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从西京城的中心,直接上了一座穿越城市东西的高架快道,然后欢快地一直向东。半个小时的行程之后,下个出口,过收费站。然后,沿着一条一直向北的宽阔路面,进入昔日的高村平原,今日的高新第四街区。
这条路十分的宽阔,应该是十六车道吧。八条车道上行,八条车道下行。马路中间,还栽石了许多的城市风景树,从而组成一个十公里长的绿荫廊。这条端南正北的公路,直抵渭河几字形的河湾的那个顶点。然后在几字形的那两个尖角,各修了一条跨河大桥,一条直通西京飞机城,一条通往北山的煤炭基地。而整个这个几字形的河湾,人们沿着河的东岸修了一条河滨路。道路在老崖底下,沿着河蜿蜒而行。
而这昔日的平原上,田园牧歌、青砖绿瓦成历史,如今,它被一座接一座钢筋水泥森林般的建筑物所取代。
当然还有一些空地,但这些空地,要么是已经招标出让了,厂家现在将它用蓝色的屏障围起来,等待后续资金;要么是街区管委会故意留下来的预留地,因为有儿个大的招商项目正在商谈、跟踪,一旦签约以后,商家就要来看地。
行驶在昔日的平原上,黑建现在要奔去的,是高村岗子上那片坟地。这片坟地就是当年生产队在落实上级不要让死人与活人争地的政策时,平了各户人家的祖坟,从而在这里建立的那个乡村公墓。
从理论上讲,这片坟地也在搬迁之列。甚至管委会已经在报纸上发了搬坟启事。启事的口气很严厉,说如果一个时间界限内没有搬迁,那么这些坟将作为无主坟处理。而它最终之所以能保留下来,则完全出于第四街区管委会主任年馑的周旋。
年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他毕竞是在高村的热炕上出生的,是高发生老汉三百块钱买来的那只母羊的羊奶奶大的,他对这块土地同样有感情。那年馑,采取一种变通的办法,将这岗子上的三十亩苜蓿地,连同苜蓿地头的坟堆,竞拍给了一个民营企业家,然后,又到民政部门,为这位企业家办了个在这里设一个安灵苑的手续。这样,企业家便在这地里,修了些园子,起了一座高楼,用做西京城的人在这里安放骨灰。作为回报,企业家同意不惊动地下已经掩埋的那些人们,让那些坟头继续存在。
随着第四街区的建立,高村平原上昔日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只有这一片坟地存在。
年馑早早地就在地头等他们了。车停在了坟地东头,离坟地还有一段距离,黑建让车停下来。文武官员到此下马!他说。
乡间公墓中,老崖上这一户人家的那一簇墓堆,黑建是熟悉的,因为他年年清明节的时候,都要陪着顾兰不到这里扫墓。如今,那一簇墓堆中,高大也已经归位,占了北边长子的那个位置。这样,老弟兄三个得以闭聚。高发生老汉和高安氏的坟头,在他们的头顶,而他们老弟兄个,正像小时候一样,偎依在父母的脚下:高大是在渭河下游那个村庄,活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去世的。去世时寿终正寝,子孙绕膝。临终前,高大挑了一张自己的遗像,让他们设灵堂时用。那是关中子弟兵高大,当年在黄河那边的中条山,与小日本大战时拍下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一身戎装,英气勃勃。高大说,八百关中子弟兵,八百名咱们的乡党,被本人逼到了黄河边,集体跳河淹死了。他命大,没有淹死,他后来的这么多年是多活下来的。
临去世前,他曾雇了一辆小车,到西京城找过黑建一次,说是想吃一碗老孙家羊肉泡。黑建于是将他领到小区旁边的老孙家分店里,吃了一顿。临走的时候,又拿了一罐绿茶孝敬他。高大去世之前,打着饱嗝,对自己吃这一碗羊肉泡很满足,并且将那筒绿茶,不给别人喝,自己也舍不得喝,只是公家人逢年过节来慰问他时,才给泡。他说公家人口细,时兴喝这东西,咱平头百姓,有那老胡叶子漱口,就不错了。黑建去奔丧的时候,听了这话,很难过,觉得自己应该给老人家多拿一些茶叶才是,又觉得老人家是奔老字号来吃羊肉泡的,他只是领到了一个分店里,如是想来,不觉有几分遗憾。
