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浅析-顿渐品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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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品题:顿者,使人顿进解悟。渐者,使人依次修行。南宗之顿,北宗之渐,约人分见,则论其二;依法入理,则所致一。此品记述南顿北渐之分途弘化,以及二宗门下徒众之不免有违言情形,故以“顿渐”二字为品题。别本作“南顿北渐第七”。

    经文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①;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②,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③,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一日,命门人志诚曰④:“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若有所闻,尽心记取,还为吾说。”

    注释

    ①荆南玉泉寺:荆南,指湖北省的当阳县。玉泉寺即位于当阳县玉泉山之东南麓。以玉泉山形似覆船,故又称覆船山或覆舟山,颇富胜景。东汉建安年间(196—220),普净禅师初结茅于此,梁宣帝敕建覆船山寺。历来高僧来住者甚多,如道立、法常、法隐、法忍皆曾入山。隋开皇十二年(592),智者大师亦来此,倡立法门,并建立一寺。次年四月。智者大师于此讲《法华玄义》。文帝原敕寺额“一音寺”,后敕改“玉泉寺”,以其由洞穴出水,注凝为泉,色似琉璃,味如甘露,故称玉泉。十四年四月,智者大师在此说《摩诃止观》,玉泉之名由是大著,而与当时之栖霞、灵岩、天台并称天下丛林四绝。唐代仪凤年中,神秀于寺东结庐,号“度门寺”。其后怀让、惠真、承远等亦来住此。②南能北秀:又称:“南顿北渐”。我国禅宗自五祖弘忍门下,由神秀与慧能二大弟子见处各异,因而发展成不同系统之禅学。前者以长安为中心教化北方,称北宗禅;后者则教化南方,称南宗禅,后世禅宗大多出自此系统。若自禅之性质观之,两派差异可以“南顿、北渐”称之。循渐之法指导子弟,令其开悟,称之为渐;不分阶段,顿速觉悟,称为顿。南顿北渐或南能北秀一词,或沿用慧能门之自称。《行由品》中有神秀与慧能各有一偈,弘忍以慧能之偈更能表达禅宗之宗旨,遂以之为正统。禅风有渐顿之别,相传由此偈而来。③无师之智:无师智,即无师独悟之佛智。语出《法华经·譬喻品》,《法华要解》曰:“无师即不由他悟者也。”《法华句解》曰:“不因开示,自能解之,名无师智也。”《大日经疏》卷一谓:“如是自证之境,说者无言,观者无见,不同手中庵摩勒果,可转授他人也。若可以言语授人者,释迦菩萨蒙定光佛授决之时,即可成佛。何故具修方便,要待无师自觉,方名佛耶。”④志诚:吉州太和人。原为神秀门人,被派往曹溪作奸细,被六祖慧能感化,遂为慧能弟子。提示禅学乃佛门心法。一心有门:叫做“真如门”和“生灭门”。禅亦有二门:叫做“顿门”和“渐门”。由直接真入门入者,直指“真心”,直悟“真性”,直证“真如”;一真一切真,一中一切中,中中流入萨婆若海,真真直显妙真如心;一总现成,不必假借方便;当下即是,亦无步骤渐次;无欠无余,不添不减;这就是所谓“顿门禅”。由对治生灭门入者,着眼在妄想心上,以幻智修离幻妄,为道日损而损之又损,幻妄日离而遣之又遣,务使妄心逐渐消除,直至损无可损遣无可遣,于以求得解脱;譬如为明镜拂拭尘埃,勤一分功夫即还其一分明亮,去得一分妄心即证一分菩提;既然需要最初方便,亦复施设阶梯渐次;如彼行远者之必自迩,如彼登高者之必从卑;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这就是所谓“渐门禅”。渐修只是期待顿悟,是修证其要悟的而不是盲修瞎练;渐修的顿悟,犹言一旦豁然顿彻,故修虽有渐而悟则必属顿,且与顿门之悟无二无别。顿悟只是劈面相逢,是直悟其修证的而不是枯禅邪悟;悟后的修行,时时自求印证,事事自行考验,不退转于无上菩提。读此段经文,六祖是说“只是一宗一种”。显然可见,顿渐二宗之分,“只缘人有南北,根有利钝,悟证有迟速”,并非法有二殊,也没有说北秀“师承是傍”。神秀是说“南能实得五祖亲传”,且以居处遥远不克亲近为恨,更遣徒前去曹溪听法。其态度的光明,修养的纯粹,实为后人所难及。以博闻饱参的神秀,最后入室受五祖的明诲以后,仍终于甘作楞伽渐宗之徒,当有他的用心。祖道在当时疑信半天下,《楞伽》之渐正所以显顿,本是相辅相成并不相悖。由此而论,神秀实亦大可钦佩。至于两纷争之起,皆其门下徒众所为,究竟不是南能北秀之心。

