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想到简墨准会在门外,她对文蕊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即便那时在伦敦,她主动追求他的那阵子,她也从没对他说过喜欢,更别提“爱”这个字。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那种成熟的礼貌,严谨的冷静,以及天生的强大气场,都是她心跳加速的原因。她自认不小了,个性也足够从容淡定,可在他面前,她永远像一个局促不安的小女孩。
现在回想,她都佩服那时敢频频主动约他的自己。
爱情让人变得盲目冲动。她至今都记得米拉意外看到简墨准送她回学生公寓时的表情,当时她嘴里能塞下个鸵鸟蛋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那是晨珀认识米拉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那样认真凝重的表情。
她那时没有回答,只是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
“希望这是你清醒状态下的选择,也希望你不要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晨珀没有多说,上前抱住好友,道了声“谢谢”。
那时别说米拉他们几个,就连晨珀自己都在心里做好了某些准备——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刻,她将会放弃安稳的生活,随他去浪迹天涯,做一对危险恋人。在漆黑的深夜飞车奔驰在陌生国度的郊外,在寒冷的黎明互相依偎着等待日出的到来,偶尔缺钱的时候,她还可以去街头卖艺……
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
当伦敦的冬天过去,春日来临,晨珀终于知道自己追求了那么久的男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身份。
他做藏品生意,经手的东西无一不贵重,他很有钱,甚至比她想象的,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要有钱。然而性格使然,他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平时用车也是保守的奔驰——在欧洲,奔驰根本算不上什么好车。
他的衣着打扮很低调,以黑白灰色为主,款式大多简单,只求舒适简洁——像她这种连普通奢侈品牌都不大认识的人,又怎么会懂何谓全手工私人定制款?
所以,即便他从没刻意隐瞒,她也完全没留意到这些。
那天是他的生日,四月二十三日。
他当晚接到她的电话,知道她为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便匆匆自家庭生日聚会上抽身赶来。而等在马路上的她,差点被驶到面前的豪车炫花了眼。
那车子实在太惹眼了,即便她不懂牌子,也知道这车子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更何况还配了司机。一停车,司机便殷勤地下车替站在路边有点呆滞的她打开了车门。
平日里他就已经够好看了,那晚的简墨准则帅到她根本不敢直视。修身的纯黑色西服,白色衬衣,黑色领结,坐在奢华宽敞车厢内的他显得优雅而高贵,那种明明内敛却依然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气场,让她的心跳频频失衡。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努力用面瘫维持自己淡定美少女的形象,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目前这个男人还不是她男朋友。
也是在这晚,她弄清楚了在拉斯维加斯米高梅酒店外那辆加长林肯车里的人真正的身份——那是他的爷爷。
她的朋友没有感觉错,他的确是在挨训,原因是他半途离开了爷爷替他安排的相亲约会。而约会对象正是她后来见到的那位芭比美女——不巧,她有一点特殊的家族背景。
她口中的乔尔先生便是简墨准的爷爷。他见简墨准年岁渐长却不交女友,也始终不肯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于是便为他安排了一次次的相亲。
那次大约是他爷爷发怒了,勒令他即便不愿意也得在这三天里好好陪游——毕竟人家为了这次相亲见面,特意从俄罗斯飞来。
之后就是晨珀和朋友见到的那一幕。
不过三天而已,简墨准原本觉得可以忍,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同样是女人,他宁可面对一个陌生人。说到底,爷爷的要求只是女人,至于这个女人是谁,他想他应该不会干涉。
所以,所谓的特殊背景,竟是一场相亲引起的误会?
晨珀那时啼笑皆非,打定主意当那些不靠谱的猜测从来没有过,自然不会向他透露一个字。
现在再想,一个人的背景和他呈现出来的状态根本无须一致。她太早放下所有戒备,才导致了后面的一败涂地。
夜风扑面而来,让晨珀鼓噪的心跳平缓了几分。
她是借口去洗手间才脱身的,怕他会追来,她一路抱着琴盒小跑着穿过电视台前的马路,差点被正转弯的一辆厢型车撞到。
司机降下车窗低斥她,后座的车门却缓缓移开,露出卢辰的脸:“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跑?”