黑建领着孩子,加上年馑,先给这五座坟头上压纸。将两张黄表纸,放在坟尖,又从地上拣些土疙瘩,将纸压上。这是告知地下的亡人,说晚辈披麻戴孝,来看你了。压完纸,然后从大到小,不分亲疏,一个坟头一个坟头地去祭奠。
每个坟头前面,都有个红砖做成的佛龛。黑建跪在那里,孩子也学黑建的样儿,跪着。年馑也算高家的一口人,他自然也跪着。先点上三炷香,当香插上以后,开始烧纸钱,纸钱熊熊地燃烧着,烟雾中,他们磕三个头,然后转向下一个坟头。
轮到给高二上坟的时候,除了完成上面那些礼仪外,黑建还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一支自己用那燃烧的黄表纸点着,放在嘴边抽,另一支,丟进火堆,算是给一生嗜烟如命的父亲,敬上一支烟。
五座坟都上完了,礼仪结束后,黑建从车上拿下一串鞭炮,将手中的烟给儿子,让儿子用烟将炮仗点着。于是,这一处冷清的坟地里,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临离开墓地时,懂事的孩子,拿起手机,让黑建以坟墓为背景,为自己照了一张相。
—行人上了车。年馑让自己的车,跟在后边,他现在也挤在了黑建的车上,为他带路,介绍情况。坐在车上,年馑说:轻松一点吧,黑建哥,生生灭灭,往往来来,一代一代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咱们到管委会的水晶楼去看一看吧!你每年淸明回来扫墓,都行色匆匆,还没有到我的办公室去看一看呢!
这样,车上了路。离坟地渐远,车好像也变得轻松起来。年馑在车上指路,不到下分钟的工夫,他们便来到了那著名的水晶楼下面。
水晶楼大约是第四街区最高的一座建筑了。第四街区管委会,就在这楼上办公它不独独是一座楼,而是由儿座裙楼,再加上一个不大的绿荫广场组成。它的正式的名字叫梦想广场,表明这里是一个梦开始的地方,不过第四街区的企业家们,喜欢叫它水晶楼,因为那楼的外砌,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夜晚在实施城市点亮工程中,大楼通体透明,像是灰姑娘跷起来的那只水晶鞋。
这里正是那个半路里的地方,而那座拔地而起的水晶楼,正是建在黑建出生时那三间瓦房的上面,当年那被拔走的老槐树的上面。
正当就要举脚迈向水晶楼的那一刻,黑建偶一回头,往老崖畔的方向一看,突然,他被一种景象吸引住了。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裙的年轻女子,正手扶着栏杆,侧着身子站在那里,凝望着眼前的渭河。
她的头发向后盘起,绾成一个高髻。这是——种流行在十九世纪法国宫廷中的发型,高贵、典雅。那头发大约是染成一种黄褐色的,或者说并没有染,而是被阳光照射的缘故。总之,有?一屋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晕罩在这头发上,或者说一直罩满她的全身,只是颜色深浅不一、斑斑驳驳而已。
她是侧着身子的,斜对着渭河,往上游看。只露出半边小脸和鼻子那尖尖的轮廓。那脸上不知为什么充满了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哀伤,好像全世界的苦难,此刻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似的。
她为什么如此的哀伤呢?哀伤时的她,是多么的深刻呀!黑建在心里想。
这一幕情景叫黑建陡然想起了他的老祖母。高安氏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站在那个位置,以这样的表情,以这样的姿势凝望着渭河。比如她在唾星四溅地骂街之后,会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呆上许久,然后再回去进入那世俗的生活。比如在那次打了饭罐、挨了皮鞭之后,她也是站在这里,牵着黑建的手,长久地、长久地注视着渭河。