    经文

    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①。”对曰:“不是。”师曰:“何得不是?”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师曰:“汝师若为示众?”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静,长坐不卧。”师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②,何为立功课?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师云:“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义也。吾所见戒定慧又别。”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更别?”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听吾偈曰:

    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

    心地无乱自性定;

    不增不灭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诚闻偈,悔谢,乃呈一偈曰:

    五蕴幻身,幻何究竟。

    回趣真如,法还不净。师然之。复语诚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③;是名见性。”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师曰:“自性无非、无痴、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

    注释

    ①细作:奸细。《左传》杜注:“谍者日游侦,又谓之细作;又谓之间谍。”见《左传·庄公二十八年》及《左传·宣公八年》注。②一具:他本作“元是”。③游戏三昧:三昧,乃三摩地之意,为禅定之异称,即将心专注于一境。游戏三昧者,犹如无心之游戏,心无牵挂,任运自台,得法自在,毫无拘束。语出《大智度论》卷七,谓“菩萨欲广度众生故,行种种百千三昧。问:但当出生此三昧,何以故复游戏其中?答:菩萨心生诸三昧,欣乐出入自在,名之为戏,非结爱戏也。戏名自在,如师子在鹿中,自在无畏,故名为戏。是诸菩萨于诸三昧力有自在力,能出能入,亦复如是。余人于三昧中,能自在入,不能自在住、自在出。有自在住,不能自在入、自在出。有自在出,不能自在住、自化入。有自在入、自在住,不能自在出。有自在住、自在出,不能自在入。是诸菩萨能三种自在,故言游出生百千三昧。提示《行由品》惠明求法一段中,惠明闻六祖说法后,复问:“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六祖答:“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这是六祖指导行人会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那个“自内证圣境界”的密语。在本段经文中,志诚道出一句:“未说即是,说了不是。”凭这句坦直话,就是为一个堪受顿法的大器,亦正是他师资遇合机缘的因由。

    经文僧志彻①,江西人,本性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师。师心通②,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言:“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一日,忆师之言,远来礼观。师曰:“吾久念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德。其惟传法度生乎?弟子常觅《涅槃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解说!”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师曰:“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师曰:“《涅槃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乃至为汝,终无二说。”曰:“学人识量浅昧,愿和尚委曲开示。”师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故吾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故吾说常者,正是佛说真无常义。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③,故于涅槃了义教中④,破彼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汝今依言背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纵觅千遍,有何所益?”行昌忽然大悟。说偈曰:

    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犹春池拾砾⑤。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现前;

    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师曰:“当今彻也,宜名志彻。”彻礼谢而退。

    注释

    ①志彻:唐代僧,江西人。生卒年不详。初名行昌,又称江西志彻。为禅宗六祖慧能法嗣。幼具任侠之志,北宗神秀之门徒嫉恶慧能,遂命其前往行刺,志彻反受六祖慧能感化,并出家入慧能门下,彻悟涅槃之了义,慧能为之命名志彻。②心通:即六神通中之他心通的简称。全称他心智证通或智心差别智作证通。即证得他心智,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之神通力。相当于十智中的他心智。《集异门足论》卷十五:“云何他心智证通?答:于他有情补特伽罗寻伺心等,皆如实知;谓有贪心如实知,有贪心离贪心如实知。……不解脱心、解脱心皆如实知,是名他心智证通。”据《俱舍论》卷二十七载,欲修他心通者,以色界四根本静虑为依地,先审查自己身心二相之前后变异辗转相随,后更观他人之身心,如斯加行成就,遂得如实知悉他人之种种心相。③八倒:即八颠倒。指凡夫、二乘所迷之八种颠倒。即凡夫执有为生灭之法为常、乐、我、净,二乘行者执无为涅槃之法为非常、非乐、非我、非净,故又称为“凡小八倒”。八者即:(1)常颠倒,于世间无常之法而起常见。(2)乐颠倒,世间五欲之乐皆是招苦之因,凡夫不明此理。妄计为乐。(3)我颠倒,此身皆因四大假合而成,本无有我,凡夫不明此理,于自身中强生主宰,妄计为我。(4)净颠倒,己身他身,具有五种不净,凡夫不明此理,妄生贪著,执以为净。(5)无常颠倒,于如来常住法身,妄计有生灭变异之相。(6)无乐颠倒,于涅槃清净之相而计无乐。(7)无我颠倒,于佛性真我中,妄计无我。(8)无净颠倒,如来常住之身,非杂食身、非烦恼身、非血肉身、非筋骨缠裹之身,二乘之人不明此理,故计为不净。④了义:乃直接显了法义。与不了义合称二义。凡直接、完全了述佛法道理之教,称为了义教。而若不直接显了法义,而渐次以方便教相引导,则称为不了义教。即四依之一(依了义,不依不了义)。⑤砾:碎石;瓦砾。张衡《东京赋》:“飞砾雨散,刚瘅必毙。”柳宗元《袁家渴记》:“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指的砾是砾石,在地质学中指颗粒直径大于2毫米的岩石和矿物碎屑,由暴露在地表的岩石风化而成。提示佛法无定法,在乎运用适得其机宜。佛以人执著佛性为“无常”,故说“有常”;以人执著一切二分对待的分别心为“有常”,故说“无常”。六祖因为志彻执著佛性为“有常”,故为之说“无常”;执著一切善恶诸法为“无常”,故为之说“有常”;此种应对之法,乃是就其执相而对话,借“二道相因生中道义”之理,使其彼此可以相因互破,“常”与“无常”二执尽除,而显现中道胜义的理体。盖佛体的发明——自性的现见,决不在二分对待的哲学智性论定的概念,而只是朗显出无分别自觉圣智的实相本身。这是禅学所以超于哲学之故。昔有一僧问赵州:“狗子有佛性也无?”赵州曰:“无。”赵州此答,全本我佛随病给药之旨,亦正与六祖答志彻之意相同。故佛性无常或无佛性之说,是为未学谓学,未悟谓悟,未证谓证,任情放逸而不知惭愧的人说,亦是为执著佛性而有“佛性相”遂致醍醐亦成毒药者言之。总之,佛性原是“非常非无常”的,常或无常的个别为说,并不是论定是非,只是一个随机应用的“破执法”而已。