“不好意思。”
“住哪儿?上来吧,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
遭到拒绝,卢辰眉梢一跳,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拒绝让我送回家的女生。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今晚你也不容易,那种情况下还能完美地完成演奏,让我的演出很成功。这个时间这里很难打到车,我送你回去,也算是替我经纪人向你道歉。”
他指的是他经纪人之前对她的责怨。
晨珀这会儿确实想尽快离开,想了想便道谢上了车。
经纪人坐在前排副驾,助理则坐在最后排,中排的座位只坐了卢辰,晨珀便在中排另一边的位置坐下。车门关上,司机问清她的地址后车子缓缓驶动。
卢辰的行程很满,这会儿大概也累了,她上车后只偶尔说了几句演出的事。和他相比,晨珀话就更少了,有针对性地答了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嗯几声。
到后来,卢辰干脆停下不说了,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晨珀侧头看过去。
“你还真是挺特别的。”他侧首撑着额头,唇角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这话晨珀不想接。没像一般女生看到他就尖叫发狂恨不得贴上去跪舔就叫特别吗?这个人分明很讨厌女性借着工作之便对他纠缠,可当碰上完全不为所动的人,又忍不住反过来搭话。
晨珀乖巧恬淡的长相再一次让她的沉默被人自动归入内向少语类,他再次笑笑:“这个节目我后面还有数期要录,到时有需要,还可以再请你来伴奏吧?”
这话一出,前面的经纪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卢辰只当没看见,继续道:“毕竟我们两个合作过,比较有默契。”
“这些事电视台方面应该会有安排。”毕竟坐着别人的车,她不想答应但也不能直接拒绝。
卢辰低低笑了几声,之后没再试图开口和她说话。
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晨珀住所楼下。
车门移开,她再次道谢下车,抱着琴盒正要走时,车里的人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迅速回头,同时甩开了他的手。
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瞳灼灼地看着,卢辰脸上却半点尴尬都没有,非常自然地朝她行了个飞额礼,露了个极帅的笑容:“今晚和你的合作很愉快,下次再见!”
“再见。”晨珀转身,飞快地走进楼梯间。
车门移上,卢辰唇角带笑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之后轻轻嗤了一声。
自进入声世以来,这是晨珀第一次踏进后楼。
之前听祝霍一脸兴奋地说起这次课程时,她还有点蒙,后来听到主讲人之一是单泽修,便明白过来。单泽修是古典乐界的传说级人物,即便是外行人,但凡听到“指挥家”三个字,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名字便是单泽修。对他,晨珀其实一直抱有疑惑,像他这样的天才指挥家,怎么会在事业的最高峰突然半隐退了呢?如果十年前他在古典乐界继续待下去,现在绝对会攀上众人无法想象的高度。
这让人不免有点惋惜。
上课地点在后楼二层的小型音乐厅,有资格参加课程的只有进入决赛的二十四个人,以及声世重点培养的几位乐手。
除了单泽修,比赛的另一位评审白洛也会来。晨珀也是听祝霍说才知道,白洛原来是声世旗下的人,有合同关系,属于声世最最顶级的那类演奏家。
参加课程的乐手们都很兴奋,晨珀到得已经算早了,进去后才发现其他人基本都来了,正坐在一起聊天,她熟悉的人里只有田艾丽和廖清参加这次课程。课程分三节,课时一个半小时,单泽修负责两节,白洛负责一节——他本身是学钢琴的,不像单泽修那么全面。
今天是单泽修的课。
没办法,白洛太忙了,单泽修稍后也要飞欧洲,两个人很难凑到一起。
“听说这次课程是唐总亲自去争取来的!单老师近几年基本不授课了,虽然听闻他很多年前曾担任过B城音乐学院的客座教授,但那也是看人情才去的,这次也不知道唐总到底用什么法子请来他的,真是太厉害了!”廖清后知后觉地向晨珀透露他打听来的“秘闻”,“我们只是参赛,还没和声世签约呢,唐总就这么重视我们,大家都非常感动!”
听到唐晗的名字,田艾丽拍拍廖清的肩膀示意他挪一个位置,自己凑到晨珀身边:“我今天来的时候看到文蕊在办离职。”
晨珀看向田艾丽:“你知道了?”
“嗯,唐晗和我说的。”扣在头上的黑锅终于被揭,她心情很不错,“他还和我道歉了!”说完盯着晨珀的眼睛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你现在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唐晗了?”
晨珀失笑:“放心,决不会和你抢。”
“也是,你男朋友身高、气场、事业都远超唐晗,你没道理来和我抢他。”
“你见过?”印象中,田艾丽应该没见过简墨准。
“上次住你那儿时,不是有人来送小提琴吗,当时他们说是简墨准简先生吩咐的。那人我听我妈说过,之前声世举办的拍卖会,他是所有器乐藏品的提供者,非常厉害的人物!”