年馑告诉他,这姑娘叫呼延临风,是这座楼、这个广场的物业总管。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常常站在这里发呆,一站就是大半天。这大约与她的经历有关。她父亲叫呼延教授,是高新区的第一批创业者。她父亲死的时候,是她到办公室去找的,那是半夜,推开门,只见一个人直挺挺地吊在那里,身子已经发硬。这一幕大约给姑娘以很深的刺激。
黑建走过去,和呼延临风打招呼。那姑娘,从沉思和凝望中惊醒,她有些不好意思。她问年馑主任,要不要为客人准备午饭。年馑说,高参事这次来,不是公务,是个人行为,一切由他招呼就是了。他想陪高参事到园区转一转,看一看那些企业家。姑娘见年馑主任这么说,就匆匆地点了个头,回水晶楼坐办公室去了。
现在,黑建来到了呼延临风。当初站立的地方,从这里向渭河望去。
他记得,高安氏当年把这不叫看,而叫观。高安氏嫌看这个字太单薄,没有味道,她说她不是看,而是观,是我正在城楼观风景的观。
渭河的壮观景象叫黑建吃惊。渭河以十华里宽的扇面,正在平缓地、威严地、仪态万方地从眼前流过。那一河泱泱之水,蓝极了,就像电视上所说的那更深的蓝一样,晶莹剔透,如梦如幻,也许只有在童话中,或者在我们的梦境中,才能见到这样的蓝。在那烟波浩渺一碧万顷中,成群的白鸥在飞翔,一会儿掠过水面,一会儿又翔飞在空中。游人们乘着画舫一样的机动船,一只一只驶过。
这是渭河吗?黑建有些呆了。
年馑解释说,管委会在渭河经过第四街区这一段行程中,拦河修了座橡胶水坝,让水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从而造出这一片人工水域。这是西京城大水大绿工程的一部分。
如果渭河发水,会怎么样呢?
水小的时候,它会从这河面的一侧流过,丝毫不影响这一片人工水域,如果水再大些,那么,它会从橡胶大坝的上面漫过去。所以,一切都很安全。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家门口的那条渭河吗?黑建还是有些惶惑。
年馑建议他,到这水晶楼的二十八层的楼顶去看。那里有一个观景台,从那里可以将这十平方公里的第四街区,尽收眼底,可以俯瞰渭河在这一段的全部行程,包括看到河上那两座跨河大桥,从这里还可以看到平原两边的南山、北山,如果天气晴朗,甚至还可以看到西京城的一部分。
这样,他们乘着电梯,来到了楼顶,然后在这里,欣赏音乐,观赏风景,并用了一顿简餐。
这灰姑娘的水晶鞋的尖尖的鞋尖,这个被叫做观景台的地方,是一个旋转式的空间,像个茶秀。坐在那里,喝着茶,眼睛瞅着窗外,这楼就自己旋转起来了。几分钟时间旋转一圈,于是外边的风景,历历尽收眼底。两个女孩子,正在弹钢琴,据说她们是音乐学院半工半读的学生。
正是午饭时间,很多人来这里用工作餐。
原来,这座水晶楼上,管委会办公,只用了几层,而大部分的楼层,用以出租。能在这里面办公,是一种身份,因此,在这座楼上,聚集了西京城的大部分商界名流,经济巨鳄。公司的机构设在园区里,总部则设在这座水晶楼上。适逢饭时,他们来这里吃个简餐。
一个老板,很奇怪,他吃饭的时候,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双脚跳到椅子上,然后蹲下吃。他吃的那饭是面条,碗里只有三根,但是又宽又长,装满了一碗。那面条叫裤带面,是老姓的吃食。这老板的装束,也是农民打扮,对襟的衫子,黑布鞋,猛一看,绝对是个农民。不过他可不是个农民。或者说如果是农民的话,绝对是一个著名农民。黑建认得他的,本市一家参加全国职业联赛的篮球队,就是以他的企业冠名的。
还有一个老板,西装革履,一身整洁。这老板,黑建却也认识。他原来是郊县一个普通市民,第一次出门到上海,花三—块钱买了套廉价西装,觉得这东西挺好,心想时代要发展,将来的人们,恐怕都会以穿西装为时尚吧。于是回到小城,先办了个裁缝铺,给小城人做西装。后来一步一个脚印,发展到两京城。而在成为高新区旗下企业以后,蓄久成势,日渐做大,先后挤垮国营服装厂和军转民服装,成为这个行业的西京第一。
