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费尽心机，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了两块绿豆糕上。
“你这个心机***”，陈灯绝望地躺在床上，人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荆钊野道：“彼此彼此。”
陈灯无力地瘫在床上，喃喃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活着，是多么珍贵的事情。”
荆钊野无所谓道：“有你，才算活着。”
“没有你，便是行尸走肉。”
陈灯没再说话，两人都静默地躺在床上。
即便是盛夏，塞外的夜晚也十分凉爽。
夏夜蝉鸣声不绝于耳，喧闹至极，却又，寂静之极。
陈灯静静地闭着眼，感受着这夜晚的生命力，心里是一片平静。
原来有人一起陪着赴死的感觉，是这样的。
极度的心痛和感动之后，剩下的，是极度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陈灯醒来时，荆钊野已经为他做好了早饭。
是犬戎人极其平常的一顿早餐，两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享受了一个平淡的清晨。
荆钊野言出必践，认真地执行着陈灯心愿单上的每一个心愿。
似乎要赶着最后的时间，将它们都实现了似的。
荆钊野变戏法似的为他编出了一个吊床，他们在那上面做爱。
完事后，陈灯枕在荆钊野的胳膊上，听他细数天上的繁星。
“你知道宇宙是什么吗？”
荆钊野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陈灯道：“宇宙，就是时空。”
荆钊野重复道：“时空，时间和空间。”
陈灯点头：“空间，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之地，时间，便是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大个子，你有没有思考过，时空之外，又是什么？”
荆钊野发觉他有些冷，揽了下被子，盖在他身上。
陈灯自顾自道：“有人说，在我们生活的时空之外，还存在着无数个时空，被称做平行时空。”
“在那些时空中，有你，有我，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千世界。”
“我们或许会相遇、或许不会，或许会成亲，或许不会......”
荆钊野静静地听着，道：“既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那遍不是我们。”
陈灯笑着摇摇头，道：“若是这些世界之间可以互通呢......在时空之上，有着更高纬度的东西，能够穿越平行时空。”
荆钊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便是灵魂。”
陈灯道：“若我说，我的灵魂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其实只是为了改变你原本的命运走向，你相信吗？”
荆钊野道：“我信。”
陈灯惊诧地看着他。
荆钊野自若道：“你的言行本就不同与这世上的很多人，有何奇怪。”
陈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淡定就接受了，苦涩一笑道：“但我还是败了。”
荆钊野道：“你已改变我的命运，但路是我自己所选。”
陈灯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夜晚有些冷，他忍不住缩进了荆钊野怀里。
“什么故事？”
陈灯思索片刻，道：“故事的名字叫做《活着》，主角是一个叫做徐福贵的人......”
陈灯循着记忆，将脑海中那个故事徐徐讲了出来。
“......最后福贵的妻子、儿女、女婿、外孙全部死了，只剩下他和一头老黄牛相依为命。”
“这故事太过悲惨”，荆钊野叹了一口气，“他为何不求死？”
陈灯道：“因为活着就是活着。”
“活着可能没意思，但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荆钊野似乎有些动容，但片刻后，只淡淡道：“已经晚了。”
陈灯叹了口气，道：“是啊，已经晚了。”
翌日陈灯醒来时，感到有一股粘稠液体从鼻腔中涌了出来。
是荆钊野首先发现的，他非常淡定地将帕子润湿，冷静地为他擦拭。
陈灯笑嘻嘻地开玩笑：“最近火气太旺了。”
荆钊野挑了一下眉毛，面无表情地接道：“看来昨晚还没满足你？”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都知道死亡即将降临身边，但内心却又无比平静。
两日后，陈灯开始腹泻。
他仿佛一日之间便瘦了一圈，浑身只剩下皮包骨头。
脸色苍白，眉宇间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一开始他只是每日频繁地进茅厕十几次，后来愈演愈烈，不管吃了什么，总会悉数吐出来，而身下腹泻，亦不停歇。
荆钊野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静静地看着他努力地吃完一堆吃食，又悉数吐出来。
他上前帮他擦拭，陈灯这时总会用惨白的脸，勾出一个难看的笑，跟着面色一变，捂着肚子冲进茅房。
荆钊野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桌上秽物，突然一拳砸在桌上。
血从指缝间漏了出来，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重新面无表情地收拾。
当陈灯第一次吐出血块的时候，荆钊野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猩红，陷入了沉默。
那晚当陈灯最后一次从茅厕出来时，荆钊野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从他靴中拔出那把雌匕。
“大个子，你这是做什么？”陈灯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荆钊野没说话，又从自己靴中抽出了那把雄匕。
拔开匕鞘，金属的冷芒在烛光中一闪一闪。
陈灯眉心一皱，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大个子，我还不想......”
荆钊野的目光沉默的可怕，将一把匕首放在陈灯手上：“乖，就疼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陈灯摇着头，扔掉匕首，道：“我还不想死，大个子，我还能活着......”
荆钊野忽地将匕首狠狠地掼在地上，一拳挥在床柱上，似乎要发泄连日以来的所有压抑。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双目通红，声音中带着颤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你那么难受，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陈灯直起上身，将他的脑袋抱在怀中，手掌从他头顶轻柔抚过。
“我不难受”，他说，“有你在，我就不难受。”
“我只想多活一天......多活一天，我留给你的记忆就多一天。”
荆钊野：“我们会一起死，会一起过奈何桥。”
“我会牵着你的手，不会放开。我会求孟婆，别让我们喝汤......”
陈灯道：“永远不要信来生，来生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寄托，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
荆钊野不再说话，陈灯只感到怀中的身体不住颤抖，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温热的液体透过他薄薄中衣渗了进来。
男人的眼泪滚烫，落在陈灯手臂上，像是烫进了陈灯的心里。
这晚后，荆钊野似乎是想通了，没再失态。
陈灯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瘦的已经没有人形，没有自理能力，生活起居一应需要荆钊野照料。
“对不起啊，因为我的任性，拖累你了。”这晚，荆钊野刚刚帮陈灯擦洗完身体，陈灯突然拉着他的手道。
荆钊野没说话，只是静静在他唇上印上了一个吻。
翌日荆钊野睁开眼睛，怀中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
荆钊野的表情并无起伏，只是静静在陈灯额头上印上一吻，静静地躺在床上。
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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