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是以何种愤怒的、担忧的心情,做下这顿饭菜的。
安志柏更是非常懂事,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温水,亲自送到她的手上,李云月是真的渴了,捧起杯子就喝起来。
梁氏见她这幅着急火燎的样子,又气愤地哼了声。
大概是再也憋不住怒火了,片刻后,梁氏便道:“还知道渴吗?我还以为你会给自己准备水在路上喝呢,不是说会照顾好自己吗?照顾到让自己这么渴的地步?”
李云月:“……”
看在婆婆是真的担心她到快要上火的地步,她决定,不计较婆婆尖酸的话语。
梁氏淡漠地问:“还要吃晚饭吗?在路上,有人照顾你吃晚饭没有?我记得你刚才可是有说,大伙儿在路上非常照顾你呢。”
李云月暗暗叹了口气,婆婆明明是非常关心她的,可到这儿,说话就变得刻薄了。
不过没有关系,她是个聪明儿媳妇儿,懂得婆婆的心酸,不会介意婆婆尖酸刻薄的话语的。
她笑道:“这一整天,我都非常想念婆婆做的饭菜,所以,晚饭还是要吃的。婆婆,我去洗个手,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哈。”
梁氏冲她翻了个白眼,李云月自知自己欺骗她,是为“罪大恶极”,半点也不敢有脾气,乖乖地去洗手,然后进饭厅,上桌吃饭。
她的椅子前,已经放置了一碗鸡汤,里边的鸡蛋很多,她偷偷瞄了眼梁氏,对方已经在吃饭了。
她内心偷笑,有时候看一个人是否真的关心你,不是看她说了什么,而是看她为你做了什么啊。
她敢保证,她面前这碗鸡蛋汤,就是她去洗手时,梁氏悄悄给她盛的。
一碗鸡蛋汤喝下去,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饥饿感,胃部也变得暖暖的,她这才开始吃饭。
菜肴不多,但分量比较大,且李云月看得出来,今晚做菜,梁氏舍得放很多油水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为她的身体着想呢,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婆婆真的很不错。——就是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
吃饭的过程中,梁氏也不念叨李云月今天擅自出去的事情了,但李云月能够感受到,她还是很生气。
只是现在吃饭要紧,婆婆怕她吃得不舒服,极力压制着怒火,没有爆发。
所以吃饱饭后,一放下碗筷,李云月便立即站起来,朝梁氏深鞠一躬。
“婆婆,今天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瞒着您、瞒着志柏,和大伙儿出门救人的。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不负责任,非常不负责任,我大错特错,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现在向您和志柏道歉,请您和志柏原谅我这回!”
毕竟是家人,低头、认错、道歉,并不是什么自我侮辱,她很分得清楚这一点。
况且,她知道梁氏和弟弟,是如何担心自己的。
如果换做是她,安七墨悄悄去危险之地,回来再对她先斩后奏,她肯定也是要生气的。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你还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你要是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志柏知道你离开之后,是怎样的感受?”
梁氏起初还很隐忍,但是说着说着,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受了。
“李云月,我告诉你,我当时就觉得,你若不是我安家的媳妇儿,那就真是太好了!我宁愿你嫌弃我安家太穷,到别处去攀高枝了,我也接受不了你带着我安家的血脉,到处蹦跶!”
前者无望,无需她担忧。后者让她既生气,又焦灼。
梁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撕裂,可见她生气到何种程度了。
李云月连连点头,“是是是,婆婆您教训的是,我今日的行为,真的太出格了,您埋怨我,也是应该的,您要是气不过,打我也成,真的。”
“你!”梁氏当真抬起手来,要朝李云月的脸颊扇下一巴掌,但、最终她的巴掌,顿在了半空中。
可她嘴里却还在说道:“你当真认为我不敢打?我是你的婆婆,我不仅敢打你,我还能代替我儿将你休弃!”
“休弃”二字,委实严重了,但李云月还是微微低垂着头,没有反驳任何!
