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慢慢长大,才明白,让自己看起来乖一点,和真正乖巧、文静完全是两回事。
后来唐羽琦给她归纳总结——聪明倒是真的,学小提琴两年考五级得了优秀,再过两年直接考了八级,到她小学毕业已经过了十级,且次次考级成绩都是优秀;别人说她乖巧则是因为她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至于文静,大约是她时常犯懒不太爱说话导致的。
事实上,晨珀的很多想法、观点常常和别人不一样,可解释又费劲,毕竟她不可能和每个人都处得来,她也不需要那么多朋友,所以在花费唇舌让别人理解接受自己和由着别人误会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单从这点,就能看出晨珀是什么德行的人了。
无论如何,唐羽琦一直认为,好友会在“乖巧”的大道上一路走下去。就连晨珀自己也觉得,这是她多年的生活习惯,即便人生路上有波澜,也会以最平静的方式度过,更不可能出现所谓的青春叛逆期。
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叛逆期,在进入Royal Academy of Music的两个月后,悄然而至。
相隔大半个地球,完全不同的人文气氛和教育理念,让她开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要求严苛的父亲,学校里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流言蜚语,还有与唐晗之间的暧昧不清,仿佛一夕间都远去了。
剩下的,只有小提琴、伦敦,还有自由。
她尝试以前从未试过的穿衣风格,偶尔会化成熟的妆容;会为了自己的意见和教授据理力争;可以尽情地拉除上课和考级之外的现代流行乐;对不想搭理的人直接漠视,再不会为了别人眼中的晨珀而刻意乖巧。
她很快有了关系不错的异国朋友,上课时间一起认真练习,等到了假期,便想着法子出去玩。第二年的暑假,因为考分不错,她和几个朋友被推荐去了Royal Festival Hall(皇家节日音乐厅)演出,虽然是很多人一起的表演,但因为连演数场,每个人都得到了不少酬劳。
兴头上的几个人最终决定来一次最炫的远行,他们带着这笔钱,登上了飞往拉斯维加斯的班机。
虽然身上的钱不多,但这不妨碍他们进赌场一试身手的热情。长街的夜晚流光溢彩,身边的人都仿佛失去了分辨白天和黑夜的能力,在这里,只要你满二十一周岁,只要你有钱,赌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他们一行两男三女,两个亚洲人,三个欧洲人,都属于很会玩但又有自制能力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每日输钱底线,只兑换相应的筹码,输完就结束,赢了就请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赌钱,晨珀的运气好到爆棚,连着两个晚上翻倍赢钱。第三天的时候,她豪爽地在米高梅的Pearl Restaurant(珍珠餐厅)订了晚餐位。
米高梅是拉斯维加斯最大的酒店,据说这里最贵的别墅一个晚上要一万五千美金,都快抵得上她半年的食宿学费了。Pearl Restaurant是一家中餐厅,主厨来自香港,曾多次获得世界大奖。
其实能进Royal Academy of Music学音乐的人,家庭环境都不差,平时接触的教授也大都是名人名家,眼界也不算窄小。
但这晚,他们五个站在米高梅酒店前的车道上,一个个都看傻了眼,络绎不绝的豪车,活色生香的艳妆美女,不苟言笑的名流富人和态度毕恭毕敬的酒店服务生,将阶级这个词演绎得如此生动。
就在晨珀忍不住感叹有钱真好的时候,米拉——棕发的苏格兰女孩用力拽了她一把,让她看酒店门口。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简墨准。
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西方人的世界里也显得醒目突出,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属于东方人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清隽。他微微低着头,站在一辆加长林肯的后座门前,似乎正在听车内的人说话。
“亚洲人!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亚洲男人里最好看的……高富帅了!”米拉抱着晨珀,用了一个她以前说过的词,后者赞同地点点头。
一旁的帕分哼了声,显然不同意:“不就高了一点,五官端正了一点,外加站在豪车旁边,就让你们产生了错觉!我敢打赌,这个人不是酒店的服务生就是司机!”帕分是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他暗恋米拉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有米拉自己不知道。
见米拉不以为然,帕分又道:“嘿!你们注意看他扶在车顶上的手,那是酒店服务员常做的动作,以免客人上下车时撞到车顶。还有他站在那里应该有一会儿了,显然是在听车里人的吩咐,如果是车主或是车主的朋友,没有理由站在车外说话,这很不礼貌!还有,你们不觉得他的表情有点糟糕吗,好像……是在挨训!”