还有一个企业家,是个少壮派,坐在那里,只顾自吃饭,偶尔会用不耐烦的目光,看着这周围的人。这小伙了?,他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来高新区创办了一家高科技产业。那老教授,研发出来的产品是手机天线。最早,中国人使用的手机天线,几乎都是进口的。这教授说,我是给海军潜艇研发天线的,一百多米深水使用,要造这于机天线,小事一粧。于是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一个礼拜之后,样品出来。产品批量出来,迅速占领市场。下,中国人使用的手机,百分之八十用的他的天线。老教授如今功成身退以后,高新区的第二代企业家,登台亮相。
还有一位头脑光光的企、家,黑建也有似曾相识之感。后来想起来了,这人当年是西京城里一个江湖郎中,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现今成为一名医学专家,药企老板,并且从某大学弄来一个教授的头衔。英雄莫问出处,是不是这样?!
正当黑建看得都有些呆了,这时一位老板用搪瓷托盘端着四菜一汤,找位置坐,结果坐到了黑建对面。来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运动服,脚下蹬着一双半旧不新的旅游鞋,留个寸头,身材适中。他的装束、气质,又与上面的各位,有些不同。来人叫刘芝?,我们见过的。
那么,这个人驻高新区的第一家企业的老板,他这十五年来的道路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他后来携妻偕子,去了美国,在美国硅谷,利用当地的科技资源和人力资源,办了一家工厂,实施他的计划。三年以后,工程项目研制成功,该公司并在美国纳斯达克和中国上海股市同时上市。这时的刘芝一,雄心勃勃,带着厂、科研人员和产品的国际认证,准备重回西京高新,开始大批生产、投放和占领广阔的中国市场,但是这时候遇到了困难,或者说受到了阻力。
这阻力主要来源于政府千预。政府认为,这种P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涉及国防安全,由一家民营企业生产,显然是不合适的,而由一家有着涉外背景的民营企业生产,则更不合适政府的这种考虑足有它的道理的。而聪明的刘芝一也就同意了政府的收购方案,旋即退出这个项目。
不过刘芝一并没有受到多大经济损失,或者用他的话来说,打了个平手。那政府收购,给了—部分收购金,这笔资金不少。这笔资金以外,公司在上海股市上市,圈下四个多亿人民币,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又圈了一亿四千多万美元,因此,这项项目,虽然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折腾了好些年,结局还是划算的。
现在在中国地面上奔驰的汽车,广泛使用的这个卫星定位系统,正是刘芝一的公司研制的。不过,那是第一代产品,现在用的是国防工办企业生产的换代产品,与刘芝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羽毛渐丰的刘芝一,这时又将光从美利坚转向了欧罗巴。那时欧元区刚刚建,欧元作为统一货币,正开始在欧洲大陆逐渐流通。刘芝一决心拿着这笔钱,去欧元赌一赌,做一把投机生意。
二年后,随着欧元的日益坚挺,日渐升值,刘芝一挣了个盆满钵溢。他决心回国继续他的企业家事业。他将妻子在美国西海岸安顿好,让她一边读书,一边陪孩子读书,自己口袋里揣了七亿欧元,回到西京。
刘芝一回到西京高新区,踢的第—脚是买断了西京城最大一家商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样他实际上成这家商场的老板。他在水晶楼上租:一间简陋的办公室,操控商场,并且故伎重演,又将这家商场操作上市。
他踢的第二脚,是在高新区境内建立一家贵族医院。
