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偏离-第三十八章 偏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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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偏离日

    6月10日上午,距离第一个患者赵春梅发病,刚好过去一个月。

    秦文是被窗外巨大的嘈杂声惊醒的。首先是一道尖锐的玻璃碎裂声,这声音极其刺耳,仿佛一把锥子钻入脑海,紧随其后的,是无数人惊惶、恐惧、歇斯底里的叫喊,叫喊声来自四面八方,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纷乱的声浪让秦文怀疑自己正置身于地震或火山爆发现场。“你是谁?”这声凄厉的少女尖叫发自秦家向北五十米的十七号别墅,秦文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前,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披头散发地推开别墅铁门,赤着脚一路狂奔,身上的睡裙将玲珑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在远处的小区门口,数十个人聚成一团,正在大声讨论着什么。这群人情绪都很激动,有人拼命摇头,双手用力拽自己的头发,有人手舞足蹈,仿佛患上了莫名的癫痫,一对男女用脏话大声争吵,并很快加上了推搡、揪衣领、甩耳光等肢体动作。秦文被这末世般的景象吓坏了,正准备跑到客厅,再叫醒弟弟与父亲,小区内的播音喇叭响了起来,一个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男声在小区上空响起。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昨天夜里到今天凌晨,此前新闻报道的‘AAS’,也就是‘非典型性失忆综合征’大规模爆发,你大脑里的记忆可能存在问题,你记得的事情可能跟现实不一样。请大家不要激动,不要伤害自己或他人,请在家的业主立刻打开电视,收看Y市新闻频道。”

    秦文心头“咯噔”了一下,“爆发”,他很了解这个词的分量,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之前的新闻报道里,官方用于形容这种记忆疾病的措辞都是“出现”“新增”,但如今竟然用上了“爆发”。显然,这一次记忆偏离的人数远远超过了此前的数量级,几百?几千?几万?秦文奔进客厅,发现秦武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显然他也目睹了小区里发生的一切。很快,楼梯上传来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

    秦山扶着楼梯的扶手,蹒跚地走了下来。一根颤抖的手指按在遥控器按钮上,电视上出现了熟悉的新闻直播间画面。

    “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我市有大量居民记忆出现问题,推测为半个月前曾小规模出现的‘非典型性失忆综合征’集中爆发。据悉,目前我市大约有十分之一的市民出现了记忆问题,具体人数尚在进一步确认中。这种记忆疾病不会对健康产生直接影响,请全体市民保持情绪稳定。”读稿的主持人是Y市新闻栏目的当家花旦,此刻,这位平素以冷静、雍容著称的女主播额上缀满汗珠,拿着稿纸的双手微微发抖,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再次提醒所有市民,你身边的陌生人可能是你的爱人,你记忆中的爱人可能并不认识你,你现在身处的陌生房子可能是你新买的住宅,你记得的某样东西可能并不存在,你可能会看见记忆中已死去的亲人,你记忆中昨天还一起吃饭的亲人可能已经离世。总之,无论发生什么,请不要冲动!不要做出任何过激行为!至于这种记忆疾病的爆发起因,专家正在研究。此外,目前Y市的绝大部分警力都在街头维持秩序,市内所有医院都处于爆满状态,可能无法第一时间处理您的报警、就诊需求,请市民朋友理解……”

    女主持用了整整五分钟,才读完这篇冗长拗口、显然是临时赶工出来的稿件。她的语速很慢,字里行间出现了好几处明显的停顿与结巴。主持人读完稿件后,新闻并没切换至现场画面、又或是后续详细报道,而是女主播用更慢的语速,以及略微平静一些的语气,将稿件一字不差地重读了一遍,紧接着是第三、第四遍。若非这几次读稿过程中,主持人语气、语速、表情略有差别,秦文甚至怀疑这是同一段视频的反复播放,当读到第四遍时,屏幕下方出现了一行醒目的字幕:

    有关本事件的详细报道正在我台第二频道播出。

    “十分之一”,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这意味着记忆出现问题的人数达到十多万。秦文将电视切换到二频道。这次,他只用了半秒钟便认出了电视画面中的场景:青山医院。没错,正是他工作的青山医院,这所精神病院的停车场就像春运的车站一样人山人海,上万名患者与家属挤在横七竖八的汽车中间。远远看去,就像一群五颜六色的甲壳虫。当镜头切换至近景后,一张张焦虑、惶恐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数十名身穿制服的武警站在人群中,用高音喇叭大喊“冷静”“不要拥挤”“不要推搡”。下一秒,新闻画面再度切换,一个扎马尾辫的年轻女记者站在医院门口约半米高的花坛上,正在用一根自拍杆与一部手机做街头直播。