梁氏的巴掌,也没有真的扇下来,她的胸口一起一伏的,胸腔中还有浓烈的怒火。
“娘,你若是将嫂子休弃了,短时间内,你去哪儿抱孙子啊?”边上的安志柏,忽然插进话来。
“哼!我就是想着她肚子里,有咱们安家的骨肉,这才没打她!”梁氏回应安志柏的话,将手收了回来。
其实李云月知道,她这一巴掌本就是打不下来的,梁氏虽然有时候很尖酸刻薄,但她在儿女面前,却又是个软懦的人,不会对儿女真的动手。
安七墨和安志柏身为她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挨过她的打。
她收回巴掌,只是顺着安志柏给的台阶下去而已。
接着,她又盯着李云月的眸子,道:“李云月,我看在你肚子里还有我安家骨肉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你还这样,不顾我们安家人的心情,擅自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我就要代替七墨休了你!”
“儿媳谨记婆婆的教诲,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待孩子的,护着他安好地来到这个世间。”李云月态度无比恭敬。
梁氏还待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邢秀秀的声音,梁氏便住嘴了。
“我出去看看。”李云月说完这句话,就离开饭厅,去往客厅了。
邢秀秀带着村长过来了,村民们得救之后,村长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时看起来一身轻松。
李云月却暗暗叹了口气。
“李夫子,你喊我过来,可是有事?”村长问道。
李云月说道:“石村长,最晚明日,廖奇伟就会知道,村民们全部获救的消息,兴许今晚他们就知道了,届时他必定会派人下来为难我们大家的,现下我们该将这些村民,都藏起来才行,不能让廖奇伟知道是我们把他们救回来的。”
“我们已经请了别村的人,帮我们去救人了,若是廖奇伟再带人下来,我们还哪里有脸皮,再去请别人帮忙呢?再说了,若廖奇伟得知,是别村的人帮忙去救人的,只怕这些火会烧到别村去。”李云月又补充道。
村长目露忧色,“对呀,这个问题,我咋之前没想到呢?确实该把他们藏起来,可藏在哪儿啊?哪儿有那么大的地方,够他们藏啊?而且现下他们是最需要治疗的啊!”
邢秀秀也跟着紧张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云月忽然想起,当日安七墨走之前,给自己留了个锦囊,她招呼村长和邢秀秀坐下,说自己要回房间拿一样东西,便暂时失陪了。
回到房间里,她立即翻出安七墨给她留下的锦囊来,或许他留下这个锦囊时,是想让她用来应对更严重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严峻,她没办法了。
她立即打开锦囊,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差点喜极而泣。
这张纸条是针对战争攻打在石河村时,他写给她的应对之策,可现在用来解决受伤村民的藏身问题,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将纸条塞回锦囊里面,再将锦囊收好,便快速下楼了。
村长和邢秀秀仍旧一脸难色,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难道,我们要连夜将他们送到别村去?”村长抬头看着李云月,如此问道。
“别村?哪个村子的人家,肯收留我们这么多伤员啊?”邢秀秀表示这个办法行不通。
太多伤员待在一起,铁定会有很大的血腥味儿的,而且人数这么多,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被廖奇伟发现。
李云月笑道:“我这里已经找到办法了。七墨告诉我,在山中,有不少的山洞,可以让人藏身,我们可以将受伤的村民们,都搬到山洞中去。”
安七墨在锦囊中说,如果战争来到石河村,你们避无可避,就到山洞中去。
他还说,他在哪个山洞中,留下了一些粮食,还有油灯,还有不少的水,能够勉强支撑一段日子。
在纸上,还有一小块非常简单的地图,标明了山头。
她毕竟在石河村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留下的地图虽然很简单,但她能够很轻松地找到那座山头。
李云月万万没想到,他在走之前,就已经替她想好,如何在战争的夹缝中存活,而她因为太过着急,居然没想到,要将山洞利用起来。
这其实是非常好的办法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山洞,是战争时期居住了人的,山洞可以用来躲避战争,也可以是战士暂时歇脚的地方。
不过,她相信,廖奇伟的人肯定不会想到,她将人藏到山洞中去。
“对呀!”村长一拍大腿,激动地站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咱们石河村附近,最不缺少的就是山洞!我现在就去召集各家人员,将他们的家人,送到山洞中去!”