    经文

    有一童子,名神会①,襄阳高氏子②;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③,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④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以柱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神会礼拜悔谢。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处,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茅盖头⑤,也只成个知解宗徒⑥。”〔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著《显宗记》⑦,盛行于世,是为荷泽禅师。〕

    注释

    ①神会(668—760):唐代僧,荷泽宗初祖。襄阳(湖北)人,俗姓高。幼学五经、老庄、诸史,后投国昌寺颢元出家。讽诵群经,易如反掌。年十三岁,参谒六祖慧能。慧能示寂后,参访四方,跋涉千里。开元八年(720)奉敕配住南阳龙兴寺,大扬禅法,人称南阳和尚。六祖入灭后二十年间,曹溪之顿旨沉废,两京之间皆宗神秀,由普寂等续树法幢。师初至洛阳,欲振六祖之风,乃于开元二十年(732)设无遮大会于河南滑台大云寺,与山东崇远论战。指责神秀一门“师承是旁,法门是渐”,欲确立南宗慧能系之正统传承与宗旨。并于天宝四载(745)著《显宗记》,定南北顿渐两门,即以南宗为顿宗,北秀为渐教,“南顿北渐”之名由是而起,竭立攻击神秀之渐门,于是南宗日盛而北宗大衰。天宝十二载,师因御史卢奕诬奏,奉敕黜离洛阳荷泽寺,迁往弋阳(江西)、武当(湖北)等地。翌年转住襄阳,再转住荆州开元寺般若院。安史之乱起,两京动荡,时大府各置戒坛度僧,聚香水钱,以充军需。请师主坛度僧之事,所获财帛悉充军需。乱平后,肃宗诏入宫内供养,并建造禅宇于荷泽寺中,诏请住之,故世称荷泽大师。师在荷泽寺仍阐扬六祖之宗风。上元元年入寂,世寿九十三(另一说是乾元元年)。敕谥“真宗大师”。贞元十二年(796)皇太子集诸禅师,楷定禅门之宗旨,遂以师为禅宗第七祖,敕碑置神龙寺。其法流称荷泽宗,门下英才甚多,有无名、法如等。②襄阳: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分南郡、南阳两郡置。治襄阳(今襄樊市汉水南襄阳旧城)。辖境相当于今湖北襄樊、襄阳、南漳、宜城、当阳、远安等市、县地。其后缩小。隋开皇初废。大业及唐天宝、至德时又曾改襄州为襄阳郡。③若有本则合识主:本,是根本,即指本有灵觉之心;主,是主人公,即自性。④沙弥:指佛教僧团中,已受十戒,未受具足戒,年龄在七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之出家男子。同此,女子称沙弥尼。争合取次语:争与怎字同义,合字与“应该”或“可以”的意义相同。取次与“草率”、“轻易”、“随便”等意义相同。合起来此句之意就是“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地讲呢”。⑤茅盖头:就是形容有一个茅蓬草庵可以存身而已。⑥知解宗徒:即“以佛法作知解会”的人,这是诃斥其立知立见的意思。知解宗徒用现在的话讲,是指空谈理论的僧人。⑦《显宗记》:全一篇,唐代荷泽神会著。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一册《景德传灯录》卷三十。内容叙述禅宗之宗要,全篇只有六百六十字。卷头语云:“无念为宗,无作为本,真空为体,妙有为用。”其下则略解无念、无作等之意义。盖无念、无作仍神会之根本主张。其次论说般若与涅槃不二之理;再次叙述传衣在禅宗传承中之重要性。全篇以《金刚般若经》所说之“般若空智,应在无所住而生其心”为基础,并继承后秦僧肇之《般若无知论》、《涅槃无名论》与六祖慧能之《法宝坛经》中《定慧第四》等思想。又针对神秀之北宗,论述传衣,以示慧之正统。提示南禅顿门宗的能得弘扬于河朔,荷泽神会是唯一最有功的人。郭子仪之收复两京,神会在筹集军晌上亦有大的贡献。