虽然几个女生都不想承认,但帕分说得很对,尤其是他的神态。虽然男人的气质清冷,气场看起来也很强大,但他脸上带着恭敬。在这个车不宜久停的场合,能态度恭敬地倾听这么长时间的人,不太像是居上位者。
要到很久以后,晨珀才明白,这样的场景,这个男人这样的状态,很难为人所见。能让简墨准如此沉默静立挨训的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这寥寥可数的场面被她撞见,不得不说,真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Pearl Restaurant的中餐很合其他四个非中国人的口味,晨珀则怀念口味正宗的口水鸡和水煮鱼,所以一晚上都精神恹恹。
餐后他们几个又去酒店的酒吧小坐,几个人酒量都不好,却热闹地喊着要喝酒。
酒店的客人大都被赌场和米高梅历险游乐园吸引过去,酒吧里人并不多,安安静静的,正好能聊天。
酒精让晨珀突如其来的“思乡情绪”越发汹涌——对象大部分都是各种川菜烧烤海鲜小吃点心……米拉的声音勉强让她拉回思绪:“亲爱的Amber,我是不是你最美最可爱的室友兼饭友?”
晨珀摸摸脸:“你有事能不能直说?”
“都怪帕分那个脑残,非要和我打赌,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赌就赌,我怕什么,这几天他在赌台上比我输的多了去了……”
“说重点。”
“我们打赌,看刚才那个东方男人究竟是有钱人还是没钱的司机或是服务生!我赌有钱,他赌没钱,谁输谁就跑到胡佛大坝上穿着超人服拉Annihilator的Lunatic Asylum(《疯人院》)!”
用小提琴拉重金属乐《疯人院》?果然这两只都疯了……
“所以你懂啊,我绝对不能输!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干!”
是想出这种赌约的你们才丢脸吧!晨珀嘟囔:“那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米拉闻言一下子坐直身体:“当然有关!整个赌约里面你最重要!我们五个人中就你长得最美,头发最黑,眼睛也最亮,更重要的是……你是纯种东方人!”
晨珀忍着恶心,不为所动地斜视着她:“说重点。”
“所以我们决定派你去接近他,从他口中套话……”
“他现在就在酒吧外面呢!看下面!你想,米高梅这么大,我们一个晚上和他遇到两次!这么强烈的缘分,怎么能就这样放过?”米拉一面说个不停,喷了晨珀满脸酒气,一面拿起酒杯一个劲地让她喝。
所以说,年轻人的旅途中一旦加上了酒,就会增添很多无聊而诡异的回忆。
晨珀后来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自己到底是酒喝多了头脑发昏,还是存在于她内心的叛逆因子作祟。反正异地陌生人,他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用认识他,弄清楚想知道的就撤呗。
米拉连搭讪的开场白都给她想好了,虽然很老套,但胜在实用。
酒吧外是个庭院,晨珀下楼出去后,对方似乎正要离开,人已走至出口处。晨珀忙几步上去,直接勾住了他的手臂。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不进去,我都等你好久了!”她用的是英语,就算对方不是中国人也能听懂。
简墨准回头投来视线,目光清冷而平淡。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东方女孩。第一眼的印象,着实没能在他的视网膜上停留太久。
晨珀那时化着烟熏妆,热裤加洞洞衫,露出一双纤长美腿,脖子和手腕上挂了一圈圈的皮绳和银饰,完全是不良少女的标配。真要说优点的话,大概就是那头长及腰际的波浪卷发,又黑又浓密,非常漂亮。
“真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一脸吃惊地松开手,近距离的对视令她不得不费力地仰起头,“你的背影和我朋友真像!你是中国人吗?”
一般情况下,对方总要说些什么的。
然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稍稍点头,便转身离去。
连个嗯、啊、哦之类的语气词都没给她。
傻站在原地的晨珀叫道:“喂……”
说好的最完美纯种东方人呢?