有些顽皮的孩子,平时没少去钻山洞玩呢!可见那些山洞,都是安全的!
“村长,此事得悄悄和伤员家人说,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李云月叮嘱道。
村中有石坤之流,他们已经被村民孤立,若被他们得知此事,明日他们心怀怨恨,将此事告知廖奇伟,他们就完蛋了。
石村长也懂得这个道理,当下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请大夫过去给他们看伤的事儿,也让大夫保密,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李云月又道:“还有,村长,我现在怀孕了,最好少跑动一些,等安置好受伤的村民,您将他们的家人召集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想要交代他们。”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村长走了,毕竟时间紧迫!万一廖奇伟气不过,今晚就杀过来呢?反正他什么也不需要做,闲得很。
他们得做好预防万一的准备才行。
李云月知道,转移受伤村民,很是需要一段时间。
她回屋里休息,好久之后才起身到院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
石村长倒是十分小心谨慎,她几乎没听到任何动静,最后她回房间休息、睡觉。
过了一个时辰,她听到楼下有人喊她,她知道肯定是此事办妥了,村长已经将受伤村民的家人,召集起来了。
她刚才是和衣而睡,现在起床,只需要在外头扑上一件外袍子,便可以下楼了。
受伤村民的家人,在村长家集合,来喊她的人是邢秀秀,她下楼后,便与邢秀秀一同去村长家。
李云月问:“路上可还顺利?”
邢秀秀说:“顺利的,村长有另外安排人,注意周围动向,若见有人靠近,便有人上前假装和那人说话,那人就无法凑近细看情况了。”
“嗯,这就好,大夫过去给他们看伤了吗?”
“去了,有些村民受伤不是很严重,还能帮着大夫照顾其他伤员,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伤员们的家人就都回来了,不过山洞里,备有足够的水和粮食,他们都恨不得拿上家中最好的粮食,给他们的父亲或者夫君。”
话语间,他们便来到了村长家。
二十九名男子的娘子,此时都已经完全聚集在村长家里。
李云月和邢秀秀进去之后,便有人着手将门关上,石村长还安排自家妻儿到门口去,防止有人偷听。
李云月见大家都很紧张,便开口道:“大家都别紧张,我要和大家说的,不是什么坏事情,只是想告诉大家,如若明日廖奇伟带着人来,我们当如何应对,才会不露出马脚。”
妇人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几日,她们精神极度紧绷,好不容易见夫君归家了,可他们身上的伤,却让人看了难过心疼。
她们的心始终都是悬着的,那廖奇伟一日不死,她们就一日不得安生。
接下来,李云月便告知大伙儿,明日应对廖奇伟的办法。
话语简短、方法也简单,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大家便各自散去,回家歇息去了。
李云月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即便她的夫君,没被廖奇伟扔进山谷中,她的心也是提着的。
大概是真的累极了,这个夜晚,她睡得很好,一个梦也没做,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她起床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窗外,夏日的阳光,还真是灿烂啊!
许是刚刚经历完一件恐怖的事情,再看这个世界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
只是,下楼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若是此时收到安七墨一封家书,世界会更加美好吧?
相对于往常来说,今日她起得太晚了,去厨房的时候,梁氏和安志柏已经吃过早餐,就她还没吃了。
不过,梁氏有给她准备早餐,她直接拿了吃便可以。
安志柏已经去书院。
梁氏问她:“你等会儿要去书院么?”
“在家中也没啥事儿,肯定是要去的。”
“那些受伤的村民,都安顿好了?不需要再做啥了?”
李云月点点头,叮嘱道:“婆婆,若是今日廖奇伟带着人前来搜人,你可千万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些村民已经被我们救回来了,知道吗?”
“我是知道了,那其他人知道吗?”梁氏反问。
“昨晚我已经交代过了。为了显得我们真的没去救人,等会儿我去书院上课,是必须的,否则会引起廖奇伟的怀疑。”
“哦……难怪我起来时就发现,好多人家还是照常下田地里干活。”
听梁氏这么一说,李云月就真的放心了,想来那些村民们,是真的在按照她说的话去做事情。
事实果然如李云月所料,还没到中午时分,她还在书院里上课,廖奇伟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对于廖奇伟到来,她是不知道的。
但其他村民,听到动静,便按照她昨晚所交代的那样,陆续奔到村口去,见廖奇伟已经掀开马车车帘子,妇人们便一脸惊慌失措地叫喊:“廖大人,民妇的夫君,何时回来呀?”
