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更如得胜一般,往前冲去。
妇人、孩子,以及村长,都弱弱地站在一边,他们的样子落入廖奇伟的眼里,便是紧张、恐惧的样子。
他往前一步,笑道:“刚才,本官已经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主动将人交出来,是你们自己不把握机会的,可怪不得本官。擅自从军营中逃出来,你们的夫君、你们的父亲,将难逃一死!而你们私藏逃兵,呵呵,也是有罪的!这些,刚才本官都已经跟你们说过!是你们自寻死路,就怨不得本官了!”
谁也没说话,让廖奇伟自个唱独角戏,在场的每个村民,都微微低垂着头,不让廖奇伟发现他们眼里的憎恶。
廖奇伟认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认定那二十九个人,就是藏在村民家中,故而趾高气昂地站在众人面前。
这时候已经中午,李云月已经下学堂,回家的路上,她听到廖奇伟来了,便让安志柏先行回家,她独自挺着大肚子过来。
一见着廖奇伟,她便说道:“哟,廖大人,上次您来,已经带走了我们石河村的青年壮汉,这次来是连妇人孩子都得带走吗?那我们石河村,就是村不成村、家不成家了。”
她和廖奇伟对着干的事情,已经白热化了,当下也犯不着对廖奇伟客客气气的。
廖奇伟冷笑,“李夫子,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道本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倒不如劝劝这些无知妇人,乖乖承认,就是她们将自家夫君藏起来的,这可是大罪!”
李云月故作吓了一跳,“什么?她们的夫君,之前不是被大人您带走了吗?她们怎么可能藏得住自家夫君啊?若真的藏了,上次也不会被大人你带走了呀。”
廖奇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李云月,本官当你是个聪明人,不曾知道,原来你也这般愚蠢,你别忘记了,你们家安七墨,至今未曾服兵役,他逃不掉的!”
“哦,我家七墨不在家,廖大人若是想惩罚他,尽管去抓他好了。”李云月满不在乎地道。
比起安七墨在战场来说,李云月倒是认为,他在廖奇伟手中更加安全,廖奇伟的山谷,压根就困不住安七墨。
“你!李云月,你简直是个刁妇!”廖奇伟被堵得无话可说,也就只能骂人了。
李云月才不介意他给自己的定义,对于廖奇伟这种人,她不刁蛮,什么时候才刁蛮呢?
“你就嚣张吧!到时候本官的人,将那些贱民搜出来,你就知道你的嚣张,害死了全村的人!”廖奇伟气急败坏地说道。
李云月嫣然一笑,“大人此言差矣,若全村的人,因民女的嚣张,而陨了性命,并非民女的责任,而是间接证明大人您,并非明辨是非的好官,而是滥杀无辜。”
廖奇伟再次被气得跳脚,“李云月,你很伶牙俐齿啊!等会儿,本官将贱民搜出来,倒是要看看,你的傲骨还剩下多少!”
李云月挡在所有村妇面前,更是让孩子们,都退到后面,只剩下村长站在她身侧。
没过多久,就见官兵们,陆续地从村中小跑出来了。
“大人,属下搜遍了整个村子,并未见到那些村民。”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们搜寻仔细了?”
“属下带着人,把每个人家都搜遍了,就是没有,甚至连村中的石坤、石大山等人,属下也逼问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逃跑的村民们在何处。”
廖奇伟眉头紧皱,如果连那几个人都不知道贱民藏在何处,想必他们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人,便不能咬定说,这些村妇们私藏逃兵,他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
可是那些村民逃跑,不回家的话,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
廖奇伟一直认定,那些人回家了,可现下,他不太确定了。
如果那些人回家,不可能一个人都搜寻不到。
他不死心地再问:“一点蛛丝马迹也查不到?会否这些贱民,已经被藏到别处去?”
手下人道:“大人,若真藏到别处,那也得到别处去搜寻了,在这石河村,怕是什么都搜寻不到了。”
廖奇伟问:“是否他们被藏到了隔壁村子里去?”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大人,属下可以带人到邻村去搜寻一下。”
廖奇伟将目光,转移到李云月他们身上,冷喝:“快说,你们将那些贱民,藏到哪儿去了?”
