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偏离-第四十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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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父亲

    人民医院住院处。

    一只苍老、握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无数混乱的、嘈杂的声响不断从听筒里飘出——包括数十双靴子踩在地面上的脆响,尖锐的、不绝于耳的警笛鸣叫,以及几个年轻男人嘶哑的呼喊:“救护车,喊救护车!”“今天哪有救护车!”“谁有医疗包,帮他一下止血!”秦山的身体如风中落叶般颤抖起来,粗糙的右手无力地松开,手机在重力的牵引下摔落地面,激起一片不太明显的尘埃。

    秦山沉默地站在病房窗前,往正东的方向看去,刺目的日光投射在老人的脸上,刺激着泪腺,两道泪水从浑浊的瞳孔里流了出来,秦山并没有闭眼,他宛若一尊没有呼吸的雕塑,立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在身后的病房里,电视荧幕上的主持人正用毫无感情的语调,播送最新的“紧急通告。”

    “如果您的记忆依旧正常,请不要急于纠正亲人、朋友的记忆,如果双方因记忆不一,引发情感纠纷、债务分歧等矛盾时,请务必保持冷静,在不限制对方人身自由、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妥善协商,寻求解决方案。”

    嘟……嘟……手机被挂断了。秦山扶着窗台,竭力弓下腰,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然后用颤抖的手指拨出一个号码:“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女音,然而秦山并不放弃,又重拨了第二、第三遍……

    同一时间,秦文家里。

    “周局长,相信我,我真的知道这种记忆偏离症的一些重要信息,你能帮我约领导见一见么?”

    “对不起,我真没办法,现在所有领导都不接电话,我还在想办法出城,不跟你说了。”

    “出城?您去哪儿?”

    “有人说,这是西方某国的病毒武器,通过改写大脑皮层细胞的手段改写记忆,Y市是实验地点,所有留在这里的人记忆都会出现问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是谣言,事实不是这样的。”

    电话挂断了。

    秦武骂了一句脏话,这已是第十一次被拒绝了,他懊恼地将手机摔到床头,换好衣服,准备去医院找秦文诉说,电话忽然响了,是秦山打来的。

    “你现在来医院,我有话跟你说。”秦山对秦武说。

    秦武浑浑噩噩地走出大门,开车,发动。当走进病房的一刻,他意外地发现,秦文居然不在病房里。在他的印象中,哥哥是一个极其负责、靠谱的人,在自己换班前,他本该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的床头才对。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他瞬间忽略了这一点,秦武发现,今天的父亲,给他的感觉居然如此陌生。

    秦山依旧穿着昨晚的病号服,佝偻的身躯斜斜地倚靠在床上,用一块刚刚拧干的毛巾仔细地擦脸。这个无比寻常的动作却引发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这块印有朴素条纹的蓝白毛巾就像一块带有神秘法力的魔布,不但拭去了皱纹中的油脂与灰尘,同时,也拭去了这张脸上的迷惘与迟钝。擦完脸后,秦山就跟被施了某种神奇的魔法一样,整个人焕然一新,瞳孔里射出清明而锋锐的光芒,无论是在记忆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之中,这样的光芒都有很久没有从这双眼睛里出现过。

    “爸,你病好了?”秦武刚开口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愚蠢了,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不可逆的大脑病变,只能控制,不会好转,更不用说痊愈了。这是每一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家属都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常识。秦山没有回答秦武的问题,他身上的气质已完全变了,昔日的睿智、冷静全部回到了这具垂垂老矣的躯壳中。秦山看了一眼面前的秦武,不急不慢地说:

    “你好像很热,坐下来喝杯水吧。”

    秦武怔住了,没错,因为激动与炎热的缘故,他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秦武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将父亲递来的一杯凉水一饮而尽,问:

    “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应该已经知道周诚的那封信了,信上说的,他的那个团队,其中就有我。”秦山直视着秦武的眼睛,缓缓说,“其实,在这个团队里,我的角色,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你?”秦武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清楚地记得,就在几小时前,兄弟俩还一致商定,继续向父亲隐瞒目前知道的关于“AAS”的一切,以免父亲不必要地担忧劳神。谁知,他们一直苦苦隐瞒的那个人,真实身份是这一切的主谋与导演。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扑面而来,秦武下意识地问:

    “为什么?”