晨珀没吭声,要是田艾丽知道当初她藏黑提的事是简墨准的助理方谌揭露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大加赞誉。
“不过文蕊这回可真是自作自受,那架黑提虽然不是声世藏品里最贵的,但因为是限量版,也要几十万。公司不会公开起诉她,但弄坏了东西肯定要赔。范芯说已经让她签了欠款协议,用的是她爸妈的房子做抵押,七年内分期还款,到时如果还不出,声世就有权卖掉房子取部分钱款抵债。”对于文蕊,田艾丽丝毫不同情,“听说她爸妈来公司签字时气得用鞋子抽她,真是活该!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还在同情她吧?”
晨珀并不同情文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羡慕、妒忌、厌恶……这些情绪正常人都会有,人心这么复杂,有谁能保证自己人见人爱。只是一般人不会将这些情绪在现实里放大到这种地步,砸碎黑提,将她关在电梯里,这些早已越过了底线。
“我的同情心没有这么泛滥。”她只是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
“能别一本正经吗?你这张脸比我表妹都嫩,我看着膈应!”
“别看。”晨珀丢给她两个字。
“更加膈应了!”田艾丽捶胸。
尽管众人都见过单泽修,但他出现的时候,大家还是颇为激动地鼓起掌来。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岁月却待他格外宽容,除了眼尾浅淡的纹路,时光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不爱笑,现身后没有介绍与交流,而是直入主题。
他是指挥家,同时精通钢琴和小提琴,会作曲编曲,年轻时主攻古典乐,二十二岁时以独特的理念演绎了一场华丽的古典乐盛宴,可谓一战成名。
三十多岁半隐退后,他偶尔现身,也会涉猎电子器乐。
他的成功之路是别人无法复制的,三个小时的学术课也不可能传达足够多的信息,所以他将重点放在参赛诀窍、跨越自身瓶颈,以及如何平衡梦想与工作这几个方面。
每个学器乐的人都会有瓶颈,这种瓶颈不是一时的,而是当学习演奏到了某个阶段,发现无法更上一层楼。
器乐这东西最讲求天赋。有人天生为器乐而生,十多岁就能扬名;有人到了二十多岁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掌握高一级别的技巧;也有人明明掌握了技巧却屡战屡败。
学器乐的人那么多,真正能名扬四海的却寥寥无几,就如同金字塔,越往上人数越少。而此刻坐在音乐厅里的人,不能说处于金字塔底部,但大部分仍处于二、三层的位置。想要继续往上,并非时间的问题,有太多人终身困于此。
到最后,当激情与梦想被现实磨灭干净,器乐便成了一个只能挣钱养活自己的工具。
所以,相比技巧,心态和情感更加重要。
声世器乐大赛,不过小试牛刀。每年,国内国外此类比赛数不胜数,但真正有权威的赛事仅有几个。小赛事的冠军好拿,大的国际比赛,可能连复赛都进不了。每个人的精力有限,目标决定终点,想要攀上多高的山峰,取决于自己的割舍和付出。
“并非说你学了乐器,就是钢琴家、小提琴家、大提琴家。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目标都不一样,所以在比赛里保持清醒的头脑非常重要。得失心要有,但别太重。不同的评审裁判,打分标准也不一样。可能你满怀希望和信心地冲着冠军而去,结果却溃不成军;也有可能你完全没有把握,却得到一致的好评。”说到这里,单泽修从音乐厅的小舞台上走下来,在一旁抽了把椅子坐到众人面前,“我有一个朋友,他会拉小提琴,但从来没参加过考级和比赛。我认识他多年,他也从没在我面前拉过。他因为某个家人的评价,一直觉得自己拉得不好,加上也不靠这个生活,所以权当爱好。我曾以为他是真的拉得不好,直到数年前,他在偶然情况下参加了欧洲一个小提琴大赛并得到当年的冠军——我才知道他拉得有多好。”
“那个比赛非常权威,是国际上很重要的小提琴比赛之一,只要他愿意,他的成就不会亚于我。我以为乐界又会多一位年轻有才华的小提琴家,可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拉过琴,甚至连他的小提琴都被封藏起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赛,为的只是向某个人证明一些事——一些他可以做到却不愿意再做的事。我无法理解,也觉得可惜,但我不会对他的决定多加干涉,因为他的梦想不在这里,他的目标也仅仅到这里。你们也一样,目标决定终点,技巧很重要,心态和情感更加重要。你是真正爱你手里的器乐,还是爱它给你带去的名利,考虑清楚自己想要的,再规划人生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晨珀总觉得单泽修在讲述这段往事时,视线总若有似无地从她身上划过。
最后自由发问时间段过后,众人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离开了音乐厅。晨珀准备走的时候,单泽修却径自朝她走来,压低声音道:“你留一下。”
这时她才知道,刚才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她跟着单泽修去了顶楼的休息室,近一百平方米的私人休息室装修低调奢华,占了楼层东南面的一个角,顶部高挑,两侧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他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一盒光盘,递到她面前:“挺久的比赛了,所以网上很难找到视频,这是当年的比赛录影,你回去好好看一下。”
晨珀接过光盘,有点蒙:“单教授,这个?”