“廖大人,她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说了,她们的夫君未曾归家,是你不相信,硬是要搜寻村子,现在没搜到人,可否算是大伙儿没说谎?您若硬是要说她们的夫君,都归家了,那您得把人找出来才行啊,否则我们大伙儿都得认为,您故意冤枉我们。”李云月开口说道。
廖奇伟的食指,指着李云月的眉心,“本官不欲和你说话!本官知道,你们肯定将人藏到别的村子里去了,现在本官便派人去别村找人!”
“廖大人,您请便。现下这里,也没民女什么事儿,民女就先回家吃饭了。”李云月福了福身子,便要离开。
“慢着!李云月,你诡计多端,必定是想要到邻村去通知他们,赶紧将人藏起来,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小算盘,现下,你哪儿都不能去,直到本官找到人为止!”
李云月:“……”
好吧,留在此处便留在此处吧,她也不是很饿,廖奇伟一个贪官都能忍受饥饿,没道理她不行。
廖奇伟的手下,立即兵分几路,分别去往黄家村、桂花村、十里村、高坡村等等村子。
廖奇伟则到马车上,休息去了,还剩下部分官兵,在此处保护他,也看着李云月等人,不许她们就此离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那些手下们,就纷纷回来的,带来的消息都很一致,完全没找到人!
甚至在别村,一个可疑痕迹也没有。
廖奇伟顿时大发雷霆,将最近的一个人,给狠狠踹了一脚,对方直接匍匐在地上,连连求饶。
李云月他们都只是看着这一幕幕事情的发生,都没有出声,但他们的目光却透露出“被廖奇伟冤枉”的委屈,还有对廖奇伟的控诉。
这时候,李云月开口道:“廖大人,可是入伍的村民们,都犯了错?或者不见了、出事了,所以,您才过来找人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呀?请廖大人告诉我们吧,否则这些村民的妻儿,都要活不下去了。”
“对呀,廖大人,求您告诉民妇,民妇的夫君究竟出什么事儿了呀!”
“现在这样,民妇都不知道自家夫君在何处,也不知道他犯下啥错误了,民妇心中惶恐呀大人!”
“廖大人,请您将草民的父亲,还给草民吧?”
“娘、娘,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爹爹到底去哪儿了?上次他们来,带走爹爹,为什么现在还说要找爹爹呢?”
孩子问着母亲,母亲抱着孩子,顿时哭成一团,好不心酸。
廖奇伟又是愤怒,又是尴尬。
石河村的青壮年,不在村中,他也不屑欺负这些老弱妇孺,毕竟欺负起来,没有爽感!
他跺跺脚,就爬上马车,命人走了!
妇人孩子们,便不断地跟在他的马车后面,不断地追问他,他们的夫君、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那些官兵们,便拔出长剑,不许妇人、孩子们靠近,将他们彻底逼退。
一直到廖奇伟的人,不见踪迹,妇人孩子们,才擦掉眼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走了十几步,就看到李云月和村长站在不远处,他们连忙加快脚步,走到李云月和村长面前。
“李夫子,还是你昨晚想得周到,让我们做好准备!否则的话,我们今天就全都完蛋了!”
“是啊是啊,这个狗官太不是人了,居然还命人到邻村去找人,幸好我们没将人藏到别的村子去,不然得连累别的村子了。”
“廖奇伟那个狗官终于走了,我们终于得救了!哎!”
她们感叹着,忍不住掉下眼泪来,真的太不容易了啊。
等大家说完了,李云月才道:“回去之后,此事你们也什么都不要说,免得村中有大嘴巴,将此事传到廖奇伟耳中。咱们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其他的事情,等你们夫君的身子,彻底好起来之后,再说。咱们还有时间。”
众人连连点头,经此一事儿,他们对李云月的信任,更加蹭蹭蹭地往上涨。
“好了,我们都回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咱们该干活的继续干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李云月笑着安抚大家,众人便一起往家走。
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李云月确实是真真实实地松了口气。
对于廖奇伟走得这么快这件事,其实是有原因的,他将村民们扔到山谷中,被虎狼玩弄,本身就没有理,他心虚,在搜寻不到人之后,他更加心虚,便才这么快离开的。
也不知道杨成峰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即便是被囚禁,也应该不会被廖奇伟玩死吧?