    若以事论,荷泽之在禅宗诸语录中不占重要地位,似为历史上最不公平之事。但是,据史学家的谈禅,功利主义的评论,在真正修禅的人看来却都不是那么一回事。荷泽公然立知见,谓“知之一字,众妙之门”。这有敦煌本唐人写经中的《神会语录》可证。虽有降求契机而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已经不是南顿正宗的话了。《楞严经》上说:“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是涅槃。”这就是“知法无知,无知知要”之说所本。荷泽既立知见,则又是病非禅,又将何以治知见之病?所以黄龙死心禅师说“知之一字,众祸之门”,大慧宗杲禅师更说:“要见荷泽易,要见死心难。”实则佛法禅学不属知亦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故顿门宗从上相承以来,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宗门的所谓修证,只是自性上直观直觉直悟直证的现量境界,是无功用智而不是有为的功行,不需要演绎归纳或者分析综合等等及反省思虑的比量,连圣言量都毋庸透过。就这样说,怎肯退作知解宗徒?若以法论,功劳勋业只是圣末边事,与南岳青原鼎足而立,已经是最最公平的异数了。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你无拄杖子,给你拄杖子;你有拄杖,夺了你的拄杖子。所谓“杀人刀,活人剑”,祖师手段不妨毒辣。不恁么夺你的拄杖子,焉能给你真的拄杖子?不恁么杀人,又焉能活人?有所自负而不肯放下,最是参禅的大障碍,祖师的棒喝,来势凶凶,只为打掉参禅行者禅关前的障碍。如透过空观,不起于空而了万法,则无言胜有语,尽管天下滔滔,是非蠭起,与自己毫无交涉。清朝康熙巡游江南(1684年),回宫时,群臣叩问:皇帝对江南印象如何?康熙说:佛寺太好,僧侣太俗。诸大臣遂暗为寄语江南大吏“注意料理”。有献议于江南督抚者,乃依议广征博学多闻深通内典之人,不论缁素老少,未出家者准给度牒受戒,已出家者许以不次之迁,一律送山西五台山参禅一年,期满后量予请住江南各大丛林。迨康熙二次南巡时(1689年),江南诸山,均已高僧济济,气象一新。康熙于仲秋驾莅金山寺,住持法磬迎礼,常州天宁寺住持拾得亦趋赴金山接驾。法磬导康熙登高塔,经由桂花园,康熙问:“桂花香拾得否?”(考验来了,弄花香满衣么?)法磬云:“待拾得来问他。”(未攀秋月桂,疑惹满身香。好个现成的答话。)康熙异之,以扇叩法磬头,法磬则出长声高叫:“嗡!”(小叩小鸣,大叩大鸣。这是现量境界,不须作解。若作“嗡”字法门解,纵然含有总持密意,但已是表达现量以外事,不免落入第二机。)康熙问:“什么生?”法磬云:“磬响。”既登塔,康熙问:“长江一日里,往来多少船?”法磬云:“两条。”康熙问:“那两条?”法磬云:“一条为名,一条为利。”禅门答法有四:语答、默答、动作答、不语不默不动作答。简单的声音,如法磬的“嗡”,有叩有响,毫不拟议思虑,机锋利捷,直表现量境界,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不语不默不动作答。世间常说:“三代以下唯恐不好名。”然而名利两途,究竟都不是出家修道人的本分事。以世间功利论禅,此禅所以多落魔道也。兹于此神会机缘,对“破知解”、“轻功利”两点,不惮征引语录故事详附提示,欲以使盲从为神会抱不平者,知有所鉴觉而已。

    经文

    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集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①。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注释

    ①实性:真实之性,称为实性;与真如、实相、法性、真性、涅槃等概念的含义相同。此处指自性,自我的本性。提示六祖只是随缘设教,或见一般学佛者喜在文字上用功钻研,而忘却佛语心为宗,不肯返观自本心性,所以捡起一块“不立文字”的招牌,实施“教外别传”、“直指人心”之旨,指导行者离文字相返观自本性“见性成佛”。然而行者积习难返,竟起南顿北渐的无端之争。不知祖师指教,只是方便作略。六祖于此,明告以“善恶应当尽除,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真是“婆心忒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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