单泽修看她一眼,没有回答,给自己点了根烟,长指夹着香烟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朝她道:“不用叫单教授,叫我Simon吧。”
如果有镜子,晨珀觉得这时自己一定是“黑人问号脸”……
他却不在意她的反应,径自缓缓道:“其实我原本没有答应来这个比赛当评审。”
晨珀点头,的确,这样小的比赛,根本请不动他这样的大人物。
“所以你该谢谢简。”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他动作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对,我说的是简墨准,刚才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他。”
“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完全被震住了。
“因为他的拜托,我才会来当比赛评审。简单来说,这一次,我就是为你来的。”
“谢、谢谢。”
单泽修抬头看她一眼,唇角扬了一下,可能是被逗笑了:“你觉得我叫你上来是需要听你这声谢谢?我只是想让你头脑清醒一点。”他唇角的笑意还在,语气却让人隐隐生寒,“你为什么学小提琴?什么理由让你休学?既然休学为什么又要参赛?参加比赛,不用木提却用电提,挑选《音乐的瞬间》是因为这首最简单吧?”一连串的问句,却不是真的要她回答。
单泽修抖了抖烟灰,再次开口:“简告诉我,你拉小提琴的方式和他完全不同,你很有天赋。我相信你的确有一点,例如你的右手运弓很稳,左手音准也好,临场表演非常稳定,情感层次也很丰富。不过,你有个致命的缺点……”
到了这一刻,晨珀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我的态度不够认真。”
“还不错,有自知之明。”单泽修点头,“你没有那么爱小提琴——或许这和你改用电提有关,你没有求胜心,也没有所谓的目标。”
“我比较喜欢木提。”
“既然喜欢木提,那为什么要参加电提比赛?反过来说,如果今天你参加的是木提组,你的态度就能足够认真?”他将烟头按灭在烟缸内,重新走到她面前,“声世的唐总在促成这次学术课时也向我大力推荐了你。至于简,他一再希望我能认真听听你拉的小提琴,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让我帮忙。”
S城这个乐团邀请他来当评审时,他就有预感简墨准会开口,果不其然,他收到邀请的当夜,好友就来了电话。
耳闻了这么久,始终没见到本人,他也是会好奇的。不过他一直以为晨珀是个温婉大方、成熟优雅的女人,在他看来,那样的女人才适合简墨准,结果她和他想象的类型完全不同。
她看起来很年轻,完全是少女模样,个性从她上次的演奏里就能窥见一二,总之和简墨准非常不搭。
不,是完全不搭。
想到这里,单泽修的戏谑地说道:“能让他那样清心寡欲的人做这些,我原本对你还有些期待。可惜,你的复赛让我失望了。回去仔细听一下他的小提琴演奏,你身上欠缺的东西能在他那里找到答案。”
“我明白了,谢谢。”晨珀脸上没有过多的难堪,也没有刻意去解释那些听起来对她不好的评价。
她平静接受的模样倒是让单泽修满意了点,总归不是个蠢人。他点了点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出去了。”
晨珀闻言没有立刻走,见她没动,单泽修又回过头去看她:“还有事?”
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不是对我有某种敌意?”
