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一串干雷,在高村平原的上空轰鸣着。人们抬头看一看天,天和往日—样,发干发白发亮,不见有一丝彩。雷声是越来越响了,人们终于发现,在平原的尽头,在东地平线上,堆着一层不太显眼的云层,那雷声就是来自那里的。接着,起风了,风从平原上扫荡过去,枯枝败叶被风扬起,高家门口那棵老槐树,树股和树股在风中摩擦着,发出咔咔咔咔的响声,老坟里那些高大的柏树,呼啸起来。风中,在东地平线上停驻的那一块不显眼的云彩,慢慢地向西、向高村平原上蔓延了过来。那云越来越黑,像墨汁—样迅速地摊开。接着,第一滴雨落下了。
第一滴雨打在瓦房上,千透了的扎片发出呛啷的声音。第二滴雨打在官道上,扑哄一声溅起一片塘土。第三滴咐打在渭河的水面上,平静的水面爆起一朵水花。随后,大雨滂沱,洒向渴的、坚硬的田野。
平原在这一刻欢腾起来。人们走出家门,站在雨中,听任大雨把自己全身淋个精湿。高安氏站在雨中,张开手,接一滴雨星在手中,老天爷哪,你终于睁开眼了!高安氏说。说这话的时候,高安氏深信是她的祷告起了作用,她的忌口起了作用。她从大雨落下的那一天起,便又开始吃盐,吃荤。
高发生的腰也直起来了。站在雨中,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他—蹦三尺高,扬起脸,翘着山羊胡子,用手指着天空,骂道:老天爷,你狗下的有本事,再给老子扛上一年半载不下雨。你知道,这场大旱,让人们流了多少眼泪呀!骂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拉同样在雨中的高安氏的手,想说个套近乎的话。可是高安氏不领情,她用手背开了老汉的手。
高三那辆名叫凤凰单闪翅的自行车,似乎也比往日欢快了许多。高村平原一共有七个自然村,他骑着自行车,从每个村子的街道上过了一遍。他大声嚷嚷说,公社说,这一场雨,是大面积降雨,降雨过程是两到三天,各家各户,务必将自己家的水道捅开,将大门口走水的水路挖好,云云。
城隍庙小学堂也为了庆祝这一场大雨,破例放假半天。这样,孩子们便赤着脚跑向了平原,在雨中撒野。那些野孩子中有我们的黑建。
让高村人引以为自豪的是,在这场年不遇的大年馑中,高村平原上没有饿死一个人;非仴没有饿死人,整个自然村,还有十几个孩子出生。由于那时正是吃油渣的岁月,所以这些孩子叫油渣孩子这些油渣孩子中就有新媳妇所生的孩子。那孩子叫年馑,这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是高发生老汉给取的。而年馑在?一些年以后,在高村平原这块地面,成为西京高新区的一个街区之后,他做了街区的管委会主任。
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放在以后再说。而此刻,在这滂沱大雨中,高村平原处在一种激动和骄傲中。一想到东面的河南省,饿死了三百万人,西面的甘肃省,饿死了一百五十万人,秦岭那边的四川省,饿死了的人还要多,那么,高村平原的骄傲,是有理由的。
民谚说:呼噜白雨三后响!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之后,才停止。雨停了,昔日那灰蒙蒙、凄惨惨的天空,现在变成湛蓝色的了,而祜黄的、灰败的大地,现在出现一簇簇新绿。高村平原的一切,因为这场雨都开始有了灵性。甚至连那牛的叫声,狗的叫声,鸡的叫声,都少了许多惊恐,而变得祥和起来。
而大锅饭,也在这个时候停了。救济粮发到各家各户,人们开始自己生火做饭。非但大锅饭停了,就连饲养室里的牛,也被分到各家各户。牛还是队里的,这叫代养。
平原的那一簇族绿色中,最先绿的是苜蓿。苜蓿是多年生植物,它的老根在地底下盘着,虽然?旱,但是老根没死。一场透雨过后,老根苏醒了,开始生芽,几天的工夫,高村的东岗上的那一片苜蓿地,一片翠绿。
黑建,有一句话叫吃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有没有胆童,今天晚上,咱们到岗子上去偷苜蓿!桃儿说。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桃儿又说:那好,晚上你睡觉灵醒一点,我用脚把你一蹬,你就起来!