    “现在是7:35,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青山医院门口,在我身后,前来就诊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千,而青山医院每天的接诊人数上限为三千人。医院方面表示,这种突发记忆疾病并不会对健康产生直接影响,请各位不要恐慌,如果情况不算紧急,建议市民先回家等待。”女记者的语调很尖锐,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也只有这样,她的声音才不会被鼎沸的嘈杂声淹没。接下来,女记者从花坛上跳了下来,挤入潮水般的人流,开始做市民采访,她第一个采访对象是一名中学生模样的短发女孩。

    “你为什么来医院?”

    “我记忆出问题了,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我吓得大叫,然后我妈妈就来了,我妈妈说,这是我家去年买的新房子,但我完全不记得!”少女的眼睛很大,瞳孔里满是困惑与茫然。记者点了点头,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句夹杂着生殖器字眼的怒骂,人潮出现一阵短暂的骚动,少女被挤了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死死抱住一旁的中年妇女,眼中涌出泪来。

    “那你记不记得,去年A省发生过地震?”直播记者大声问。

    “嗯,记得的,怎么了?”少女一脸茫然。

    “没什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一周前,我市有几十位市民的记忆发生问题吗?”

    “不知道啊,记忆出现问题?我没听说啊。姐姐,我这种病到底是什么情况?能看好吗?”

    “能看好的,你不要害怕,这种病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现在外面很乱,建议你先回家!”记者与少女挥手告别,就在这时,一个留着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闯入了镜头,对女记者大喊:“帮帮我,帮帮我!”

    “你怎么了?”

    “今天一大早,我老婆、女儿,还有我丈母娘的记忆都出了问题,要把我赶出家门。”

    “什么意思?”女记者一脸茫然。

    “今天一大早,我老婆、女儿、丈母娘忽然要把我赶出家门,他们说我在外面找了小三,连儿子都生下来了,但根本没这回事啊。后来我看电视,才知道她们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喊她们来医院看病,但她们不理我,还一口咬定,记忆出问题的是我,是我不记得小三的事,让我过来看病!但我没问题啊,他们说的我那个小三,我手机、微信上都没有,压根儿就是陌生人!”

    女记者愣住了,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她的预料。与此同时,电视机前的秦文则全身发冷,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男人和他的三位家人,究竟是哪一方记忆出现了问题。但他真真切切地发现,周诚信上提及的某种情况正在成为现实:

    当记忆偏离者从少数派变为多数派之后,那么,记忆世界,将会反作用于现实世界。

    电视屏幕上,女记者对闯入镜头的男子喊了几声“冷静”。下一秒,电视画面切回演播室,Y市的某位领导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会议桌前,与十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专家、医生开会,会议发言空洞无物,不外乎“高度重视”“保持冷静”一类苍白无力的废话。秦文下意识看了一眼父亲,秦山脸上带着些许的迷茫,瘦削的身体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断颤抖,也不知是因为苍老还是激动。秦文叹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秦武,秦武显然没有睡好,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疲倦与憔悴。秦文默默地低下头,数不清的疑问如泡沫般填满了脑海。

    周诚不是已经失忆了吗?

    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

    难道那封信上的内容,依旧是假的?

    他,又或者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改变这座城市的记忆?又或者,改变这个世界的记忆?

    这样做,对他或是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秦文双手抱头,陷入一段长久、痛楚、毫无头绪的沉思,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例如通过改变记忆完成对某些关键人物的“洗脑”,进而攫取财富与权力,又或者借助这种手段,引发社会秩序的动荡。然而这些猜想无一例外都会撞上坚实的逻辑墙壁:如果始作俑者希望借此获利的话,那么,动静无疑越小越好,只要针对性地改变部分关键人物的记忆就行了;而如果希望引发世界动荡的话,那幕后主使理应将“记忆世界”编织得更具导向性、颠覆性才对。秦文在痛苦中思索了很久,在这个过程里,他把周诚的那封信又逐字逐句地回忆了一遍,这才发现,那份信虽然看似言辞恳切,但无疑刻意隐瞒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而且,留下了许多巧妙的、难以察觉的伏笔。

