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水雾朦胧了城市的灯光,忽闪的霓虹犹如印在玻璃上的灵动画作。这套公寓分上下两层,位于城东湖畔住宅区一栋高层的顶楼,单层面积上百平方米,东南两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玻璃,烟灰色调,原木地板,室内几乎没什么陈设,看着很是清冷。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简墨准在这座城市买了房子。
方谌后来告诉她,自她的新闻出来后,简墨准一直关注这件事,今晚照片更新后,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过来找她。然而她并不在家,他原想等在门口,但后来还是决定让方谌开车在附近找找。那个电话也是他打的,因为打不通所以越发担心。
简墨准将她从阴冷湿漉的马路上抱起来的时候,原本替他们撑伞的方谌看着她的手臂发出低呼。她今天穿的是浅色外套,此刻左手臂上已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他拧眉,同时加快脚步,将人小心地放上后座,才问道:“怎么回事?”
“只是划伤,小巷里有个穿女装的男人。”她简单说了两句,简墨准看了眼方谌,后者放了雨伞,一边取出手机报警,一边朝小巷跑去。
然而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小巷里早已没人了,只剩下晨珀遗落的琴盒。小提琴装在琴盒里,就算用力砸,盒子里面的琴也不该坏。但方谌到的时候,琴盒已经被人打开,那把电提被用大力砸得四分五裂,琴盒上还被小刀划出了无数道岔。这种泄愤的方式,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去医院的路上,简墨准搂着她一言不发。从她的角度看去,他原本清隽的脸绷得有些紧,直视前方的眼瞳深不见底。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他看向她,温热的大手拂过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冰凉的额角吻了吻:“没事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尽管曾主动逃离他,但晨珀从未怀疑过这个男人言出必行的能力。他说会处理,便是接手所有的事,包括她和卢辰的照片所带来的巨大麻烦。
晨珀此刻完全放下心来,可她又忍不住疑惑,就连唐晗也第一时间被照片误导,他为什么一句都不问她呢?
“你还是太不了解先生了。”她在医院缝完针后,简墨准在不远处和公安交谈,去药房取药回来的方谌对她如此说,“对他来说,你做过什么,是否做过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
晨珀没有出声,缝针的手臂上了麻药,此刻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只是整条手臂都木木的,没有知觉一般。
片刻后她才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身为助理,方谌最清楚这些事务的处理方式。照理,绯闻出来后整件事应该由晨珀的公司出面解决,然而两三天过去,声世那边没有丝毫动静。若不是唐总授意,声世的公关怎么可能毫无作为。以他对那位唐总的了解,这明显是公私不分导致的迁怒。
简墨准原本给他的期限只有三天,若三天后那边毫无动静,那么方谌便会接手,替晨珀交涉解决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倒霉,卢辰的别有用心加上跟踪她的疯狂粉丝,导致了今天的意外。
晨珀静静地听完,再次看向那头的简墨准:“我不了解你家先生,你就非常了解了?”
方谌顿了顿,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朝她点头道:“嗯,你说的事我没忘。我在查,你再等等。”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我以为你对他是百分百忠心的。”
“我当然是百分百忠心的,但先生这么看重你,我不会对你说的话完全漠视。”方谌直觉,这件事有可能是晨珀和简墨准之间关系的突破口。查清楚她说的那个人,和他为简墨准工作,殊途同归。
疯狂粉丝在逃,晨珀的住所变得不再安全。
从医院出来后,简墨准没有和她商量,直接让方谌开车来了这里。
“在绯闻事件结束,以及犯人被抓之前,你先住在这里。”
晨珀愣了愣:“我和你住一起?”