桃儿和黑建,随两位老人住在那三间瓦房里。
三间瓦房,将中间用一面大墙隔了,隔成两半。东边的一半,顶上架着一个顶棚,底下盘着一面大炕。那顶棚,是用九根柏木檩搭的,这柏木是盖房时从老坟里挖下的。大炕则占了太多的位置,所以地面上,只放了个小小的黑灰色的板柜。这板柜有些年月了,它是当年高安氏嫁过来时,娘家的陪嫁。
三间瓦房西边的一半,过去盘着一个锅台,靠里的地方停着那副棺木,靠门的地方,放着一架木质的织布机。这是过去的摆置,如今,生产队将三头牛交给高老汉代养,因此这瓦房的西半边,便做了牛圈。不过锅台依旧是支着的,因为这面大炕是连锅炕,冬天的时候,做饭时顺便把炕也就烧热了,而夏天,则将火眼头一堵,让烟火直接从烟囱出去。这地方既然做了牛圈,那么织布机,棺材,还有一些杂物,便搬到上房里去。那上房如今由高大的一儿一女住着。那上房就是快枪高大当年钻烟囱的地方。母亲没有了,父亲又走了,这地方该他们住。
大炕上,火眼头那个地方,是发生老汉的位置。墙上,掏了个窑窝,这窑窝里通常放一个碗,碗里是高安氏白天拣来的土疙瘩,晚上发生老汉吐痰,就吐在这碗里,天明时候,高安氏会去将其倒掉,再拣些土疙瘩放在碗里。那窑窝里,除了这痰碗,还放着一个水烟袋,这水烟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过了。除了水烟袋,还有一副石头眼镜,这眼镜我们很熟悉,它是发生老汉的行头之一。晚上睡觉时,发生老汉会将眼镜放进布鞋里,用两只鞋一扣,他说这是用脚汗来养眼镜。
靠炕沿这边,是高安氏的位置。高安氏事情多,这样上炕下炕方便。加之她每天晚上都要纺线,一纺就到半夜,而那纺线车子要放在炕头。高安氏的脚底下,就是黑建了,他和婆合伙一个被子,打对睡。打对是老百姓的土话,意思也就是打颠倒睡。
那四女子桃儿,就睡在两位老人中间。
到了半夜,有人轻轻地敲窗子,这是桃儿约好的村上姊妹叫她。桃儿伸出脚,将黑建蹬醒。桃儿穿上衣服下了炕,黑建贪睡,还在迷糊着。我先走了,记得,岗子上!桃儿说完,开门走了。
黑建穿上衣服,溜下炕,挎着个草笼出了门。出了门后,那些婆娘女子早就跑得没有踪影了。黑建有些害怕,不想去了,可是又怕桃儿笑话,于是壮着胆子,从田野上插斜,直奔东岗而去。
天有些黑,一弯朦胧月,躲在云的背后。黑建小跑着,像有人在后边追赶似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前面有一块墓地,高大的柏木将它黑色的剪影投在平原上,那树冠上,内天的时候,总有两只猫头鹰,半睡半醒。想到这里,黑建有些害怕。可是又一想,这是我家的墓地,那坟里埋着的是自家的先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样想着,安心了一点。可是当黑建又一次举起头向墓地看时,看见那坟顶上,有一团火光。
那火光一明一暗,又一明一暗,后来不再暗了,而是变小了一些,而且左右摇摆起来。黑建吓坏了,拔腿想跑,可是想起高安氏说过,这叫鬼路灯儿,坟头上常有这东西,遇见它,千万不能跑,一跑,它就撵你来了,这时你应该做的是,面对着它,倒着走,一边倒退一边向它吐唾沫。
倒退着走的时候,黑建听见了说话声。这说话声是坟头子上传来的,絮絮叨叨,是两个人在说话,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的声音很倔,女人则在不停地呜咽。
男人说:赶快走,不早不晚,今夜正是时候!趁三掌柜不在,你赶快回家抱上孩子,咱们现在就动身,等天明,就扇出它十几里地了。高村的人想要撵,也没有个撵处!
那女声说:我不能就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像个贼一样地偷偷走下!高村的人待我不薄,高家的人待我有恩。至于怎么走,我还没想好,但是,绝不是这么个走法!
那男人听了,有些恼怒,他说道:莫非你爱上高家三掌柜的,想甩了我,跟他去过一辈子。哦,是的,那高三是个大队干部,人面前的人,他那洋楼一闪一闪地,婆娘女子见了,谁不爱!
你胡说!那女声听了男人这话,也有呰恼怒,嗓音高了,她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一个炕上睡了都快两年了,那高三,至今还没有沾过我的身他是正人君子,世上打灯笼也难遇上的一个好人!
我不信,你在编谎!
信不信由你。唉,新婚之夜,我把所有的裤子都穿在身上,一共七条,还把红裤带挽成了一个死疙瘩。晚上,我不解裤带,一个人躲在炕角哭。高三有些纳闷,他说,你这是怎么了?我说,我不敢说,怕你打。高三说,我这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打过人哩,你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于是我大哭起来,我说,我是有男人的人了。这样,我说了逃荒的经过。我说,在我们南山一带,常常有这样的做法!我不是第一个!高三听了这话,吭哧了半晌,说,我们这一带村庄,也常遇到这一种事情,想不到,今天这事让我摊上了!