单泽修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屏幕上的简墨准只有二十来岁,年轻得不像话,面容清隽俊美,眉宇舒展,深瞳挺鼻,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站在舞台上拉琴的时候周身仿佛有莹莹微光。
他站在伴奏的乐队前方,身形笔直修长,灵活的手指翻飞舞动,不时侧首,展露出的侧颜线条漂亮优美。他拉琴的专注模样,实在让人怦然心动。
初相识时,她就留意过他的手,修长白净,那时在心里就想象过这双手拉琴的模样。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一天看见他拉琴的样子时,竟会震撼至此。
帕格尼尼这首《G大调随想曲》是他用帕伊谢罗的歌剧《磨坊女》中的咏叹调《我心惆怅》为主题,改编而成的一首主题变奏曲,后人称其为帕格尼尼最难的曲目。整首曲子由主体加六个变奏构成,使用了各种高难度的小提琴演奏技巧,很少会有参赛者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上选择这首曲子。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除了技巧之外,还要求演奏者有超强的表现能力。
艰涩冗长的纯古典乐,繁复的曲式和情感变化,他都把握得丝丝入扣,零失误,零瑕疵,这是一场无可挑剔的完美演奏,完全看不出是在比赛。
晨珀仿佛着了魔一般,将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演奏一遍遍地重复播放,听着结束时舞台下雷动的掌声,她仿佛置身现场。
她想告诉唐羽琦她猜错了,他不光能听懂她的小提琴,他甚至拉得远比她好——在她还是一个懵懂女生的时候,在她还拉着《卡农》《野蜂飞舞》讨长辈赞美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欧洲最耀眼的舞台上,让所有的裁判评审及观众都为他的小提琴演奏折服!
单泽修说得没有错,她所欠缺的东西,都能从简墨准那里找到。
可是,为什么他不再拉琴了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一个能夺得欧洲古典乐比赛冠军的人,后来又怎么会沾上那种复杂的背景?
晨珀心里添了无数疑问,然而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再去找单泽修,一则新闻,或者说是绯闻将她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有生之年,晨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热搜。
几张下车的照片,一个拉手臂的动作,只因为对方是卢辰,便让她在数个小时内红遍网络。
信息爆炸的时代,加上当红的顶级流量小鲜肉,让深夜、卢辰、神秘女子这几个关键词登上了热搜首位。照片的拍摄距离虽然有些远,但她的五官还是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包括卢辰脸上的笑,两人的肢体接触。卢辰的粉丝爆炸了,众人很快排除了她是卢辰身边工作人员的可能,紧接着投入到照片分析及人肉搜索的工作中。
晨珀也有微博,但平时用得不多,尤其在回国后。所以当网络上一片讨伐的时候,她还在琴室专注地练习。
消息是唐晗带给她的,他这两天原本就心情阴郁,当助理通知他网上曝出照片时,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
他闯进琴室,琴室的门被他重重拍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着实把晨珀吓了一跳。
“你……”见到那张软嫩小脸上明显的不悦和嫌弃,唐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手里的平板拍到她面前的谱架上,“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安分几天?”
晨珀狐疑地点开平板,很快被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吸引住视线。很明显,这是演出那晚拍摄的,她和卢辰的接触,总共也才那么一次,不得不说拍照的人非常有水平,明明再单纯不过的一件事,居然能拍出如此暧昧的效果。尤其是卢辰拉她手臂的那个动作,就那短短的一两秒钟,对方竟然清晰地拍了下来,且只拍了卢辰的正脸。他是微笑着的,脸上似乎带了抹亲昵和宠溺。
光是这样一个笑容,就足够人浮想联翩了。
“你招惹谁不行,偏偏是卢辰!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粉丝,那些人现在正在全网搜索你,你的真名、地址、工作……要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唐晗见她只是低头默默浏览网页,并不开口解释,感觉心里的火噌噌直冒,“怎么,吓到了?没想到会被拍?不过就是个靠脸吃饭的小子,至于让你动心思吗?”更何况,那张脸怎么看都比不上他,不过就是在娱乐圈混得不错,有点名气。他觉得晨珀是故意的,他将这个演出机会推到她面前,她却反过来招惹对方气他。
晨珀半垂的睫毛动了动,将视线从网页上移开,看向面前的男子:“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肤浅的白痴?”
唐晗心里当然明白她不是那种女人,但她和卢辰这几张照片拍得暧昧亲密,连他看到时都下意识地信了。卢辰那人他不熟,但他在圈内有几个朋友,多少也了解一些。
卢辰对外虽然一直声称是单身状态,但私下不可能没交过女友。据说他很招女艺人喜欢,主要还是因为家世好,长得帅,身边资源一直都不错。女艺人爱亲近他,一半是冲着那张脸,一半也是因为那些资源。以前他不在意,觉得这样子也算公平。
不过之前某个女艺人仗着和他的关系闹出了一点事,事情还挺大,虽然很快被压了下去,但也因为这件事,卢辰对圈内那些女人有了排斥心,后来倒是真的单身了挺久。也因为这件事,他对工作中接触的异性一律不假辞色,公私分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因为这点,唐晗也不会直接把这个工作机会给晨珀。他不知道晨珀追不追星,但女孩子总会对聚光灯下的明星有些向往,卢辰能公私分明最好。
彩排那天,他也分明看到了卢辰对晨珀的冷淡,甚至因为她多看他一眼而有些排斥,结果才几天工夫居然就曝出这种照片。
“要不是你自己去惹他,他怎么会送你回家?”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唐晗知道那几张照片是在她住所楼下拍的。以他的了解,如果卢辰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么可能亲自送她回去?