这一脚却没有踢好,刘芝一在国外多年,对国情已经有些生疏,他忽视了西京城的中产阶层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大最的医疗消费还是公费医疗和医疗保险。经营几年后,他觉得势头不对,于是急忙改制,准许公费医疗和医疗保险进人,将它申请为平医院。接着,又将这投资七亿人民币的医院,无偿交给民政部门,交给阳光基金会,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黑建在西京城中,与刘芝一有过几次接触,—次是当年刘芝一做药时,他参与过一些宣传活动;一次是当年建医院时,他曾去看过那医院的模型。几次接触,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记得当时他说,这些人的脑子像电脑一样,他们对中国的经济运行体制,熟得像自己家里一样,在这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双轨制运行的国情下,如鱼得水,运筹帷幄。黑建感慨说,空中到处飘的是钱,但是这钱不往你我的口袋里飘,而往刘芝一的口袋里飘,是因为他有让钱往口袋里飘的理由。
刘芝一踢的第三脚,更为厉害。他说,二十一世纪是能源的世纪,最后的较量是能源的较量,谁占有了能源资源,谁就取得了主动。
基于这种思路,他悄没声息,轻车简从,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大西北陕甘宁青新跑了大半年,收购了四家煤矿。每家煤矿按目前的市场价值估算,值二十个亿,这样四个煤矿下来,就是八十个亿。
如今,见刘芝一也上楼来吃饭,年馑主任打个招呼,问刘总最近忙什么。刘芝一说,他在美国订购了一架飞机,准备过两天去接。年馑问,买飞机干什么。刘芝一答,来来去去美国,太麻烦了,他想有一架私人飞机,啥时想走就走,这样方便一些。黑建这时听了,插话说,听说现在飞机降价了,陈仓那个地方有个民营企业家就买了一架,听说日四百万就够了。
刘芝一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他说三四百万,那叫飞机吗,叫儿童玩具还差不多。他说他这飞机,一亿三四千万。黑建见说,就说这么大的飞机,往哪里停呢?刘芝一说,停在香港,打个电话,它就飞过来了。黑建说,那驾驶员怎么办呢?听说养个驾驶员,得花好多钱。刘芝一说,用的时候临时租,香港有那么个机构,包括驾驶员,包括飞行线路,只要你给个电话,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样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吃饭。
刘芝一吃饭,有个习惯,就是一边吃饭,一边翻饭桌上那乱七八糟扔着的杂志报纸。见到有兴趣的文章,便偷偷撕下来,瞅服务员不注意,往自己的屁股底下塞。这样一顿饭吃完,饭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而屁股底下,经压满了一堆纸片。饭吃完,他抬屁股走了,跟班的秘书迅速地将这些纸片塞进黑皮包里,然后去撵他。
黑建想,这是当工人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刘芝一处处高人一着,大约与他不断地补充6己有关。
吃罢饭,离开这观景台,年馑请黑建去他的办公室休息休息。他问黑建,下午怎么安排。黑建说,他的姑姑,一个叫桃儿的女人,嫁到当年镇政府的所在地了,他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另外,当年他的爷爷高发生老汉,从一个叫庙底的地方,糊里糊涂地买了一只母羊回来,从而害苦了全家,纯粹是出于好奇,他也想到那地方去看一看。
年馑在高村长到七岁时,才回的杨郭镇,后来工作以后,又在这块地面领导村庄搬迁和土地征用,所以黑建说的这两个地方,他都知道。
年馑说,你恐怕要失望的,那些村子早就搬迁了。你说的那前一个地方,当年是公社所在地,后来又改成乡政府、镇政府所在地,现在呢,是一家大公司,叫亚洲公路,你说的那后一个地方,当年是一座城隍庙的庙址,现在是一座高尚住宅小区,叫巴比伦世纪城0这样吧,既然黑建哥想看,下午我就带你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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