他没有打你?
没有打!他后来也哭了,哭完以后,拉了床被子,自顾自地睡去了!
曰怪,事后他也没有给家里人说,撵你走?
没有!我也觉得奇怪。他没有撵我走,也没有给人说过。两个人独处时,他铁青着脸儿,从来不说话。但是在人面前,他却装得我们像恩爱夫妻一样!
那男人听到这里,沉默了。他大约猛吸了一口纸烟,于是烟火突然一明,又一暗。
黑建听到了这些说话。在那男人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蹲下来,脸贴着地面,往坟头上看。这是高安氏教给他的黑夜里往远处看的办法。
月亮从云朵中出来了,照耀着这一块坟地。平原上变得明晃晃的。黑建看见,那声音传出来的地方,他家的老坟里,有一男一女。坟头子上有一个柏树墩,是早些年伐了树以后,留下来的,那男的,就坐在柏树墩上,刚才那一明一暗的火,其实是他在点烟,在抽烟。他明显地是外乡人,高村的人那时候是不抽纸烟的,他们抽早烟。
那女的坐在男的的膝盖上。他们拥抱在一起。那女人的头埋在男人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是谁,黑建这时已经确切地知道了。黑建在这一刻,突然为另一个男人感到委屈,因为他想起了三叔高三将半碗苞谷粥倒给她的情形。
黑建憋不住下,他想大喊一声,但是,当他的喊声刚到了喉咙眼的时候,他听见那女人笑起来,这笑声制止了他。因为在黑建的记忆中,新媳妇自从到高村以后,还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笑得那么甜,那么彻底,那么善良。
黑建长叹了一声,决定退出来,不打搅这一对正在幸福中的人。太多的事情都让我遇上了,让我的童年遇上了!黑建后来这样说。
黑建赶到了岗子上。
岗子上是高村最偏远的一块地,在村子的东边,三十亩。这块地与东边那个村子的地连畔。地势有些高,浇不上水,所以种了些耐旱苜蓿。在后来平原上平祖坟的运动中,在让死人为活人腾地的口号下,平原上的老坟都平了,这里便成为高村的乡村公墓。但在这时候,这里还没有成为坟地,而是一地碧绿的苜蓿。
当黑建猫着腰,开始抉苜蓿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身前身后,都是人头。整个苜蓿地,靠近地畔的地方,都是人。大家谁也不说话,只猫着腰,或者蹲在那里,两手抉苢蓿,屁股往前委。黑夜里,抉苜蓿的沙沙声响成一片。
黑建一边抉苜蓿,一边找姑姑桃儿。他找见了桃儿了,桃儿的笼里,已经有大半笼了。这样抉,黑建!桃儿悄声说。桃儿告诉黑建,将笼放在身前,推着走,腾出两只手来,两手并用,一路抉过去。桃儿嘲笑他说,你太文雅了,这是偷苜蓿,不是在自家地里摘,看你一手挎着笼,一手抉苜蓿的样子,文文雅雅,哪像个贼!
在那苜蓿地的东头,有一个木塔村上人不知道它是公家人修下干什么用的,因为从来没有见用过。有人说,那是气象塔,顶上装着机器,测天气预报的,有人说,那是导航塔,给天上的飞机指路的。
生产队看苜蓿的守夜人,给那塔旁边搭了一个茅庵,茅庵旁边燃了一堆篝火,他正披着一件大氅,怀里抱一杆土枪,蹲在篝火旁打瞌睡。
黑建照着桃儿教给他的办法,一边推着笼走,一边双手并用抉着苜蓿,这样慢慢地到了苜蓿地中间。他不是惯偷,惯偷永远只是在地畔上巡摸,一旦有响动,拔腿就跑。
黑建离那堆篝火很近了。他觉得守夜人披的那件棉布大氅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后来想起了,这是爷高发生老汉的棉大氅。这时,那个守夜人往火堆里加了些棉花秆。放下棉花秆之后,就趴在地上,用嘴吹火。火苗呼啦一声旺了,照亮了那守夜人的脸。这守夜人是高三。
黑建见是高三,心头一热。他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直起身子,冲着簿火,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三叔。
守夜人被惊动了,他荷着枪,直起了身子。这一看,他吓坏了,只见满地黑压的都是人头,于是他举起了土枪。
高三在放枪之前,嚷道:牛是农民的宝贝,这一地苜蓿,是留给育牛的。牛吃后不乏了,才好犁地。你们这些狗日的,跟牛来争食吃!