晨珀这下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她将平板递给他,指了指琴室大门:“出去。”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唐晗没想到她居然连解释的打算都没有。他过来就是希望听她的解释,然后说一下解决的方法,毕竟卢辰太红,这件事解决不好,她会有很大麻烦。结果她竟是这种态度,他再喜欢她,再愿意服软讨好,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脸面地凑上去。
“行啊,既然你有本事招惹卢辰,那这件事你就自己解决吧!”
那天,唐晗怒气冲冲地来,又怒意不减地走了。离开之后虽然有点后悔,但他也没有再回去。他知道,晨珀没和娱乐圈的人接触过,不明白这类事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暴及后果,等到她面临无法解决的问题,自然会回头来找他。所以当范芯来问他这事如何处理时,他直接回了“暂不处理”四个字。
然而,网络的力量比预计的更大,不到两天时间,晨珀的名字和工作地址便被人扒了出来。
这天上班时,晨珀发现声世大楼外的马路边多了好些戴口罩的年轻女孩子。其实这两天她和卢辰的经纪人联络过。她从节目组那里要到经纪人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这件事看似严重,但只要关键人物出面澄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就算之后还会有影响,粉丝的态度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
经纪人似乎很忙,只简单和她说了几句,表示会转告卢辰,但具体如何做何时做还得团队开会后给她结果。毕竟卢辰是当红明星,每一次发声都不是小事,需要整个团队协商。
晨珀对此表示理解。直到这天看见大厦外的粉丝,她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卢辰的名气和粉丝的狂热度。
下班的时候,声世大厦外的年轻女孩不减反增,她们基本都戴着口罩,背着水和食物,守在马路边没有离开。
那个区域不属于声世集团的管辖范围,保安没法赶人,不过可能中途打过一个110。有一名警察过来询问了几句,女孩们稍微散了些,然而等警察一走,那些原本就没走远的女孩又重新聚了回来。
临近下班时间,晨珀琢磨着要不要从后门离开,虽然光天化日她不信那些女孩会做什么,但被人围观或是尾随的感觉还是不太妙。
走出电梯时,她接到卢辰经纪人的电话。对方没有寒暄,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件事会在这周五晚上澄清,希望她少安毋躁,届时配合他们。
今天才刚周一,距离周五还有四天,未等晨珀开口,对方便给了解释。
周六是《我是大明星》节目的播放日。卢辰和她的照片在网上掀起了风暴,节目组那边打算让这件事炒一阵子,保持热度,等到播放日前一晚由卢辰这边的团队澄清,电视台那里放出节目照片和视频预告片段,借着这股热度为节目吸引收视率和点击率。
这台节目录制那晚,现场虽然有观众,但因为节目效果需要签订保密协议,也不允许观众携带电子仪器进入。即便有人从绯闻照上认出晨珀是卢辰的伴奏,也没有照片能传上网,所以不会影响节目组的计划。
挂上电话,晨珀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还要拖个几天,但能澄清就好,反正她平时也宅,除了在家练习睡觉就是来声世练习,绯闻对她的影响不会太大。
她最后还是走了正门,这里离公交站近,过了马路走五百米就到,从后门走要绕很大的圈子。那些等了一天的女生此刻都伸着脖子去看从大厦走出来的人。
声世是乐队,尤其是古典乐组,下班时间从来不固定,因此这时从大厦离开的人并不多。很快有眼尖的女生认出了她,马路旁散开的女生们慢慢聚在了一起,视线跟雷达一样向晨珀身上扫。
晨珀从大厦广场的另一侧朝对面走,尽量和她们保持距离。经过广场过马路的这一段路和她们距离最近,她耳尖,没走几步就听到飘来的窃窃私语。
“哪里好了,还没有我高……”
“长得也一般,和辰辰完全不配!”
“穿的都是什么,一点气质也没有……”
“发育也不好,看起来好小……”
“太普通了,就是一路人……”
晨珀无语,她本来就是路人好吗!