简墨准刚换下鞋,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公寓只亮了一圈射灯,他的眸色如寒夜里的星辰一般清亮耀眼。
问题很大,不过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她没敢说。
反正是一起住,又不是一起睡,想到这里,晨珀摇了摇头:“没问题。”
他的目色似乎柔和起来,从鞋柜里取了双新的拖鞋搁到她脚前,随后半蹲,替她将脚上早已湿透的短靴脱了下来。
晨珀有点尴尬:“我自己来就行。”
“你手受伤了,还是我来吧。”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划伤,又不是骨折,而且我可以用右手。”她缩着脚避开他的手,那双如艺术品一般的手,应该属于舞台和小提琴,“简墨准,你不用做这些……”
他的手顿了顿,仍然替她将另一只脚上的靴子脱了。靴子里面的袜子并没有湿,但她今晚着实被冻得不轻,此刻脚底冰凉,他替她脱了袜子让她穿上厚实的拖鞋。
简墨准站起身,脱了鞋的晨珀在他面前越发显得娇小,他拨了拨她的头发:“去泡个热水澡,小心别弄湿伤口。”
“没换洗衣服。”洗澡什么的真心抗拒啊!
“里面有新的浴袍,你先穿,等会儿方谌会把你需要的物品送过来。”
果然是万能的特助先生啊!
浴室很大,足有二十多平方米,洗漱区和浴区是分开的,黑色的玻璃隔栏后,只有一个靠窗的方形浴缸,除了伸手可及的玻璃置物柜和一些尚未开封的洗浴用品,周围空荡荡的。
这所公寓,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酒店而不是一个家。估计是他不常住的原因。
晨珀因为在医院处理伤口缝针,身上衣物的左袖已经被截了一段,回来时外面披了简墨准的衣服。这会儿虽然只有一只手,但花点时间也脱了下来——还好不会出现无法脱衣需要人帮助的狗血情节……
浴缸放满水后,她将裹着绷带的左手小心搁在浴缸外,这才放松身体整个人沉入水里。温暖的水驱散了身体的冷意,她舒服地长长叹气。
折腾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的大脑开始放空。莫名其妙住到简墨准公寓里这种事,简直比和卢辰的绯闻还让她心烦。
不过幸好,她现在在他面前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如坐针毡。
纵然她看不懂他的很多事,但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简墨准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他待她的态度和从前并无二致。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知道,他都没有追究的意图,起码不会因为她离开的事和她计较。
这算好事吗?
晨珀的头隐隐作痛,总觉得似乎更复杂了。
毕竟现在她和他之间,已经不是她消失离开,就能利落解决的了。
就连她自己的立场,也没有之前那么坚定。晨珀再次长长叹了口气,屏住呼吸把脸完全没入水中。
她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外面的雨还没停,春雨绵长,看来要下一夜了。
二十四小时恒温的公寓里非常舒适,她光脚趿着拖鞋,用没受伤的右手擦拭头发。方谌大概还没来,公寓里静悄悄的。她一直知道简墨准是个极简主义者,不过简洁成这样的公寓她也是第一次见。一层除了卫生间外一个房间都没有,墙壁全部打通,独留几根承重柱,连厨房都是开放型的中央岛式。
此刻厨房那块儿亮着暖黄的灯,穿着深蓝色棉质居家服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简墨准会做饭。
这种事起初发现的时候,晨珀心里的惊讶不比知道他会拉小提琴时的惊讶少多少。
她穿着软底拖鞋,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回头看她一眼,说道:“正好可以吃,去桌子那里坐吧。”
晨珀腹诽:果然是学器乐的,听力和她一样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餐桌其实就是厨房流水台的另一侧,向外延伸出一块长长的木质桌面,搭配几张原木色高脚凳。她一坐下,便正对着他。
简墨准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又将煎好的西式蛋饼盛在盘中,同样搁在她面前:“冰箱里东西不多,先简单吃点。”
其实已经不简单了,蛋饼里面放了洋葱和番茄,白粥煮得浓稠正好,散着米粒独有的清香。
“谢谢。”
她客气地道谢,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晨珀带着微妙的尴尬心情在对面人的注视下开始用餐。
她以前是不说谢谢的,自从他成为她男朋友后,她回应他所有照顾的方式就是撒娇。大概因为他总是一副清淡宁和的冷静模样,她格外想亲近他——毕竟如果连她都不主动,这恋爱谈得和普通朋友也没太大差别了。
不过她到底是女生,又是第一次恋爱,一般情况下也主动不到哪儿去。最多是八爪鱼一样巴着他,一边欣赏男人线条清隽的美颜,一边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她特别可爱?再不然就是勾着他手臂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在他回视她的时候一脸乖巧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可通常,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那张帅出天际的脸只差没写上“禁欲”二字。
那时的失落,现在想来依然那么令她心塞。
她低头搅着碗里的粥,连对方走到她身后都没觉察,直至简墨准拿起毛巾开始替她擦拭湿发,她才回神。
晨珀心里有些憋气,开口时自然带上了情绪:“这些事我自己都会做!”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
“简墨准,我说了你不用做这些!”
