菲利普·迪克作品集-流吧!我的眼泪(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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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尼·巴克曼,费利克斯和艾丽斯之子,最终成长为一名性格执拗的男子汉,加入了纽约警局。他在成为城区巡警的第二年,从一架不合标准的太平梯上摔了下来。当时他正要去调查发生在民宅中的一起盗窃案,那儿曾是富裕黑人的住宅区。巴尼在二十三岁时腰部以下便完全瘫痪,开始将兴趣转向传统电视广告,不久后就收集了数量惊人、极为古老且备受追捧的各种电视广告。他购买、贩卖和交易这些作品,生意做得很精。他活了很久,对父亲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对艾丽斯则完全没有印象。总体而言,巴尼·巴克曼很少抱怨生活。他将自己沉浸在电视广告黄金时代的那些桥段中,他的最爱是曾经流行千家万户的阿尔卡——赛尔泡腾消食片广告。

    洛杉矶警察学院的内贼,偷走了费利克斯·巴克曼收在桌子里的那把0.22英寸口径的德林格手枪。从此以后,这把枪再也不见踪影。除了极少数收藏品之外,铅弹武器在当时已极为罕见。负责调查德林格手枪下落的学院库房职员,明智地假设这件珍品已成为某个低阶警察摆放在单身营房里的私藏,让此案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

    2047年,从娱乐圈淡出已久的杰森·塔夫纳,因纤维症死于特护病房。此病常见于各个火星殖民地的地球人身上(这些殖民地往往由萎蘼的富人运作,为了满足某种可疑的偏好)。他在得梅因有房产,是一栋包含五间卧室的别墅,里面堆满了各种纪念品。同时,他还握有一个公司的大量股票。这个公司曾试图投资建设往返半人马座比邻星的商业运输线,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的去世并未引起广泛关注,尽管主要大城市的报纸都刊登了讣告,但电视新闻却完全没有报道。只有玛丽·安妮·多米尼克仍将他铭记在心,在她八十高龄之时,还将杰森·塔夫纳当成一位大名人。她始终相信,他们的那次见面,对她漫长而成功的一生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由玛丽·安妮·多米尼克制作、被杰森·塔夫纳买走的蓝釉花瓶,曾作为礼物送给希瑟·哈特,如今成为一位私人收藏家的现代陶艺藏品。该藏品至今仍可参观,价值无可估量。许多了解陶器的人都怀着坦率和真诚之情,欣赏和热爱着这件作品。

    流吧!科幻作家的眼泪

    星河

    一

    繁华的都市,热闹的街道,喧嚣的人群……但整个背景缺乏阳光,隐没于纸醉金迷的暗夜。在宏伟的楼厦之间,布满了阴郁的角落。一阵微风袭来,凌乱的垃圾盘旋着在空中起舞。在高科技构筑的文明底层,还充斥着极端的暴力与血腥……

    这就是眼前这部《流吧!我的眼泪》所表现出的真实场景。

    一位蓄着络腮胡子的作家,坐在打字机前勤奋地敲击不止。他的眼神睿智而犀利,但从他紧锁的眉宇间流露出的显然不是希望,倒是绝望成分居多。身旁的脏盘子里,是他刚刚吃剩的马肉杂碎。

    这就是眼前这部《流吧!我的眼泪》的作者:菲利普·迪克。

    这第二个场景,我们不能十分肯定。这部小说问世于1974年,我们不知道在创作它时,作者是否真的已经蓄有他标志性的大胡子。但对于第一个场景,我们却十分熟悉。

    ——在电影《全面回忆》中,我们在火星城市中目睹了极为相似的场景。

    ——在电影《少数派报告》中,我们领略到未来城市中高速飞车的川流不息。

    ——在电影《银翼杀手》中,这种场面更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错,上述电影都改编自迪克的作品。《全面回忆》(Total Recall,1990;2012年重拍)改编自科幻短篇“We Can Remember It for You Wholesale”(1966),《少数派报告》(Minority Report,2002)改编自同名科幻短篇(1956),《银翼杀手》(Blade Runner,1982)改编自科幻作品《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1968)。

    事实上,近年来影视界改编迪克作品已成风尚,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但迪克创作的科幻毕竟年代久远,而且多为短篇,因而在改编时往往被注入大量现代因素,只留故事内核与原始构思。迪克喜欢在作品中探讨人类生存的意义,思考时间、生命、命运、记忆、幻觉以及人类思维中理性与非理性的冲突。

    ——《冒名顶替》(Impostor,2002)改编自同名科幻短篇(1953)。主人公在被诬陷为外星间谍后,一边逃亡,一边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最后发现自己竟然真是外星人的人肉炸弹。

    ——《尖叫者》(Screamers,1995)改编自科幻短篇《第二代》(“Second Variety”,1953),同样涉及身份困惑与人造生命。

    ——《预见未来》(Next,2007)改编自科幻短篇《金人》(“The Golden Man”,1954),描写了一位能预见两分钟后未来的魔术师,主题关乎时间。

    ——《命运规划局》(The Adjustment Bureau,2010)改编自科幻短篇《规划小组》(“Adjustment Team”,1954)。小说中的规划小组试图对所有人的人生作出规划与调整,主题关乎命运。

    ——《记忆裂痕》(Paycheck,2003)改编自同名科幻短篇《报酬》(“Paycheck”,1952)。主人公的记忆都被抹去,主题关乎记忆。

    2004年8月26日,英国《卫报》公布了一项调查报告,由六十位科学家列出一个“科学家最喜爱的科幻电影”排行榜,结果《银翼杀手》名列榜首。截至此时,改编自迪克作品的电影票房收入已累计达到七亿美元!而到2009年,这一数字更是提高到十亿美元!

