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山远远就知道郑幺妹到了他的清风岭,但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图。他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几个喽啰。郑幺妹被带上来,李大当家打量着她,突然哈哈大笑:“原来是刘副司令啊,哈哈哈哈。”郑幺妹向李万山拱拱手,话还没说,只见李万山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喝一声:“拿下!”几个喽啰上来,拿枪顶住了郑幺妹。
郑幺妹不动声色:“李大当家,用得着这样来欢迎我吗?”李万山站起来,走到郑幺妹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郑幺妹,你不是让共产党给特赦了吗?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当了共产党的说客?要灭了我清风岭?”
郑幺妹十分镇定地站在李万山面前,不慌不忙道:“李大当家,我在公判大会上见到了曹山豹,给毙了,还见到了你的好弟兄,老鹰岩的邱大哥,也给毙了。”李大当家被郑幺妹的话吓住了。郑幺妹继续说道:“他们的下场,李大当家你难道就不想一想吗?下一个,是不是也该轮到你了?”李万山大怒,一拍桌子:“郑幺妹,你是来威胁我的,啊?”
郑幺妹指着整个清风洞,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过是来给李大当家指一条出路,共产党得了天下,大大小小的土匪灭了多少,我想李大当家你是看得见的!清风岭这座山寨,你还占得下去吗?”李万山凶恶地说:“共产党容不得我,反正是个死,我姓李的就死在清风岭,至少多拉几个垫背的!”
李万山说着,把手枪突然掏出来,指向郑幺妹:“郑幺妹,你也算一个!”顿时,所有的土匪都举起枪对准了郑幺妹。郑幺妹若无其事一般,不慌不忙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这么好的酒,李大当家不喝,可惜啊!”李万山道:“郑幺妹,快说,你是不是带共军来攻山了?”
正说着,一个土匪从外狂奔进来,大喊着:“不好了,李大当家,共军来了!”大当家大惊,手枪往郑幺妹的脑袋上一顶:“好啊,郑幺妹,你敢耍老子,老子先崩了你!”
郑幺妹端起酒碗,大笑:“哈哈,我说李大当家,你这人真是没趣,好酒不喝,动刀动枪的,吓唬谁啊?”她突然一把将酒碗砸向了李万山的脸上,酒泼了李万山一脸。李万山蒙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当口,郑幺妹一个箭步上前,电石火花间,已把他的手枪卸了,抢到自己手里。郑幺妹用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大喝:“谁敢动,姑奶奶先要你们李万山的命!”
土匪们都愣在那里。李万山脸色惨白,但仍拼死大喊:“弟兄们别管我,杀了这个臭婆娘,再去杀共军,快啊!”土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李万山眼看众土匪都没了动静,急着喊道:“快啊,快啊,共军就要攻上来了。黄三斤,你他妈的开枪啊!”众土匪把枪对着郑幺妹,那个叫黄三斤的就要扣动扳机了。郑幺妹一笑,指着洞外说道:“别忙,跟解放军一起来的,还有你们的亲人。黄三斤,你的女儿也来了,你难道要当着你女儿的面杀人吗?”黄三斤一听,愣住了。他一脸不相信,欲举起枪再次对准郑幺妹。这时,洞外突然响起了“爹爹”的呼喊声,黄三斤一听,果然是女儿的声音,手停在了半空中,没了动静。
黄三斤的女儿在洞口大喊:“爹,我是你的女儿黄花苗啊!你离开家的时候我才十一岁,现在我十六岁了。你如果再不回来,我就嫁人了。你要是不把我抱上轿子,你要是再不下山,我就不认你这个爹了,我让你当不成外公。爹,你下山吧!”黄三斤一阵激动,枪也放下了:“是我女儿,真是我女儿来了!”
郑幺妹见黄三斤放下枪,赶紧向众土匪劝降道:“弟兄们,你们的亲人都来了,他们都是来叫你们回家过好日子的啊!”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一老头子也朝洞内喊着:“大春,你给我听好了,你小子这次再不下山,你就别给我回这个家了。你妈已经哭瞎了眼,你再不来看她,她就要去了!”洞口站岗的一个土匪正是大春,他听着听着就开始流泪了:“爹,爹!”旁边一老太太见众人都在喊自己的亲人,于是也扯着嗓子喊道:“磊子,娘在这儿等你,可以下山啦!给你说好的媳妇已经等你三年了,你还想折腾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叫磊子的土匪听见他娘的喊声,眼眶也湿润了,把枪放下:“大当家,我娘来了,我们不能冲着自己的亲人开枪啊!”