“……”
“一声不吭离开你的人是我!你不用再对我这么好!”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下一秒她的身体就随着椅子被人猛地转了过去。
“你……”她手里还捏着勺子,连带那碗粥都被这动作掀翻在桌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就已经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晨珀蒙了。
他的嘴唇柔软而温热,落在她唇上的力度却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嘴唇被覆盖,呼吸被截住,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强迫她抬起头,几次厮磨后舌尖抵开她的牙齿闯了进来。仿佛带着怒意,更多的却是绵长的思念,他一遍遍吮吸着她的舌尖,无论她朝哪个方向逃,他始终牢牢追着她,步步紧逼,直至她退无可退。
他从未对她的离开表达出任何情绪,即便那天在与声世的饭局上,她意外出现,他仍旧能波澜不惊地假装出首次见面该有的礼貌和疏淡。之后屡屡再见,他的情绪依旧完美得不像一个人,随便换成谁,都不可能像他这样,把一切收敛得毫无破绽——哪怕敏锐如唐晗,也是在他借出“怀念”后才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怀疑。
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没那么在乎。
直到这一刻,他突如其来的吻,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是有情绪的,只是先前那些还没触到他的底线。所以,她刚才到底哪一句话触及了他的底线?
想不起来了。
晨珀仿佛陷入了泥潭,头原本就痛,此刻被他的唇舌包裹,她的头脑越发昏沉。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分明说了分手,也雷厉风行地行动了,怎么现在被他这样吻着,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仿佛坠入了一场缠绵的梦,陷在温软无边的云间,连意识都快飘远了……
她不知道他吻了自己多久,当他终于离开她嘴唇的时候,晨珀只能感觉到自己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以及热到发烫的双颊。
他的指腹在她的唇角下颔流连,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瞳深不见底,那种专注的凝视让她的尾椎骨上划过一丝丝酥麻的电流。
晨珀有些哭笑不得。光是眼神就能让她战栗,她究竟有多害怕这个男人?还是……有多喜欢他呢?