“廖大人,您此次前来石河村,可是给民妇带来民妇夫君的消息的呀?”
“廖大人,自从民妇的夫君离开之后,民妇是睡不安然、食不下咽,只盼着他早日归来,求大人告知民妇,民妇的夫君现在可还安好?身在何处呀?”
起初来的人很少,渐渐的,别的妇人,也都来了,还有孩子也跟着一起来。
“大人,草民的父亲还安好吗?”孩子们如此问道。
于是,掀开马车帘子,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质问的廖奇伟,傻眼了、懵圈了!
他今日带人前来,就是要搜出那些胆敢逃回来的村民们的,他肯定那些村民肯定被带回家了,不曾想,这些人竟然问他要人?!
他还没下马车呢,孩子和妇人们,就已经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喊着夫君或者喊着父亲,还开口跟他要人!
这群人是要造反吗?廖奇伟完全不相信,那些村民们,没有回到家!
他踩着人背,从马车上下来,立即有两名手下上前,护在他身侧。
妇人们、孩子们,还在哭着喊着要夫君、要父亲,廖奇伟为官的气势,无法压住他们强烈渴求亲人归家的心情。
廖奇伟皱眉,对身边的人道:“去,让他们给本官住嘴!”
立即有官兵,拔出长剑上前,妇人孩子们,立即安静下来。
廖奇伟这才道:“本官知道,你们这是在本官面前演戏了,事实上,你们的夫君、你们的父亲,昨晚就已经回家了!”
“你们谁若是不想死,就将人给本官交出来!他们可是在入伍名单之上,竟敢私自潜逃,被抓到,论罪当死!”
“现在你们把人交出来,本官心善,兴许还能给你们一条活路,毕竟你们也算是本官的子民,否则的话本官也保不住你们了!”
妇人和孩子们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可妇人还是坚持道:“大人冤枉啊,我们的夫君,根本就没有回家,自从您的人把他们带走之后,他们就一点音信也没有了。”
廖奇伟满脸怒容,“死到临头,你们还敢跟本官撒谎!本官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
妇人孩子们,继续哀嚎着,依旧坚称,夫君、父亲根本就没回家。
“本官告诉你们,你们不把人交出来,本官可是会让人搜查的,若是本官的人,从你们家中,将人搜出来,你们就全部都要论罪!识相的,都把人交出来!”
廖奇伟也是无法对付这些村民了,只能不断地重复说着威胁的话。
可村妇孩子们,仍旧不为所动。
廖奇伟怒不可遏,立即喝道:“你们、你们都去搜!务必要把人给本官搜出来,本官还就不信了,那些贱民会不在家中!”
官兵们领命要去,妇人们立即“紧张”地团结起来,拦在他们面前。
“你们不要去啊,我家夫君真的不在家,不在家的!”
“让开!在不在家,我们搜了自会知道!”
官兵们越是强悍,妇人们就越是拦住他们。
村长也在此时赶了过来,看到官兵要进村搜查,他立即大声道:“廖大人,被您带走的村民们,真的没有回来啊!他们的妻儿都很是担心他们,您若知晓他们的消息,倒是不如告知他们的妻儿,他们可还安好吧!”
“真的不需要搜查啊,他们是被您的人带走的,他们在家与否,您是最清楚的啊!”
村长说话时,拖长了尾音,为的就是显得他说的话是真的,绝无虚言。
然,他们越是这般阻挡,廖奇伟就越是认定那些村民们,被藏在家中了,不然村长怎么也跑出来阻拦官兵进村?
廖奇伟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刁民,都给本官让开,否则本官手下之人的剑可就不长眼了,今日,本官必定要好好搜查一番不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官兵们纷纷拔出腰间长剑,将拦住他们的村妇们、还有村长,给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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