晨珀完全没想到,这个晚上,他们一行还会第三次遇到那个男人。
那时他们正在沿街的一家酒吧续摊。
七月份的拉斯维加斯白天酷热,晚上却很凉爽,他们坐在露天的大阳伞下,扑面而来的夜风里带着沙漠地区特有的干燥气息。
接近夜晚十一点,这个城市依旧喧嚣如同白昼,道路两侧各种灯牌霓虹闪烁,灯下来往着肤色各异的旅人,马路上车辆飞驰。
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在隔壁的甜品店前停下,米拉无意间瞥见下车的人,顿时双眼一亮,忙压低声音朝几人道:“快看后面!”
她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几人都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那样醒目的身高和清隽干净的东方脸孔,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很惹眼。
晨珀收回视线时,正对上米拉双手合十满含乞求的双眼。
晨珀今晚喝得太多,头隐隐作痛,此刻连手指都不想动:“他刚才根本没搭理我。”
“换个表情再试一次!”她先前那种面无表情的搭讪,人家会搭理才有鬼呢!
“太丢人了,不要,你自己去。”
“假如她敢去刚才就去了。”艾玛开口嘲笑,“搭讪而已,和哪国人有什么关系!那男人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气场很强,又长得那么帅,去搭讪还要打听职业,这种事米拉哪里有脸做!”
“就知道说我,你不是也不敢!”米拉无奈,只能看向剩下的乔治。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男人!”乔治撇嘴。
“你们都不用去,我已经赢了!”帕分这时得意地开口,“你们只看见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却没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几人再度看去,发现副驾上果然坐着一个年轻漂亮、打扮优雅的女人,棕发红唇,看五官像是混血儿。她神色自在地坐在车里,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你们瞧,那位看起来像千金小姐,那个男人大概是她的司机兼保镖可能还兼暖床,主人想吃甜品,他独自下车去买理所当然。”
“嘿!车子是双座,这种跑车谁会配司机?他下车买东西只能说明他很绅士!就那女的,配当我男神的主人吗!”
“你才见过人家几次,男神?你的标准未免也太低了!”
“你还不是看了一眼就说人家是千金小姐!”
两人很快争执起来,帕分的反驳让米拉很生气,吵到最后他们两人谁都忘了这件事的开端不过是个无聊的赌约。
艾玛一脸受不了,朝晨珀和乔治示意了下,三人默默拿起各自的酒瓶换位置。酒吧区几乎都坐满了,晨珀三人去了隔壁甜品店的露天座位区域,找了个空位坐下继续喝酒。
又一瓶啤酒下去大半时,她看到那个东方男人提着打包的甜品走出店铺。
不得不承认,米拉的确有眼光,这男人身高腿长,面容完美,气质清俊高冷,光这样缓步从露天座经过,就引得周围的异性纷纷侧目。那些年轻的女孩儿,什么国家的都有,此刻却都看着同一个男人浅笑低语。其间似乎有女孩蠢蠢欲动想起身搭讪,但碍于他目不斜视的冷然气场,到底还是坐了回去。
这种感觉异常熟悉,让她突然想起了某个人,突然觉得……很不爽!
后来回想,其实他和唐晗在外貌气质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是受女人欢迎的程度完全一样。这恰好是她最讨厌的一点。
在对方即将从她面前经过时,晨珀突然蹬向面前的黑色铁艺靠背椅,椅子哐啷一声倒在他的脚前。
乔治和艾玛齐齐喷出一口酒,这是……在发酒疯?
男人的目光缓缓投来,依然清冷,只是多了一分深幽。
可惜晨珀喝多了,并没有感觉到这眼神里的压力,她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抬脚踩住倒地的椅子,将啤酒瓶递到他面前,懒洋洋地开口,说的是中文:“帅哥你好眼熟,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简墨准静静地看着面前醉醺醺的女孩,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韩国人?日本人?”晨珀等了几秒,不见他有反应,这才改用英文,“我们之前见过,在美高梅,你忘记我了吗?”
“麻烦让一下。”男人这回开口了,嗓音偏低,英文的发音很纯正。
她盯着他,突然就笑了,露出八颗小巧而洁白的牙齿,那明媚灿烂的笑容让对方一愣。
“我朋友说搭讪别人的时候不能面无表情,现在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艾玛、乔治他们从不知道晨珀喝多了会是这个样子。
好丢人……
艾玛和乔治互相对了个眼神,默默换了稍远一点的座位。
也幸亏这两人位置换得早,使得他们幸运地避开了稍后的麻烦。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酒瓶上:“你还没成年吧?”在内华达州,法律明令规定,只有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才可以赌博和喝酒,否则就是违法。
他完全可以报警。
“你这是在问我问题?”晨珀笑眯眯地反问道,“如果我回答你了,你也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一个隐含不悦的女声就打断了她:“为什么还不上车?”