他抱住她,将她紧紧按入怀中。他的怀里有烟草和薄荷的清香,他是标准的宽肩窄腰身材,双腿修长,这样的怀抱足以将她淹没。
他在她耳旁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走后,我一直后悔没对你更好一些。”
半夜,晨珀发起烧来。
她不常生病,自觉年轻底子好,熬夜淋雨挨冻都不会有事,这次不过淋了会儿雨,居然直接发烧了。她觉得应该是被那位性感的“粉丝”吓的,反正坚决不承认是因为刚才那个绵长的吻。
她睡在上层朝南的房间,这套公寓的房间都在楼上,卧房只有一间,很明显是他的房间。他将房间让给她,自己则抱着毛毯去了隔壁书房。
她挣扎着取过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多,房间里暗沉一片,落地窗外的雨还没有停。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麻药的药劲过了,左手臂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头胀痛欲裂,嗓子也火燎似的。
她勉强撑起身体,伸手想去开床边的灯,试了几次都没摸到,最后一用力竟然将台灯推落在地。
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惊人。
她斜趴在床边,半个身子都在床外。房间外很快传来脚步声,随后壁灯被人按亮,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并替她盖上薄被。
他的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随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他重新返回,坐在床沿将她揽在怀里。一杯温热的水被递到唇边,她立刻就着杯子喝了起来。喝了大半杯水,火燎似的嗓子舒服了很多,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她被重新放回床上,昏涨的额头敷上了湿毛巾,以缓解头部的不适。
晨珀努力睁开眼,房间的灯光已被调成适合的亮度,柔和温暖。他坐在床沿,正用一块湿毛巾替她擦着手心。男人的肩膀很宽,低着头专注替她降温,垂落的睫毛修长,在鼻翼处形成漂亮的阴影。
简墨准。
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即便在昏睡中,她依然能感觉到手臂上伤口的疼痛。她觉得自己的胆子真是太大了,当时如果稍有差池,伤到的就不是手臂而是左手。对拉小提琴的人来说,左手就是生命。
晨珀突然想起以前,像这样濒临险境,并不是第一次。
一年前,她也遭遇过这样的危险。不过那次对方更狠,直接就是冲着她的手来的——原因据说是她用这双会拉小提琴的手,“引诱”了对方看中的男人。
那是在简墨准生日过后没几天,她约了米拉在路口的甜品店喝下午茶,打算和她聊简墨准的事。正值多雨的初春,伦敦天气阴冷,她在离校没多远的路上被几个外国彪形大汉拽上车,扬长而去。
有几个路人目睹了整个经过,当下有人议论,有人报警,米拉在嘈杂中走出甜品店,发现了被丢在路边眼熟的背包和小提琴盒。
对方仗着背景,向来肆无忌惮,拉斯维加斯也好,伦敦也罢,压根没把当地警方放在眼里。也因为这一点,米拉及时发现了好友的遭遇。晨珀来伦敦读书才两年多,人际关系一直很单纯,要说小麻烦是有,但绝对没到被人当街掳走的地步。她唯一想到的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便是那个气质神秘而有背景的东方男人。
米拉当下便从她背包里翻出手机,幸亏两人同住了很久,她知道晨珀手机的密码,立刻解锁点开了电话,几乎不用她找,简墨准的名字被放在了个人收藏里。
米拉打了过去,片刻,那头传来低沉的嗓音:“喂?”
“你好!我是Amber的同学,我们在拉斯维加斯见过,Amber出事了!”米拉尽量以最简洁的语言说清楚了整件事。她并不肯定这件事和对方有关,但即便无关,以他的背景应该也能帮上忙。
对方的回答让米拉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
紧急关头,米拉纵然有再多质疑和不满,也不会在这时追问过多,她只希望对方能尽快把晨珀平安带回来。
简墨准的行动比米拉希望的更加迅速。
他知道在他生日宴那晚,伦娜就已经飞抵伦敦。他被家族安排着相亲多次,这是最麻烦的一次。
伦娜骄纵大胆、张扬自信,他越是冷淡,她越是有兴趣,那晚她赶来伦敦为他庆生,而他却因为别人一个电话,在自己的生日宴还没进行到一半时就离场了。伦娜精心打扮地过去,连他的面都没见着。碍于他的家人,她没办法当场发飙,也没有找他质问,只好派人去查了简墨准近期接触的人。
简墨准和晨珀的来往没有避着别人,有心人要查自然很快便能查到。
伦娜大为光火,放着她这么性感火辣的美人不理,却和一个还没发育的小女孩来往!
在她看来,现在这件事和她喜不喜欢简墨准无关,重点在于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干瘪普通的女学生?就因为她会拉那该死的小提琴?
被绑架的“会拉小提琴的还没发育的干瘪普通小女孩”晨珀非常无语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去看面前长腿丰满的芭比美女:“怎么说都有B啊!以我这个身高体重来说长成你那样会很畸形好不好!”