哎,也不知道谁能收服廖奇伟这个人类渣滓,寄希望于宋子盛俨然是天方夜谭了,寄希望于朝廷吗?那更遥远。
燕国将士已经攻入大齐,朝廷如何还能有心力管夷州城下小小的石河村呢?怕是朝廷对于沧州城内,逃窜出去的难民,都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呢,哎!
“嫂子,你一碗饭还没有吃完,就已经叹气两次了,何事让你这么忧心?那廖奇伟,不是已经走了吗?受伤的村民,不也已经得到妥善安置了吗?”
安志柏的声音,打断了李云月的思绪,若非他说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叹气两次了。
她道:“我是觉得,太平来得太不容易了,我们得好好珍惜现有的平静生活。”
一段沉默。
安志柏忽然换了话题,“我哥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呀,大概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他在别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他平安就成。”
安志柏继续换话题:“嫂子,你怀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离开书院,安心在家中待产?”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家伙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啊。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李云月耸耸肩,“那我可没办法回答你,也许明日要生了,我今日还是会待在书院里,如果我感觉身体没什么压力的话,如果感到难受,我就回家待产。”
安志柏:“哦。”
吃过午饭,李云月赶往书院时,早已经过了上课的时间,不过,大伙儿都知道她去干什么了,故而没有谁怪她来晚了,甚至孩子们异常体贴地让她多休息一些。
听得李云月心中有股暖流淌过。
现在的天亮时间延长了,傍晚下学堂时候,天色还很明亮,李云月和安志柏走路回家,听到田野里蛙声一片,很是热闹。
由于今年情况特殊,好多妇人得亲自下田里犁田。
也有好多妇人还在田里插秧,下午的时候天气很热,但现在凉快很多了,在于下田的农家人来说,这个气温刚好适合做农活。
“嫂子,你在同情她们的辛苦吗?”安志柏忽然问。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她们很厉害,辛勤劳作的人们,很可爱,她们没有什么可怜之处,我同情她们什么呀?”
虽然妇人们自己下田地很辛苦,没有夫君的帮忙,她们的压力很大,但是李云月想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上的压力,谁也没资格同情另外一个人,顶多就是心疼而已。
安志柏也顺着她的目光,往田野里看了几眼,然后收回目光。
他道:“其实嫂子在书院上课,也挺辛苦的,有时候她们未必有你辛苦。”
李云月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安志柏是真的越来越懂事了,以前他即便心中如此想,也不会说出来给她听,让她开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无需相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在书院里,无需日晒雨淋,还是很好的。”李云月笑道。
安志柏“嗯”了声。
回到家后,李云月刚洗手,就听到邢秀秀在门外喊她。
她出来一看,就见邢秀秀手里端着个大碗过来了,碗里好似装着豆腐。
“我今日抽空做了豆腐,近日没什么菜可吃的,我就想着拿一点过来给你,等会儿你们煮了吃晚饭。”
邢秀秀将碗递到李云月的面前来。
“你给我们拿这么多,你家里还有吗?”李云月不由得问道,伸手将碗接过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这是邢秀秀送到家中的食物,她若是不收下,怕邢秀秀会不开心。
毕竟邢秀秀不是因为客气,才送豆腐过来的,她是真心送来的。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给家里人留着的。”邢秀秀笑道。
李云月将碗里的豆腐,倒入自家大碗里,将碗给洗干净了,才拿出来给邢秀秀,“邢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多谢你了。”
“你我还说这种客气话?现在是多事之秋,七墨又不在家,你既然喊我一声嫂子,我岂不是应该照顾你?”