    比如,周诚并没有承诺,自己的失忆意味着这一切的结束。

    周诚甚至没有承认,自己是整件计划的唯一主导与灵魂——他无疑是这项技术的核心人物,但未必是整个阴谋的始作俑者。

    以及,关于那个“团队”,信中几乎一笔带过,并用春秋笔法,让秦文误以为这个阴谋的大多数谋划、参与者都已经“失忆”了。最后,一个毛骨悚然却又无比真实的联想浮出了水面。

    以周诚睿智的头脑,他完全可能猜到,以秦文的性格,加上两人的交情,秦文肯定不会报警或公开真相,他只会帮着隐瞒、遮掩这一切。换而言之,周诚的“自我牺牲”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的真实目的,是麻痹秦文,来换取时间,以此来执行后面更重要、更宏伟的计划。

    他们的实验目标绝非几个、几十人,而是,改变这座城市,甚至……

    一股滔天的怒意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爆发出来,秦文冲进房间,抓起手机,拨通了周诚的电话。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周诚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骗我?”秦文怒不可遏。

    “什么骗你?”

    秦文猛醒过来,他意识到,周诚确实欺骗并利用了自己,但有一点是真实的,他确实“失忆”了,换而言之,今天的周诚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周诚”了,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已不复存在于他的脑海中。这让秦文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大学时,曾经参与的一次课堂辩论:“假定一个犯罪分子患上了失忆症,完全不记得他此前做过的一切,那么,他是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还是该无罪释放?”秦文随即又想到了秦武,如果秦武真是那场火灾的犯罪嫌疑人,那么,此刻,已经失去那段记忆的他,又是否应该对那场火灾负责?

    秦文双手抱头,大脑里一片混乱。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秦武焦急地冲了进来,大喊道:“走!去林泉家!”

    “什么意思?”

    “你忘了吗,此前关于记忆偏离跟盘古实验有关的那套理论,都是林教授提出来的,现在这种病再次爆发,我觉得,现在应该去请教一下他!”

    “没用的,林泉已经失忆了!不只是林泉,周诚也失忆了!”

    “你怎么知道?”秦武问,“还有,这事跟周诚又有什么关系?”

    秦文苦笑了一下,此刻的他已决定告诉秦武整件事的真相:这种怪病跟平行世界、盘古实验完全无关,完全是一场人为的、预谋已久的阴谋。他咬了咬牙,开始在大脑里组织语言,然而,在开口前,秦文意识到,目前最需要知道真相的人,并不是秦武。

    “你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在最短时间内,联系到市领导吗?”秦文的眼神很坚定,语气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说,“你应该能联系上你们台长,你看能不能找一下他,让他联系一下宣传部。”

    “干什么?”

    “他们需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真相?”秦武呆住了,“你还知道什么真相?”

    “林泉,还有周诚,都有问题!”

    秦武呆住了,一句话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秦文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认真地说:“你先联系领导,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愿第一个妥协,这样的对峙局面维持了大约十秒,秦武的情绪也愈发激动:“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脆响,似乎是某样瓷器又或者玻璃器皿砸在地上的声音。这在一片混乱的城市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然而这个插曲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此前一直静坐在沙发上的秦山被这响动惊到了,靠在沙发上的身体诡异地颤抖了一下,交错放在膝前的双手忽然分开,十指箕张,无力地在半空中抓了几下,好像要抓住某件无法看见的东西。与此同时,秦山的脑袋微微仰起,浑浊的眼睛无力地眨了两下,目光渐渐涣散。

    “我,感觉有点晕。”秦山微弱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将兄弟二人震醒过来。

    “您怎么了?”秦文大喊。

    “没什么,好像,好像……”秦山躺在沙发上,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咳嗽了两声,接着用尽身体剩下的全部力气,问了三个问题:“林泉怎么了?周诚怎么了?外面怎么了?”

    兄弟二人同时呆住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三个问题,此前,因为过于激动,二人在交流、争论的时候,完全忽略了父亲。他们忘记了,林泉、周诚,这两个关键人物其实都是父亲相交多年的好友,是父亲无比牵挂的人。而秦文刚才的话,无疑刺激到了老人脆弱的神经。秦文大脑飞转,试图编织一个谎言来糊弄过去,然而事与愿违,秦山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白发苍苍的脑袋前后摇摆了几下,就像一个醉酒者试图集中涣散的精神,接着,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喉管里发出可怕的、拉风箱一般的呼哧声。

    “开,开窗子。”

    “怎么了?”