“她在说什么?”伦娜听不懂中文,她的保镖兼打手们更不可能听懂。不过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无所谓,她查到的讯息是,这个小女孩并不是简的女朋友,既然不是女朋友,充其量只是一个纠缠她男人的小麻烦,那她动手就方便多了。
“会拉小提琴是吗?”伦娜的视线掠过她的手,那双手小巧纤细白嫩,指甲圆润干净,非常漂亮,她扯了扯嘴角,口吻轻淡地朝几个保镖说道,“我要她以后再也拉不了小提琴!”
晨珀皱眉退了一步,用英语说道:“简和我说过你。”
伦娜虽然没有认出她,她却很清楚伦娜是什么样的人,闹市开枪、伤人飙车……那个世界的人是她完全没办法应付的,她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并期望在甜品店等她的米拉能及时发现她丢在街上的包和小提琴,尽快报警。
虽然被抓上车时她头脑一片空白,手却下意识地松开了,任凭自己的背包和小提琴盒掉在街上。那里离路口的甜品店很近,她出学校前才和米拉发过消息,对方知道她已经下课马上就过去,等不到她自然会觉得奇怪。
“你以为我很在乎他对我的评价?”伦娜不屑地笑了笑,手却下意识地扬起,阻止了已朝晨珀走去的保镖。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晨珀的手指紧了又松,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想说,虽然他曾描述过你,可我一直不信,直到今天看到你……我才明白为什么简始终没有接受我。”估计就是被这种女人吓到了。
“什么?”对方果然有了兴趣。
“其实现在说不说都一样,我已经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了。”潜台词就是她根本不用费心思对付她,因为她会主动走……
伦娜看着她没有说话,眉却慢慢皱了起来。
“不过我知道我是否离开对简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妹妹。”晨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伤心欲绝,“你瞧,对他来说我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你才是可以视为恋爱对象的女人。其实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那种性格,不希望女方太过强势,他更需要一个温柔的女人,而你连让他开口说这些的机会都没有给……”再说下去她自己都要信了!
伦娜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盯着她的眼底浮起疑惑:“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该不会话太多被认出来了吧?
然而在拉斯维加斯那次毕竟是七个多月前的事了,而且还是在晚上匆匆一面,晨珀又化了很浓的烟熏妆,伦娜疑惑了半天依旧没想起来。
晨珀才刚刚松口气,却看到一旁有个保镖走近伦娜,在她耳旁低语了一句,下一刻伦娜立刻朝她投来愤怒的目光:“你就是那晚带走简的女孩!”
明明是简墨准带走她好吗!
伦娜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这次不必她吩咐,几个壮硕的保镖已经朝她走来,其中一个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摁在地上,另一个则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伦娜从其中一个保镖手里接过一根高尔夫球杆,踩着高跟鞋脸色阴冷地朝她走来。
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晨珀惊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瞬间,脑中除了父母,还闪过简墨准的脸。真是太冤枉了,如果简墨准真是她男朋友倒也算了,偏偏她追了这么久,两人还是朋友!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却要被当成情敌对付,好亏!
伦娜扬起高尔夫球杆的时候,晨珀惊惧地闭上了眼,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听见伦娜略带失措的声音:“简?!”
简墨准来了?