顿时,清风岭洞外的土匪亲人们喊声一片,洞内的土匪全乱了,纷纷放下枪,一个个恨不得立即奔去亲人的身边。
郑幺妹大喊:“弟兄们,你们要是条汉子,就给我滚下山去,滚到爹娘的脚边去,滚到老婆的床上去,滚到儿女的身边去!在山上待着,抢没处抢,吃不饱睡不好,这样日晒雨淋的,你们能够挨到几时?”磊子、黄三斤附和:“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众人纷纷丢下枪。李万山不甘心地大喊:“弟兄们,你们别中了这个婆娘的计啊,赶快先把这婆娘杀了……”李万山话没说完,郑幺妹已扬起手枪,一把砸在李大当家的脑袋上:“闭嘴!”李万山被击昏了,“砰”一声倒地。
磊子把枪一扔:“郑幺妹,我们听你的!”黄三斤、毛小根等人也把枪扔了:“回家,我们都回家!”所有的土匪都扔了枪。
在郑幺妹的努力下,土匪们双手高举一步步地走出洞口。磊子、黄三斤架着脑袋流血、人已经醒过来的李大当家出来,身边跟着拿着双枪的郑幺妹。石仔迎上去:“哈哈,李大当家,你不投降可不行啊,清风岭就你一个孤家寡人了!”李万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土匪们纷纷扑向了自己的亲人,紧紧抱住,泪流满面。
石仔凑近郑幺妹身边,夸赞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能打枪,耍嘴皮子也不错,把这些土匪都降伏了,哈哈。”郑幺妹不理石仔,双手叉腰对土匪们说:“好样的,你们一个个能回家,就算是好样的。回家以前,去县城找人民政府自首,登个记!”
话音未落,土匪们的家属纷纷跪在了郑幺妹的面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第三节 神秘电波
自从上次武宁听石仔报告教堂内可能有问题,他就开始注意。他在政府门口叫住了石仔:“你不觉得现在教堂里面还有文章吗?”石仔回想起晚上听到的那奇怪的声音,点头道:“是,我在教堂好像听到过‘嘟嘟嘟’的奇怪声音。还有,我们从惠河城撤出的伤员当时就藏在教堂,曹山豹、刘大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谜到现在也一直没有解开。”武宁脸色凝重道:“最近敌特的电台活动很频繁,种种迹象表明,教堂里有潜伏的特务。”石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头绪来,似乎没什么可疑的人。
恰巧这时,乌娜从房门内走出,见石仔站在门外,她一把将石仔给拉了进来,嘟着嘴撒娇道:“石仔哥,上次让你练字,你写得怎样了呢?”石仔一边回答着乌娜的问题,一边在乌娜房内的家具、床板等地方敲击着。乌娜瞄了一眼石仔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石仔在乌娜房间里敲了半天,没任何发现。他望着乌娜那一脸的天真可爱,立刻打消了对乌娜的怀疑。他没料到,最危险的敌人就在眼前。
夜里,教堂矗立在夜色的黑影里。那奇怪的“嘟嘟嘟”的发报声再次响起了。石仔贴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他慢慢摸向过道的拐角。刚等他过去,这“嘟嘟嘟”的声音就消失了。石仔站住,东张西望了一下,轻声骂着:“妈的,怎么又没有了?”
武宁在办公室里踱步沉思。石仔快步进入办公室,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表情却很是懊恼。石仔汇报道:“昨晚教堂里又有发报声,但我过去找的时候,声音又消失了,我无法确定是哪个房间。”
石仔分析道:“马神甫走了,这样我们可以确定,发报的人不会是他。”武宁追问:“那么你觉得乌娜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了呢?你去教堂后,我派了一个技术小组到教堂附近侦查,结果我们截获了一组电台信号,初步判断电台的方位就在教堂周围一带。”
石仔大惊:“发报的内容破译出来了吗?”武宁摇了摇头:“还没有。敌人用的密码非常新,得花一点时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部电台跟那个谷主席有联系,还在跟台湾联系!”
乌娜远远看见街道对面走过来的蓝玉,两人擦肩而过,而乌娜装作不小心把钱包丢在地上,蓝玉捡起钱包,迅速往里面放进一张小纸条,然后向乌娜喊:“哎,你掉东西了。”乌娜站住,故作惊慌样:“哎哟,是我的钱包。”蓝玉把钱包还给乌娜。在乌娜接住钱包的一刹那,蓝玉捏捏乌娜的手,轻声地说:“晚上给谷主席,还有台湾的保密局发报,电文在里面!”