    二

    迪克是一位十分值得研究的科幻作家。他的创作开始于西方科幻文学的“黄金时代”,历经整个“新浪潮”运动,并直接影响到后世的“赛伯朋克”流派。

    菲利普·K.迪克(Philip K.Dick,1928——1982)1928年12月16日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迪克与他的孪生妹妹珍一起,早产六周降生。迪克的母亲似乎不够称职,双胞胎出生仅三周后,珍便被电热毯严重灼伤,而菲利普则陷于营养不良。在两人被送去医院的途中,珍不幸去世。这一事件对迪克影响极大,他后来在多部作品中不断言说这一“双胞胎”情结。

    迪克五岁时父母离婚,他与母亲一起迁居华盛顿。迪克在伯克利加州大学就读一年后即告辍学。他酷爱音乐,曾在唱片店做过职员,并在电台主持古典音乐节目。但迪克到底不喜束缚,开始创作,并于1952年发表处女作《天外的巫伯》(“Beyond Lies the Wub”),走上职业创作之路。

    在创作生涯的前十年里,迪克主要从事短篇创作,上述被改编的作品大多诞生于这一时期。1962年,迪克的科幻长篇《高城堡里的人》(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问世,旋即荣获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雨果奖与星云奖是科幻界并列的两项大奖)。这是一部“架空历史”(alternate history)小说,假设第二次世界大战以轴心国而非同盟国获胜而告终。自此,迪克转向科幻长篇创作,接下来二十年一直如此。

    除了《高城堡里的人》,迪克一直为评论家津津乐道的作品便是后被改编成电影《银翼杀手》、曾获星云奖提名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银翼杀手》描述了2019年洛杉矶的一场追杀,退休警探受命追查一批被通缉的仿生人。整部影片的基调充满阴郁与灰暗,展现出文明的规则和秩序与人性和情感的冲突。该片公映于迪克离世三个多月后的1982年6月25日,当时遭到极大冷遇——也许是因为影片过于晦涩,也许是因为原作前瞻性太强;与同时代的人相比,迪克总是看得太远。

    而原作《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探讨的主题更为深刻。仿生人算不算人类?他们是人还是工具?何为真实何为虚幻?这些问题拷问着主人公,也拷问着每一名读者。这部作品因其丰富内涵,被“赛博朋克”流派视为开山之作,菲利普·迪克也被尊为该流派的鼻祖。

    “赛博朋克”(Cyberpunk)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兴盛的科幻文学流派。信息技术革命、电脑网络的形成以及电子意识出现的可能,使得一批反映现代科技的作品应运而生。新作品在信息化的背景下,对社会文化价值进行戏谑和反思,被标以“Cyberpunk”的标签。该词由“控制论”(cybernetics)和新型反文化生活方式者“朋克”(punk)合成,意指具有超越传统和极端未来主义观念的电脑工程师。在这类作品中,主人公将大脑与网络联通,在高度信息化的网络空间里随意漫游。该流派的特点是:呼唤科幻文学向“硬科幻”回归;引入信息论、控制论、生物工程等高科技内容;在文化价值观上具有反传统性;等等。这一流派的代表人物,加拿大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的处女作《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1984)一举轰动科幻界,荣获当年度雨果奖、星云奖以及——需要特别提到的——菲利普·K.迪克纪念奖(Philip K.Dick Award)。菲利普·K.迪克纪念奖自1982年起在美国西北科幻年会(Norwescon)上颁发,由费城科幻协会(Philadelphia Science Fiction Society)资助,以迪克的姓名冠名。

    三

    1975年,《流吧!我的眼泪》获得三项科幻大奖提名:雨果奖、星云奖和坎贝尔纪念奖(John W.Campbell Memorial Award),最终只荣获坎贝尔纪念奖最佳长篇小说奖。

    与迪克的绝大部分作品一样,《流吧!我的眼泪》描述了未来社会的一种状态,以及“平行世界”的一种可能。主人公在原来的世界里举世瞩目,在“平行世界”里却默默无闻。他试图找回身份,找回自己的一切。整部作品一直在陈述这样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推进节奏不慢,故事线索清晰,但情节依旧零乱琐碎。作品的构思虽然奇妙,但作者却无意为它设置合理化解释,最后结局猝然而至。也许在迪克看来,重要的只是中间那些段落,精细刻画场景的一幅幅画面与一组组镜头:只作描摹,无需构造,与其说是在讲述故事,不如说是在倾诉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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