晨珀被压得动弹不得,连想要转头去看都办不到。直到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来到身旁,两个保镖松开了她,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从他一贯冷静的脸上读出焦急。
“有没有事?”他的声音里甚至透出一丝紧张,而晨珀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外套早就在车上挣扎的时候被扯破了,头发也因为被按倒在地而凌乱无比,嘴唇更是苍白,此刻一言不发,完全是一副被吓到的可怜模样。
“贱人!”伦娜咒骂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简墨准的眸底掠过冷意,他瞥了眼身后被警察制住的女人,冷淡开口:“麻烦你们亲自送她上飞机。”
“简!你不能这么对我!乔尔先生很重视我……”
“我想你弄错了。”简墨准轻轻握住面前女孩冰凉的手,将她整个揽在怀里,语调平淡而冷漠,“我爷爷重视的是我是否有交往对象,而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和你没关系。更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再次瞥向对方,“你现在动的人是我交往中的女朋友,所以在你回莫斯科后,一定记得向你父亲转达我的不满,合作已经取消,我不希望再在我女朋友身边看到你。”
“这不可能,就为了她?这太可笑了!简……”
伦娜之后说的话简墨准没兴趣再听,他揽着晨珀大步朝外走去,发现她脚步踉跄地跟着自己又停了下来,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后才又继续朝外走。
说来也可笑,伦娜所在的这栋别墅,还是乔尔家的人替她安排的,而她竟然在他的地方动他的人,真不知道该说她大胆还是愚蠢。
别墅外,车和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上了车,晨珀垂着头依旧一言不发。
简墨准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无从开口,最后只是道:“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仔细检查了她的手和手臂,还好只有一些被抓出来的瘀青,见她缩在那里不说话,简墨准犹豫片刻后将她抱进自己怀里:“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安排她离开的。Amber,别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我会担心。”
男人身上有浅淡而宁和的熏香味,清雅怡人,将她包围其中。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停留在她额角,车子偶尔有轻微的颠簸,便有柔软温热的触感贴上她的额头。
晨珀不是吓呆了,而是高兴得蒙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是真实的。
追了他差不多五个月了,她几乎快要放弃了,现在这是因祸得福——春天终于来了吗?
不行,她得冷静,好好思考一下。
然后晨珀便这样冷静了一路,直到车子停稳他打开车门,揽着她下车,打算送她上楼。上一刻还一动不动的女孩,突然踮起脚使劲搂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他扶住她的腰,微微俯身迁就她的身高,使她不至于踮脚踮得那么吃力。
她不说话,只是用柔软冰凉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托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抱进怀里。怀里的女孩又小又软,蜷缩在那儿几乎没什么重量,却依然固执地搂着他的脖子,最后甚至将冰冷微颤的脸颊贴在了他的颈窝。
简墨准突然后悔就这么轻易将伦娜送走,应该给她一些更深刻的教训,好让她这辈子都牢牢记得。
得到通知下楼来接晨珀的米拉:“……哟呵,这是被人打残了吗?”
“你还好吗,Amber?”米拉不太敢靠近那个高大的男人,他此刻拧着眉,脸色看起来有点可怕,“你……要不要下来?”
“没事,我抱着就可以。”简墨准冲她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
“呃……应该是我说谢谢,Amber是我的朋友。”米拉还是不敢太靠近他,于是绕到他身后去看晨珀的脸,却发现想象中被打残的好友正扒着他的脖子忍笑忍得全身发抖。
晨珀看到她,用口型朝她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简墨准用轻微而颤抖的声音开口:“我怕……别离开我……”
米拉打了个冷战,是被恶心到的。
“没事,我在。”
“她说要废了我的手,让我以后都拉不了小提琴,我好怕……”
“放心,我在。”简墨准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我陪你上去。”
“嗯……那你不能离开我……”
“好。”
米拉恶心归恶心,好友的忙还是要帮的,她领悟了晨珀的意图,适时开口道:“简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住的公寓很小,实在不方便。如果您那里方便的话,这几天可以帮我照顾一下Amber吗?学校那边我会替她请假。”
简墨准这次没有犹豫太久,其实她现在这种状态他也不太放心,于是朝米拉颔首:“也好,那我暂时先带她回去。”
“好的,谢谢您!我上去给她收拾一些东西,马上就好!”