高二说完,举起枪。火光一闪,他开枪了。
这一枪大约是朝空中放的。枪一响,就像惊了满地的兔子一样,整个苜蓿地里大人叫娃娃哭,乱成一片。人们现在是用不着猫腰了,大家纷纷直起身子,往村子方向跑,胆大的,笼还提在手里,胆小的,连笼也不要了,逃命要紧。
枪声响起以后,黑建最初被吓傻了,呆站在那儿,这时听到地畔那边,桃儿在厉声地喊他瓜,快跑,于是他灵醒过来,扔了草笼,弯转身子就跑。
黑建就是这样一口气穿过苜蓿地,穿过田野,跑回家里的。鞋什么时候跑掉的,他也不知道。直到上了炕,钻进高安氏的被窝里了,他的心还跳个不停。他身边,桃儿已经回来,脱衣服睡下了。
高安氏被惊醒了。她见黑建一身的汗水,像从河里捞出来一样。你咋了,是做賴梦了?高安氏问。黑建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高安氏于是把黑建顺过来,一把搂在怀里。
第二天中午的吃饭,老崖上这户人家,吃的是苜蓿菜麦饭。这是桃儿偷来的苜蓿,洗净,拌上苞谷面,蒸成的。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苜蓿的香甜味儿,一种泥土的淳厚味儿。
吃得最高兴的人,是高发生老汉,他说在这样的年馑中,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那叫口福。他还说,高村平原上,把这种吃食叫麦饭,但是在黄龙山,它叫菜疙瘩,或者叫叉叉,而在陕北更北,与蒙地接壤的地方,这种吃食叫苦软。
高三晚上守夜,他起得迟。端起一碗苜蓿菜麦饭,他有些迟疑。他看了妹妹桃儿一眼。桃儿的脸挺得平平的,不看他。高三想了一下,端起碗,将饭吃净。
吃罢饭,瞅着屋子里只剩下高安氏一个人了,黑建说:婆呀!有一件事情,我憋不住,想给你说!
高安氏说:小孩肚子里藏不住隔夜屁,这我知道。你要说话,那好吧!等我收拾完锅灶,咱们到老崖上去透透风。
这样,黑建一边给屋里的那头老牛搔痒痒,一边等高安氏洗涮完毕。他们来到了老崖上。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一个小人儿,能说出个什么重要的话。高安氏说。
婆呀,有一件事,憋在我心里难受,我想说给你听。昨晚上,在咱家老坟里,我见到新媳妇了,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缠缠绵绵的。那男人,你知道是谁,就是那个商州客!
我知道!你不说,我估摸也是这么回事。孩子,你不知道,他们才是真夫妻,结发夫妻,而和你三叔,那是假的,样干子。唉,当初在你爷的茶摊上,我一见那女的开过脸,一见她走路的那走式,我就知道她是结过婚的。这是咋回事哩,我不明白!
唉,说来说去,都是年馑把人逼的!那南山里爱遭年馑,年馑一来,常有这做法,比媳妇到平原上来,逃一个活命。如果有孩子,这年馑中,就等于逃出来两条命。女人也把嘴糊住了,那孩子也生下来了,年馑一过,他们再逃回山里去,又是浑全的一家人!
婆呀,你是说,那新媳妇来到咱家时,肚子里就怀着孩子!
是的,肚子里抱着犊儿!
见高安氏那样肯定,黑建突然觉得,新婚之夜,高安氏一定去听过门。在高村平原上,好像常有这样的事,新婚之夜,婆婆不放心,去听儿子和儿媳的门。这事叫听门。当然,这不是一件体面的事,但是心近不由人,有些老太太担心儿子,担心儿媳妇,到时候还是会去听。
你听过门?黑建问。
高安氏没有言语。没有言语就表示默认了。
这么说,在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中,缄默不语的高安氏是最明白的一个人,她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不说。想到这里,黑建觉得这世事,真有一些叫人害怕。
你咋不说出呢?咱们把那新媳妇撵走!
我张不开口!你看那姑娘,瘦骨棱棱,一把干骨头。我儿次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都不忍心。
那怎么办呢?我听他们在坟堆上说,准备跑哩!
我一直在看,看这场戏演下去,到最后如何收场。说到这里,高安氏叹息一声说,年馑结束了,我想,这场戏也快收场了!走着看吧!
说一千,道一万,谁也不可怜。这世上只可怜了一个人,那就是我三。
说得对,最可怜的是他。这孩子心眼好,禀性高贵,他宁愿把天下的苦都让自己一个人背上,只要别人好过。唉,百人百性,高家人老儿辈,修来了这么一个土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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