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娴拍拍谢拂的手，示意她撒开，提了裙摆缓步过月亮门，扬了下巴看金玉：“你们娘子呢？”
也许是她周身气度不对，总之带着不和善，金玉吞了口口水，脱口而出一句在睡着，就干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她两个，再没别的话。
杨娴眯缝起眼睛，往身后瞥了谢拂一回。
谢拂会了意，才近了前来：“你还是去请你们娘子起身吧，廷尉府来了人，要拿你们娘子来问话。”
金玉手里的小箩筐一歪又一斜，跌落下去，刚收拾好的干花，立时又洒落了一地。
杨娴同谢拂对视一眼，也没再看金玉：“怕什么呢？你们没做亏心的事，在这谢府中，还怕有人能拿你们如何？”
人嘛，最怕的就是个撕破脸。
从前大家维持着面上和气，哪怕各自心怀鬼胎，都还能聚在一处有说有笑。
可是一旦撕破了脸——
杨娴冷眼看着从台阶上快步下来的杨媛，嗤的哂笑一回：“阿姐不是在睡着吗？”
杨媛回她一个冷笑，打发金玉一旁退下：“外头叽叽喳喳吵得慌，听了这声音就心烦，哪里还睡得着？”
谢拂听得直咬牙，凶狠的瞪她。
杨娴却好似不在意，都到了穷途末路了，不过叫她逞嘴上功夫，图一时痛快而已，同她置这个气，白叫她得意。
“随阿姐说吧，我来原也不过看在咱们同出一门的份上，好心的提醒阿姐几句。”
杨媛环胸看她：“我有什么，是好叫你来提醒的吗？”
“果真没有吗？”杨娴步步紧逼，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来，“当日阿姐同金玉做了场戏，故意叫我听见三郎昔年那一段旧事，又非要跟着我们进京来——阿姐心里是不是还在奢望着，三郎仍有当年糊涂心思，最好是能为阿姐，同我大动干戈，以至于休弃我？”
“你——”杨媛倒吸口凉气。
然则杨娴没容她把话说完，嘴角上扬着就又娓娓道：“阿姐别当我是个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在谢家门里，我要没点子看人的本事，也早过不下去了。”她一扬声，“阿姐以为，我为什么这样安心的带你进京了呢？”
杨媛有些后知后觉，但却隐隐明白过来。
当日杨娴什么都知道，也清楚她是刻意为之，然而却全然不怕——她不怕的……
杨媛柳眉倒竖：“我从前竟不知，你一肚子的心眼，谢大妇和谢三郎君……”
“阿姐想吓唬我吗？”杨娴极为不屑，连声咂舌，“我原没什么坏心肠，不过是想着，即便是休弃了我，阿姐也进不了谢家的门而已。你既提起婆母，那我也明说了，你想嫁进谢家，婆母头一个不同意的。阿姐你苦心经营，还顺了阿耶的意思进京来搅局，到头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谢拂的手一直叫杨娴攥着，来的路上说好了的，不叫她说话时，就攥着她不撒手，什么时候拉了她，她就什么时候闭上嘴，她要是不听，索性不带她过来。
这会儿谢拂感到手上的力道撤回去，果然杨娴松开了她。
杨媛那里正要开口，她一步迈上前，咦了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像才知晓，却表现出比杨娴更加强烈的不屑来：“你当我们陈郡谢氏是什么门第？丧夫再嫁，你难道妄想嫁我三兄做正室不成？”
杨媛脸色一白，显然恼羞成怒，竟扬手想去打谢拂。
谢拂算得上敏捷，况且缪云早护在她身前，钳住了杨媛高高举起，却来不及落下的那只手。
缪云虽是做奴婢的，可从前就是跟在谢大妇身边的人，说话比旁个有分量，她服侍了谢拂，自然处处以谢拂为先，堂堂的谢氏女郎，难道是谁都能轻易动手的不成？
她黑了黑脸，到底碍于身份，松开捏着杨媛的那只手：“夫人好歹看看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也不要当谢氏没了人一样，大妇虽然才离京，可我们女郎又不是等闲之辈，难道由得夫人欺辱吗？”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杨媛气结，却知道大势已去。
杨娴早就知道了那些事，却一直忍着，到今日，她不肯在忍……
廷尉府来了人要拿她问话，显然阿耶所谋之事，是败露了的。
能惊动廷尉府经办，必定是天子授意。
杨娴看着她神色几变，最后化为灰败，才沉了沉声：“阿姐现在想明白了？廷尉监可就在前头等着，阿姐——阿耶与琅琊王氏勾结成奸，帮着王家在朝堂上排除异己，你掺和进来，就跑不了。不妨告诉你，王家那位郡公，还有他们家的宗子，都没落着好。阿姐在深宅中只怕不知，三郎心善，叫我说与阿姐知道，一个官降三品，一个三月不得入太极殿议政，如今阿姐却指望哪个来护佑你呢？”
“我什么也不知道。”杨媛黑着脸倒退三两步，“我自彭城离开后就往陈郡去寻你，阿耶有什么筹谋，我怎会知情？”
“你真的是离开彭城就往陈郡的吗？真的不知道阿耶的谋划吗？”杨娴没点透，毕竟派人到弘农暗查这种事，叫人知道了，对谢汲也没任何好处，是以她只冷声反问了两句，便把手一摊，“那就叫廷尉府去查吧。陛下上了心要过问的事儿，是非曲直，廷尉府总要弄个清楚明白，也不是阿姐一句不知就能了事的。”
她一面说，一面稍稍背过身，与谢拂使了个眼色。
谢拂便很适时的接过她的话：“正好，你这样目中无人，客居我们府上，竟还想动手打我，如今又背了廷尉府亲自过问的案子，索性今日就搬出去为好，别再连累了我们家。”
“阿姐可想清楚了，离开了谢府，你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廷尉监因何带人登门，还留了余地，叫三郎先入内来交代几句，若不是为了谢氏，阿姐此刻该身在廷尉府的大堂上才是！”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