就这样,在米拉的助攻下,晨珀顺利地被简墨准带回他的住所,并在那几天里,将两人的恋人关系完全确定下来。
那时,他也像这次一样,照顾她,给她做饭,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简墨准不是个话很多的人,甚至根本不会安慰人,更别说像唐晗那样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可是他会无声地替她做好一切,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这种陪伴和照顾并不刻意,却体贴入微。
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习惯用的东西,爱吃的甜食,甚至晨起后的洗漱习惯……只要看一次,他便能记住,并亲力亲为,不需要其他人动手。
后来她回想,以他的睿智,应该在带她回住所后没多久便发现了她是假装害怕,以及这么做的意图,但是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每次看她表现出“害怕”时,眼底会带上淡淡的纵容和笑意。
他总是愿意宠着她,可能因为年岁的差距,他眼里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而一年后的现在,她才发现,这种宠爱是因为相信。他愿意去相信她,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即便被拍下可以作为“证据”的照片,即便连认识多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唐晗都不相信她,他却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
唐晗关心和在乎的是他自己的感受,而简墨准,他更关心她的情绪。
晨珀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她原本就是受凉才会发烧,休息了一个晚上,又有人端茶递水地照顾,加上她本来体质就不错,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已经完全退烧了。
窗外雨已经停了,室内温度舒适,晨珀只披了件薄外套,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地毯上,看着下方人来车往的城市。有阳光自阴云的间隙透下来,丝丝缕缕地投在落地窗旁铺着米白色地毯的原木地板上,为素白的公寓添上了生动明媚的色泽,看得人心情大好。
“声世那边,我让方谌给你请了假,你可以等到整件事平息后再回去上班。”简墨准弯下腰,将瓷白到近乎透明的茶壶杯碟搁在她面前的矮几上,骨瓷茶壶里是刚泡好的水果茶,碟子里则搁着曲奇饼干。
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阳光落在男人白皙的脸颊和形状漂亮的嘴唇上,晨珀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吻她时的模样,他嘴唇的温度,他舌尖探索的力度和味道,还有她的反应……她尴尬地挪开视线:“谢谢。”
替她倒茶的手顿了顿,他嗓音微沉:“你打算每一次都说谢谢吗?”
晨珀语塞,只能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转移话题:“方谌和谁请假的?”
“唐晗。”
她闻言立刻看向他。唐晗和简墨准合作过,自然也认识方谌,方谌替她请假,也就代表简墨准替她请假。以方谌的作风,搞不好这会儿唐晗连她住在简墨准公寓的事都知道了。
他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手仍在倒茶,视线却一直没从她脸上移开,见她看向自己,缓缓道:“有什么问题吗?”他的神情虽淡,眸底却压着一丝不悦。
晨珀当下明白过来,他这是会错意了:“没有。”
她并不是顾忌唐晗知道她在简墨准公寓这件事,而是对简墨准无声宣示主权这一态度表示惊讶。只是单纯请假,直接打给祝霍就可以了,他是电子乐部监理,她的顶头上司,方谌也认识他,根本不用惊动唐晗。
毕竟,他曾经轻描淡写地告诉她,玩够了就回来,言语中半句都没提及唐晗,似乎完全不把他和她的关系当回事。
她还以为,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傍晚的时候,简墨准去了附近的超市,她才退烧,加上是个伤患,自然没有跟去。
她手机的电量早在昨晚遇袭后就耗尽了,方谌送衣服的时候给她带了新的充电器,但后来因为发烧也没顾得上充电。这会儿一个人在公寓,想到卢辰那件事,打算上网看一看,于是上楼从房间的物品里翻出充电器开始充电。
手机刚开机,便有一连串消息进来,基本都是未接来电,显示的号码大部分是同一个。
她并不打算回,随手点开微博,却发现原本定在周五澄清的节目照片已经发上了网。“约会对象神秘女子原来是节目伴奏”的标题一目了然,还贴出了她和卢辰录节目时的演出照。简墨准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
原本在她微博下面大骂的粉丝纷纷留言道歉,虽然有不少人仍在讨论昨天卢辰去她公司接她的照片,但也有很多人赞她人美气质好,又有才华,可以理解卢辰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并表示朋友之间一起吃饭再平常不过了。
总之,有道歉的,有赞美的,有仍怀疑的,也有路过看戏的……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比任何一部电视剧都更百转千回,更加精彩。
晨珀一条条地看来,觉得啼笑皆非。