说着,邢秀秀看向她的肚子,“算下来还有四五个月就生了吧?也不知道到时候,孩子的爹能不能回家。”
李云月弯起嘴角,“但愿他那个时候在家。”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李云月知道,安七墨那个时候在家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虽然已经做好独自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可对他回家这件事,仍旧抱着希望。
邢秀秀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在你身边的。进屋做晚饭吧,我也先回去了,晚上早点休息。”
李云月点点头,将邢秀秀送到院子外,她才折转身回家,进厨房做饭。
梁氏在院子里忙活着家畜的事儿,还不知道李云月在厨房做饭了,李云月生火、洗好米之后,便见她走进来。
“婆婆,晚饭我来做,你到外头歇息一会儿吧,我做饭,就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碍不了事儿。”
梁氏毕竟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多活动,产子时候才能轻松些,久坐反而不好,故而她没和李云月争抢,便出去忙针线活去了。
李云月将豆腐煮了,在里边洒上葱花,再弄个辣椒蘸料,便好吃得不得了。豆腐是自家做的,和现代那种在菜市场买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以前李云月对豆腐无感,但是自从来这个时代之后,她就觉得豆腐简直是一道超级美味。
此外,她还简单地炒了个土豆丝。土豆是春天长成的,现下的土豆,都是当时屯下来的,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李云月心想,自己得抽个时间,去夷州城购置货物,否则家中都没啥吃的了。
晚饭吃得算是融洽,廖奇伟闹出来的事儿,暂时平息,大伙儿对于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都很是珍惜,故而晚饭时分,也没谁闹腾啥。
就是安七墨不在家,家中三人,难免有些牵肠挂肚。
李云月早早地就回房间去了,这几日太过忙碌,她都没有时间去担忧安七墨了,现下闲下来,心中的思念便奔涌而出。
也不知下次再收到他的家书,会是何时,李云月叹了口气,磨墨提笔,再次给安七墨写信,简单地书写了这次发生的事情,并祈愿他早日归来。
可这些信,也只能存放在盒子里,她根本不知道往何处送信去。
就算是交代他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别中暑,这样的话,她也只能存放在信里头。
好在她已经习惯和这种“思念夫君的情绪”相处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熬,写完就睡觉了。
躺在床上的她,计算了一下还有几天是休沐日,她得上夷州城一趟。
算下来,只有五天了。
次日下学堂,回家路上,她碰巧看到王六八,帮忙将猪菜送到别家去。
“六八,我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嘞,云月姐,你有啥事,尽管说!”
“四日后,我休沐日,我想去夷州城买点东西,但是吧,我怀着孩子,不太方便,我打算坐马车去,你那天可以做我的车夫帮忙赶马吗?”
“四天后吗?这没问题啊!我肯定早起就过来!”王六八拍拍胸脯保证。
“那就多谢你了,别忘记这事了知道吗?否则我家就没米下锅了。”
“好的,我保证不会忘记!”
王六八走后,李云月又去了邢秀秀家,问她四天后可否愿意一同去夷州城,邢秀秀也恰好想要进城买东西,便答应一同前去。
李云月之所以喊上她,实在是因为,她若单独与王六八乘坐马车,会遭来非议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约上邢秀秀一起去,更加方便。
安志柏倒是问:“嫂子,那天需要我也跟着去帮忙吗?我长大了,能拿好多东西了!”
“帮忙呢,应该是不需要帮什么忙的,我要买的都是些小东西而已。不过,你若是想去夷州城逛逛,却也可以,男孩子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那就说好了,那天我要一同前去!”
“好,说好了,到时候你便和六八一起赶马车,让你感受一下坐在马车上吹风,有多舒服。”
安志柏有些羞赧地笑起来,眼睛里全是期待。
四天时间很快过去,李云月早起之后,就给水水弄了一大盆料,让它吃着。等她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做好出门的准备时,水水也已经将那一大盆料都吃完了。
“我去端盆水给它喝,不然要等到进城才能喝了。”李云月转身进厨房,端来一盆水,放到水水面前,它很快就喝光了。
王六八这个时候,也已经过来,将马车架在马背上。
邢秀秀也来了,等三人一同上了马车之后,他便准备坐上马车,准备赶马车出去。
这时候,李云月对水水甚是不放心,钻出马车,告诫道:“水水,你可不能闹脾气,知道吗?六八可是你的主人的好兄弟,你乖乖听话,不闹腾,否则你主人回家,要收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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