    “屋子里好闷,我有点喘不过气。”

    “您到底怎么了?”秦文冲到父亲身边,搭脉,翻眼皮,伸出三个手指,“这是几?”秦山的反应很迟钝,过了大约五六秒,喉管里才蹦出一个“三”字。不仅如此,当秦文要求父亲做出“抬右手”“眨一下左眼”等简单动作时,老人僵硬的四肢已完全不听使唤。学医多年的秦文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冲秦武大喊:“爸爸可能中风了!打120……不,你现在出门,把车开到门口!”

    秦武被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往门外冲去,在玄关的位置,他被一双皮鞋绊倒了,下巴重重磕在一旁的鞋柜上,鲜血从齿缝中涌了出来。然而他忘记了疼痛,只是弹簧般从地上蹦了起来,冲出大门,与此同时,秦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厨房,从药箱里找出两片阿司匹林,喂进父亲口中,然后躬下身,用力将秦山一百多斤的身体驮到背上,往门外刚刚停稳的汽车跑去。

    这无疑是一段崩溃的路途,刚出门的时候,秦文的计划是两公里外的医科大附属医院,然而刚到小区门口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去距离最近的Y市人民医院。这是因为整座城市的交通已陷入了瘫痪,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人流聚成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团体,谈论、交流有关记忆偏离症的一切。机动车道上堵满了车,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汽车挪动的速度几乎比步行还慢。在每个十字路口,都有十多个身穿警察、保安制服的人竭力维持秩序。秦文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警察的腰间,大多塞着配枪。

    不幸中的万幸,当汽车开到半路时,秦山的健康状况略微稳定了一些,呼吸心跳渐渐趋于平稳,苍白的脸上也重新泛出血色,秦山怔怔地望着车窗外的一切,问:“怎么了?”

    “您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那种记忆疾病吗?”

    “嗯,你跟我说,得了这种病的人,脑子里最近几年的记忆,被重写了一遍。”

    “是的,现在,有好几万人的记忆出了问题。”

    “噢……”秦山费力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在经历了无比焦躁的堵车、排队、检查后,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CT显示,秦山的脑部并未出现明显的器质性病变,没有出血点,血压、心电图也基本正常,唯一的“异常”是一处已有三四年历史的轻微脑梗——且未见明显的恶化趋势。

    “老人应该是被吓到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先入院观察,你们要安排人陪护。”急诊医生说。

    这场突如其来的急病让兄弟二人焦头烂额,若非住院处走道边那几十张加床,若非不少病人在看见秦文时脸上那惊骇莫名的“见鬼”表情。他们几乎忘记了,一场可怕的、前所未有的记忆偏离正在身边爆发。而秦武前一晚想去“自首”的冲动,自然也被这接踵而至的变故冲到了九霄云外。

    秦山睡着后,秦武与秦文在病房的阳台上聊了半个小时。秦文说出了这段时间知道的一切:包括周诚和林泉,他们的“绝笔”与“遗言”,他们的阴谋与谎言。秦武听完后沉默了许久,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以往容易冲动的秦武却没有愤怒或激动。

    “你刚开始准备帮他们隐瞒这一切?”秦武问。

    “是,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并没有。我不知道,今天AAS再次爆发,究竟是周诚在失忆前安排好的,还是他们有其他同伴在操控这一切。”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骗了我们。”秦武说,“现在,你准备把这件事公开出去?”

    “嗯。”秦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但城市的天空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几乎每一盏路灯都亮着,每一个街头巷尾都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察。秦文扭过头,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熟睡的父亲,秦山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稳定平缓,蓝白相间的条纹被伴着苍老的身躯微微起伏,在更远处的医院走廊上,液晶时钟正闪烁着红色的数字,2:35。

    秦文对秦武说:“今晚我留在这儿陪父亲,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明早七点,你打电话给你们台领导,让台长找宣传部,让宣传部联系市委书记,我要当面对书记说出这一切。”

    “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秦武说,“这种情况,他们一定在通宵解决。”

    秦文犹豫了几秒,他差点儿就同意了秦武的提议,然而,当“好”字的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前,一股难以抵御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秦文打了个哈欠,说:“就算市领导上班,我们领导也不一定醒着,太晚了,明天吧。”

    “好吧,那就明天。”秦武也很累了,这段日子经历的一切早已透支了他的精力与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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