她还以为她们是来堵人的,结果居然是纯围观。不过这样也好,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她当没听见好了。晨珀在二十多道视线的围观下淡定地过了马路,准备朝前面的公交车站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轰鸣的马达声,一辆黑色双门跑车缓缓在她身旁停下。
“嗨!”车窗降下,露出戴着墨镜的帅气脸孔,驾驶座上的人朝她笑了笑,随即开门下车,“一起去吃饭吧,我有事和你说!”
晨珀还没反应过来,马路对面已经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老天!是卢辰吗!是本人吗!”
“真的是他!好帅啊啊啊啊!”
“他怎么会来!”
“不可能吧!他居然来接她!”
“辰辰!”
女孩们全疯了,举着手机又笑又哭又叫着朝马路这边冲过来。
晨珀的第一反应就是跑,水本来就浑,他居然还来搅,这种混乱场面她可应付不了,还是先走为妙。只可惜她没跑几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胳膊,伴随着女孩们越发高分贝的尖叫,她被卢辰塞进了跑车。面对外面只差几步路的女孩,他居然还冲她们挥手笑了笑,随后一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卢辰升起车窗,专注飙车,一连过了两条路,才一脸探究地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
她上车后一直没说话,感觉是被刚才的场面吓住了。这样一个又安静又软萌的女孩子,突然和一个超级巨星扯上关系,而他又意外现身开车载她,对任何女生来说,都是如偶像剧一般的梦幻情节。他猜她现在应该很紧张,同时也很激动,毕竟今天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男女之间,在卢辰看来,只有他愿不愿意,一旦他主动,还从来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他的思绪在看清身旁人的表情和动作后戛然而止。
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面无表情,一手抱着琴盒,一手捏着一个奇怪的小瓶子,举在手里正对着他:“你是想被我喷,还是停车放我下去?”
号称亚洲男神的顶级流量小鲜肉卢辰愣在那里。
黑色双门跑车在一条人少的僻静街道缓缓停下,这里距离晨珀的公寓还有段距离,走路回去的话要二十多分钟,但这附近人少,在这里下车比较安全。
车停稳的时候,晨珀刚退出几乎被各种语音和文字信息挤爆的微信,这几天找她的人实在太多,都是冲着她和卢辰的照片来的。唐羽琦第一时间就从她这里打听到了事情原委,之后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她几句,末了还感叹她运气太好,让她羡慕嫉妒恨。
田艾丽这几天在外地演出,听说挺忙的,居然不忘发消息冷嘲热讽她几句,最后评价说卢辰一定是瞎了眼。
露易丝倒是和往常一样,没怎么多问,只让她自己小心男女关系。至于她爸妈,她真是谢天谢地他们压根不上网也不用微博,所以暂时不知道这件事。其他那些朋友同学,说什么的都有,她都只看不回。这几天甚至干脆把微信设置了静音。
退出微信,她又点开微博浏览。拜卢辰所赐,她这个几乎废掉的账号这几天访问量超高——基本都是来骂街的,粉丝能人肉出她的工作地址,自然不可能搜不到微博,上面寥寥几张在伦敦的自拍照成了最好的证据。她万分庆幸自己在另一个网站上发的小提琴视频从不露脸,起码在她因为这件事被人人喊打的时候,她这几年来的心血和成果没有受到丝毫牵连,还能适时给她增加点正能量。
微博上,短短几十分钟,她和卢辰的最新照片已经被放了上去。那几个女生几乎@了所有娱乐新闻账号,谁都知道卢辰今天来接她约会了,“恋情坐实”四个字,让沉默了一路的她吐出一个字:“草!”
卢辰突然觉得反差萌什么的其实还挺吸引人。
晨珀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他忍不住叫住她:“你真的要下车?其实都这样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我已经发消息给你经纪人解释过了,希望除了公事,我们私下不用再见面了。”晨珀推开门。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私下来找你吗?”他不死心。
晨珀看了他一眼,在下车关门之前反问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骗?”
“什么?”
“我只是想说,抱歉,你的脸还没帅到勾勾手指就能让我对你神魂颠倒的地步。”
晨珀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倒霉日。
被人拦住的时候,她正打算从一条巷子里穿出去——这是位于两条大马路之间的小巷,安静人少,不算偏僻,她以前也走过几次,直穿过去可以节省一半时间。
面前的人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从自己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卢辰说起,怎么一点点了解他爱上他,怎么在网上给他各种应援,怎么追着他在各个城市跑……
寒凉的初春夜晚,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对方仅穿了条露肩露腿的薄裙,外面罩了件极大的风衣,声情并茂,说到投入处眼角带泪,一般形容这种打扮和表情,人们都会用上“楚楚可怜”四个字。
然而晨珀却要鼓足勇气才能强迫自己将视线在对方的身上停留片刻。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虽然长发飘飘穿着性感,但依然无法改变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所以,这是遇上变态咯?