她回头,原本坐在车里的混血美女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掠过她的目光带着不满和冷意。这会儿她头脑昏涨,反应也跟着迟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觊觎别人男伴的碍眼人士了。
“她是谁?”眼见混血美女眼底怒意飙升,晨珀忙收回腿,顺便摆好椅子,朝对方诚恳地道:“谁都不是,刚才我只是在和你男朋友问路。”
不知道是不是措辞的问题,这句话出口后,美女眼里的不满淡了几分,与之相反的则是男人视线里加重的冷色。
“你的甜品。”简墨准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对方并没有接,反而交叠双臂,姿态轻慢地看着他:“她解释了,你是否也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没接,他也不勉强,将袋子搁在晨珀面前的圆桌上,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他这样,她反倒笑了起来,她长得实在漂亮,大胸细腰长腿,五官立体,这么一笑完全像是真人版的芭比娃娃,晨珀身为女人都有些移不开目光。“亲爱的,态度这么差可不行,乔尔先生既然把你‘借’给了我,这几天你就是我的人!你得明白,这三天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她说着,视线再次掠过晨珀,“怎么,你喜欢这款?可惜啊,就算要三人行我也是很挑剔的!”
大概是见到晨珀醉醺醺的样子,或是对方本来就无所谓,芭比美女说话没有太多顾忌,她的英文发音不太标准,带了些卷舌的俄国腔,偶尔有些词晨珀听不太懂,可大意还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面前的男人大概是替乔尔先生工作的,不过因为长得太好,被芭比美女看中了,所以要过来几天。这位美女的背景应该很不寻常,他没办法拒绝,但也并不太配合。这也许便是他此刻表情冷淡,态度却礼貌的原因。
晨珀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再待在旁边听下去太不人道,于是打算悄悄走。她刚起身,肩膀却被男人的大手摁住,那手指整齐而修长,骨节分明,异常好看,她沿着对方的手看去,对上了男人毫无波澜的黑眸。
他微微俯身到她耳旁,声音沉缓地朝她道:“抱歉,一会儿就好。”随着男人的靠近,有浅淡的熏香袭入她的鼻腔,晨珀一时失语,正要开口问,却已经被对方扣着手腕拉离座位。
晨珀被莫名其妙拉着走了几步,才用力停下,想挣脱对方的手,他回头朝她看过来,眼神依旧轻淡,可指下的力道却明显加重了,她根本无法挣脱。
“简!”芭比美女的声音冷了下去,她没有伸手阻拦,视线在晨珀身上扫了一圈,脸上笑意不改,“你敢!”
男人没有开口,侧目看了对方一眼,晨珀被他拉在另一侧,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却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芭比美女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
随后,她便再度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
“简!”芭比美女有些恼怒地咬着这个发音,男人却充耳不闻,直接走到马路旁,拉开R8的车门,将晨珀推了上去。
她被他从驾驶座推到了副驾驶座,晨珀挪到副驾驶位后刚想推门下车,原本就没熄火的跑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酒吧座位区那边,看到这一幕的米拉也顾不上和帕分吵架,匆忙跑去找艾玛和乔治:“什么情况!我让她去搭讪而已,她居然……就这么跟人跑了?”
后来简墨准向晨珀坦白,当时拉全然陌生的她上车,固然有请她帮忙的意思,但也是因为她之前的搭讪。那时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好。未成年的中国少女,喝醉了酒在赌城胡乱搭讪陌生男人,而且还是两次,他并非教训她,只是想让她看一看这种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说这些话的时候,简墨准正坐在限量加长版凯迪拉克的后排,宽敞奢华的空间和量身订制的西服令他看起来优雅而高贵。他长腿交叠,目色幽深,全然不似她在赌城里以为的那种身份。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初见时对方为何会有与身份完全违和的气场和气质。
“所以,你当时以为我的职业是?”
还能是什么?