乌娜小声地答应:“是。”蓝玉突然又大声地:“你这姑娘,以后小心点!”乌娜也大声地说:“谢大姐了!”两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开。
乌娜回到房间,把门锁死。她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小纸条看起来。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夜深时分,乌娜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侧耳听了听,见窗外没有动静,立即从屋顶上一个小暗格里拿出了电台,她熟练地发着电报。“嘟嚇嘟”的发报声再次在教堂的上空响起。解放军的机要员在监听着电台的信号,“嘟嘟嘟”的声音在机要员微调仪器后传出。武宁安排机要员马上组织人马破译敌人的密电。
这边,骆一梅托着器械盘从病房出来,走到大厅的中央,似乎是听到了“嘟嘟嘟”的发报声,她转过身子,开始寻找。她蹑手蹑脚地走向了楼梯,竖着耳朵倾听着,“嘟嘟嘟”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一捶将骆一梅敲昏在地。
武宁的手中拿着译出的电报,电报上写着敌人有新的行动计划,他们在向台湾方面汇报,并且已经准备了大量炸药,准备炸毁我们的重要目标。可是什么样的目标,电报中并未写明。此电报让武宁极为担心,他不知道敌人在搞什么样的阴谋,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第四节 提篮洞投降
提篮洞内,刘大卯又喝得大醉,他一边拿银制小酒壶喝酒,一边在地上爬行,完全没有了昔日一身英武的影子,看上去潦倒落魄。
上次,刘大卯得知郑幺妹被特赦后,特意下山找她,想再把她带回山上,再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最重要的是,他想留住郑幺妹,想把郑幺妹永远地留在身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郑幺妹再次拒绝了自己。
刘大卯意识到,他一直深爱着的郑幺妹已在他的生命中越走越远,他们之间有着一道再也跨不过去的沟。他一边喝酒一边醉生梦死,而蓝玉则坐在一块石头上,冷冷地看着他。刘大卯爬到了蓝玉的身边,慢慢直起上半身,背靠在蓝玉坐着的那块石头上,喝了一口酒。刘大卯仰起头,口齿不清地问蓝玉:“郑幺妹为什么不上山,不跟我走?我可全是为了她好啊!”
刘大卯再举起酒壶的时候,拿捏不稳,壶落在了地上。蓝玉弯腰捡起,望着壶身的一个坑出神。刘大卯大着舌头说:“蓝玉,你说她自个儿变了也就算了,可她非得让别人也跟她一起变,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跑,多起劲啊。不就是给了她一条命吗?”蓝玉问:“有比命更重要的吗?”刘大卯拍拍胸脯说:“有,我刘大卯童情重义,情义比命还重!”蓝玉淡淡地说:“你别王婆卖瓜了,你重情重义的也就是对你弟弟和郑幺妹!”刘大卯拍拍胸脯:“我对你也重情重义啊,我对嘎子、对关虎、对弟兄们,都重情义!”
刘大卯又醉醺醺地喝一口,酒都从嘴边流出来:“幺妹说我是混世魔王。她不知道,谷老爷子才是魔王!”蓝玉一听生气了:“刘大卯,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大卯恍恍惚惚地指着蓝玉:“你也是,你是女妖精,你们吃人不吐骨头,你们也逼着我刘大卯吃人,把我吃成了一个离魔王,老百姓都恨之入骨的真魔王。”
蓝玉愣住了:“刘大卯,原来你这样恨我……”刘大卯迷迷糊糊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他捧起蓝玉的脸,满眼醉意,“错了,蓝玉,我不恨你,我告诉你,天底下的人都怕妖精,可又都喜欢妖精。妖精多漂亮啊!千娇百媚是不是?勾人的魂是不是?我情愿让你勾了,我能不付代价吗?我能不让妖魔附身吗?我还能回到人间,在亮光光的太阳底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吗?”
蓝玉听了这番话,心里一痛:“刘大卯,你怨我好了,是我毁了你。”刘大卯伸出手来,拍拍蓝玉的脸:“一个小妖精,能毁得了我刘大卯?毁刘大卯的,还是刘大卯自己,我要五十里方圆,谷老爷子给我五百里方圆,给我司令,给我勋章,我刘大卯不能不要啊!”
刘大卯长叹一声:“告诉你,蓝玉,别以为我喝醉了,酒后吐真言,我刘大卯是一个活错了时代的人。”蓝玉被他这句话震撼了:“刘大卯,看不出你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刘大卯冷笑一声说:“我是大老粗,不懂什么深刻不深刻,我说真话,心里话……”刘大卯拍拍自己的心窝。蓝玉鼻子一酸,带着点爱怜地把刘大卯的头揽了过来。刘大卯很快安静了,他的头伏在了蓝玉的膝上,一会儿竟然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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