并且是卢辰的死忠粉。
晨珀的衣服早已湿透了,她忍着寒意耐着性子听对方絮叨了十几分钟,却始终不见有人经过这里。大概因为下雨,连前方巷子口的马路上也见不到一个行人。
他虽然自觉是“女性”,但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晨珀刚被拦下的时候就想过跑,结果被对方一把拽住,涂着紫色眼影的单眼皮朝她忽闪忽闪地眨,眨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过警匪剧的都知道,这类人不能刺激,一旦受到刺激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但这类人同时也很敏感自卑,如果有旁人出现,有可能会自行离开。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现在只能自救。
晨珀本来两手都抱着胸前的琴盒,此刻小心地分出一只手去掏口袋里的喷雾瓶。尽管她的动作非常缓慢,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你干什么!”对方停下了对卢辰种种爱的表述,朝她走了两步,一脸警惕,“你想打电话给卢辰吗!你想告状对不对!你想说我坏话!”
“我只是喉咙不舒服,想拿喷雾喷一下。”晨珀停了动作,示意他看自己背在左肩的包,一脸平静,“我的手机在包里,右手够不到。”
对方大概是信了,虽然仍不放心地盯着她,但没再阻止她的动作。晨珀保持着不急不缓的动作将湿漉冰冷的手伸进外套口袋,在摸到那个小小的瓶身后轻轻使力,尽量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将盖子打开。
眼看着就要成功,她包里却突然传出小提琴激越的旋律。
“不许动!你不许动!”他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急急地朝她吼,“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那是我的手机铃声。”
“你的手机怎么会突然响!是不是你通知卢辰了!你这个贱人!想装可怜通知卢辰来救你是不是!”他的浓妆早已被雨水晕花了,脸色看起来格外狰狞,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她,“你不许再动了!”
很小的一把匕首,应该是水果刀,但即便是这样一把小刀,被它刺中也不是开玩笑的。
晨珀捏着琴盒的左手缓缓用力,紧紧握住把手部位,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我又没打给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应该是我的朋友,她今天约了我吃饭,现在我迟到了。”
像是验证她的话,手机响了片刻便自己停了。
对方捏着匕首,上上下下地看着她,情绪明显和刚才不一样了:“不!你在骗我!你和他一样!说什么最爱的永远是粉丝,结果却和你在一起了!你有什么好!你有什么好!”
晨珀抿唇不语,一边盯着面前颤抖不已的匕首,一边打开了喷雾瓶的盖子,并将食指按在了喷射处。
“我知道了,你一定在他面前拉琴了!他那么喜欢音乐热爱音乐,所以才会被你勾引!是你不要脸勾引他!我不能让他被你迷惑!我要救他!让他清醒过来!”
他手里的匕首朝着她的左手刺了过去,晨珀早有准备,握着琴盒朝右躲了躲,匕首划过她的衣服,有轻微的刺痛传来。她来不及查看,反手举着琴盒朝他握刀的手腕重重砸下,同时右手取出瓶子朝着他的眼睛用力喷出喷雾。
刺激性的液体让他痛得大叫起来,晨珀再次用琴盒砸向他拿刀的手,匕首终于跌落,她一脚踹飞匕首,没有迟疑转身就跑。
然而刚跑出一步身上就是一沉,转头发现他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挥舞的手恰好拉住了她的外套下摆。晨珀再次用琴盒狠狠砸向他的手,这次用力过猛,摆脱他的同时琴盒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去捡,趁着他哀号时,飞快地冲向巷子口。
浑身湿漉,冰冷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手臂的疼痛开始蔓延,心跳激烈得仿佛要跳出胸口,她却跑得前所未有地快。
终于脱离了小巷,马路上路灯昏黄,这片是学区,马路对面都是围墙,只有左侧前方很远处有一家亮灯的店。她再次跑起来,结果脚下一滑重重摔在马路上。
在她撑着地面用力想站起来时,后方有车辆的灯光打来,她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以为车子会绕过她离开,结果却在距离她几米的地方停下。
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透过指缝她看见一双修长的腿正快速向她而来。
下一个瞬间,她被男人宽阔温热的手臂揽住,耳边传来简墨准低沉的嗓音:“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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