成百上千的留言里,有一个微博名为“白天不懂夜的黑”的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人对今天网络上的澄清照片大为不屑,直称自己认识生活中的晨珀,说她本人就是个绿茶婊,仗着模样单纯,在交响乐团勾搭上司,各种混富二代圈,靠关系往上爬。这次和卢辰的事根本不是什么误会,她的的确确在录节目时仗着合作关系故意接近他、勾引他。要不然以卢辰这种咖位的大明星,怎么会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提琴手回家,还去公司接她下班,这分明就是打着朋友的幌子倒贴卢辰。可惜卢辰居然上当了,估计根本没想过这么一个模样单纯的女孩会是个心机深沉的绿茶婊。
虽然这人的留言引来卢辰粉丝的攻击,说相信的人并不多,但晨珀还是隐隐觉察到了点什么。毕竟,“勾搭上司”和“靠关系上位”这两点,若不是现实里认识她的人,是不可能编出来的。
正思忖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晨珀没接。
片刻后,电话断了,来了一条信息:“接!别逼我打给你爸妈!”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晨珀皱眉接听了。
“在哪里,给我地址!我过去接你!”唐晗的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意。
“没必要。”
“我从今天上午开始就一直在打你电话!你想养伤也好,暂时避风也好,我都有地方给你住!别去麻烦别人!”他的气息不稳,似乎很勉强才能让自己维持冷静,“晨珀!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乖乖听话!”只要一想到她昨天整晚都和简墨准待在一起,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不顺你的心意就是不听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和谁在一起跟你没关系。唐晗,我不明白到底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对我的意愿根本无所谓。”
“我说过了,我很后悔那时没有正视自己的心,我知道你生气,但再怎么样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要怎么发脾气和我闹都可以,但是简墨准不行!我知道这次的事我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你是我不对,但我只是太在乎你,晨珀——你根本不懂我有多在乎你!”
“你在乎的是你自己。”有些话,她原本不想说,“唐晗,我知道那天我和文蕊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和简墨准之间的事,你无权插手也插手不了。没有我和你,只有我和他。”她是喜欢唐晗很多年,可说到底,和她谈过恋爱的只有简墨准。真正的恋爱,和单方面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就算后来她排斥、害怕、逃离、躲避……那也是她和简墨准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晨珀!”他咬牙切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砸烂电话的冲动,“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
“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别再插手我的私生活,尽量离我远一点,或许可以交个新女友。”
“不可能!”怒吼之后,是电话被强行中断的忙音。
唐晗没有忍住,到底还是将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
怒火和妒火交织在一起,简直要把他活生生烧成灰烬,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自己如此失控。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内心,明明伸手可及的女孩,他又怎么能放弃!
她离开的这几年,他身边几乎没有断过女人,各种类型的,或清纯或妩媚,偶尔还会在酒吧一夜情。即便从她离开的第一年就开始想念她,他也从来没亏待过自己。
然而,很多时候当身体满足了,心却会莫名其妙地空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总是太容易得到,那些女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停留很久。
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已经将思念当成了一种习惯,甚至觉得哪怕她回来,再见到她,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边念着她,一边继续和别人交往。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行。看不见她,和看得见她,是两回事。
心里念着想着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根本没心思再去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就像那会儿她在另一座城市的大学,他既想见她,又忍不住戏弄她,故意在她面前和她的女同学暧昧约会,可每次和别人出去时,却忍不住打听有关她的一切。
再后来,他已经认命了,一心一意只想要她。
可千方百计想要捧在掌心好好喜欢的女孩,居然语气冷淡地让他去交个新女友!
简墨准。
他反复咬着这三个字,想到那个男人的家世背景及完全不输自己的容貌气质,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慌。
会输?
他自嘲地笑了笑。
到底是将会输,还是……早就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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