芭比美女误导太深,再加上之前帕分的猜测——所以,司机兼保镖再兼暖床咯……
莫名其妙被不认识的人带上车后,晨珀的酒彻底醒了。
车子飞驰,道路两旁的光影明明灭灭,驾驶座上男人的侧颜干净而优美,那些掠过他面颊的光影绚烂多彩,却撼动不了他眉宇间的漠色。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只是不想发作,于是便保持沉默,哪怕此刻拉了她上车,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不过晨珀也不傻,稍稍冷静便明白过来。芭比美女刚刚说她不够格“三人行”,现在他就甩掉她,和她“两人行”,不费任何言辞,直接以行动打了她的脸。
只是这样惹恼对方,他可能会被那位乔尔先生责备。
看来,并非每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一样,他们虽然具备吸引异性的条件,可有时这种条件也会带来麻烦。换成唐晗,如果对方的身材、脸蛋、家世样样出挑,他估计会坦然地接受并享受整个过程。而这个人,明显很排斥。
“抱歉。”耳旁传来对方的声音,这次他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温度,“你住在哪家酒店,我送你过去。”
他等了片刻,没听到她回应,在等红灯的间隙转头看她。
副驾上的女孩正支着脑袋看车窗外的不夜城,大抵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朝他看过来。黑色的烟熏妆衬得她的双眼格外大,在明灭变幻的霓虹中,犹如两丸沉在水底的黑色珍珠。
“二十二岁。”她答非所问,“马上就要满二十三周岁了。”这是回答他之前的质疑,她很合法,并没有做触犯法律的事。
说完年龄,晨珀直接报了酒店名字。她的手机和房卡都在米拉的包里,这会儿身上除了一张信用卡,连一分美金都没有。她原本还想着出租车不能刷卡要怎么回去,现在他既然提出送她,她自然不会客气。
“好。”酒店位置和他开车的方向相反,他打算在下一个路口掉头,车身却突然遭到猛烈的撞击。幸亏之前为了掉头已经减速,撞击虽然让车子打滑,但只是片刻他便调整过来。
晨珀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在后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厢型车正紧紧跟在他们车后。就在晨珀回头这几秒的时间,厢型车再次加速,车头狠狠地撞上他们的车尾。
晨珀只感觉身体被甩出椅背又立刻被安全带勒回去,她原本以为是意外,可看这架势,对方根本是故意撞上来的!
伪不良少女顿时慌了:“……为什么那辆车要撞我们?”
简墨准瞥了眼后视镜,看清车的型号和车牌时眼底掠过一抹疑问。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拿起接听。
片刻后,他朝电话那头的人淡淡道:“我已经看见车了,你自己先去医院吧。”挂掉电话的同时,车子瞬间提速,他有些抱歉地朝她开口,“对不起,暂时不能送你回酒店了。”
这种时候晨珀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酒店上:“那辆车为什么要撞我们?”这话她已经问过一遍,原以为他还是不会回答,哪知一番疾驰后,他开口答道:“开车的人是刚才那位。”
刚才那位?混血芭比美女?!
晨珀愕然:“她这是……想做什么?”
“大概是想取回车。”
“什么?”这种动机和行为完全不搭好不好!为了拿回车,所以开着另一辆车撞他们?得多有病才能干出这事!
两人对话的这几秒内,后面的黑色厢型车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看那辆车以蛇形路线疾驰的模样,要不是情况不对,她还真想给芭比美女点个赞!
“追过来了!你是否考虑过停车,把车还给人家?”
他在换挡转弯的同时淡淡瞥了她一眼,颇为认真地答道:“那样会更危险。”
这答案背后的意思真是让她不寒而栗……
“坐好,我要绕小道甩掉她。”他吩咐了句,车子的顶棚瞬间升起,随后他调了挡,车身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子再次提速,晨珀只感觉整个人被压在椅背上,一时间竟有种错觉——她在坐过山车。
这种感觉和唐晗那次小打小闹的飙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过程实在不想回忆,她本来就喝多了酒,这么一颠簸,感觉胃都快翻出来了。
反观驾驶座上的男人,全程都很淡然,哪怕后来时速飙到120迈,后面隐隐传来警车的声音,他依旧神态平静,打方向盘及甩尾的动作甚至可以用优雅形容。
在胃部强烈翻腾的时候,晨珀突然意识到今晚碰到的这两位绝对不是普通人,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地方,一个肆无忌惮地追尾,一个面无表情地超速,背景都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她错了,她不该看人家脸好就胡乱搭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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