    “因为你们,也因为我自己。”

    “我们?你自己?”

    秦山看出了秦武的难以置信,他缓缓合上眼,用更慢的语速、更平静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因为你们,也因为我自己。”

    秦武脑袋更晕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父亲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秦山并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秦武,沧桑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在这样的凝望下,秦武也渐渐平静下来,无数细碎的、看似毫无头绪的思绪碎片在脑海中拼接,秦武眼中的迷惘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震惊:

    “你是故意改变我记忆的?”秦武问。

    “是的。”秦山点了点头,身体向前靠了靠,佝偻的腰背挺直了一些。秦山摸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录像,递到秦武眼前,这是一段翻拍的监控录像,画面里那个熟悉的房间,正是秦家的客厅。

    在视频的第三秒,秦武摇摇晃晃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通红,明显是喝醉的样子。由于站立不稳,秦武在换鞋时绊了个跟头,身体撞在一旁半人高的鞋柜上,大约五秒后,秦山走入画面,伸手去扶秦武,两个人短暂交流了两句,忽然,秦武一把推开父亲,双膝跪了下去,嘴唇翕动,似乎在低语什么。

    秦武隐约猜到了一些,他问:

    “这是什么?”

    “5月4日晚上,白静的男朋友在微博上发了一张他创作的白静的肖像画,一天后,你点燃了一个浸满酒精的纸团,从窗口扔进了画室。”秦山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武的问题,而是用无比冷漠的语调,开始陈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件事,是你在5月7日晚上,喝醉了以后,主动告诉我的。手机上的这段视频,就是你跟我坦白的过程。”

    秦武默然不语。

    “我不知道是事情太小,还是你谋划得比较周密,没有留下线索。总之,警察刚开始并没有没找你,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你自己却崩溃了。这也没办法,你从小就这样,只要做了错事,就会担惊受怕很久。所以,我得让你失忆,让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然的话,无论去不去自首,你这辈子都全毁了。”秦山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幸亏我这么做了,不然,如果你在那种状态下,听说陈远波自杀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举动。”

    秦武全身发寒,他想到了一个无比可怕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个记忆世界里,我的整个人生经历,都是你有目的、有计划地杜撰的?”

    “是的。”秦山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秦武,脸上看不出丝毫愧疚,“其实,在这件事之前,我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改写你的记忆,因为你最近这半年的样子,我很不喜欢。我很希望,你能回到过去的你,不过这样的理由并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但这件事之后,我意识到,如果再不改写你的记忆,你就真的完了。正好,在那段时间,盘古实验室也重启了试验,这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那秦文呢?在记忆世界里,他因公牺牲的事情,也是你策划的?”

    “当然,在记忆世界里,你们两个人的一切经历,都是我仔细斟酌思考之后,为你们量身撰写的。”秦山忽然笑了,他说,“而秦文在半年前的那件事,则是我开始试验的动力!如果他没有被冤枉,如果我们依旧保持着半年前的那种生活,或许,这个实验到现在还停留在纸面上吧!”

    “实验?这是你们的实验?”

    “任何一项伟大的、划时代的医学发现,都是需要实验来证明的,只不过,我们发现的是一种‘改变记忆’的技术,它不可能得到官方批准,也不会有任何人公开支持我们。正因如此,尽管我和周诚在两年前就研究出了成熟的技术,但始终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去开始这件事!但秦文被冤枉的那次,彻底改变了你、我、秦文的命运,也触动了周诚。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只能向前!既然现实世界不给我们公平与正义,那我们就创作一个公正的世界!”

    秦山抬起头,一缕和煦的阳光从远方的两栋大楼中间漏了过来,将这张满是皱纹的面庞照耀得闪闪发光:“小武,你觉得,我给你哥塑造的英雄形象怎么样?现在,大多数人的记忆都出现了偏离,那些曾经嘲笑他、伤害他的人,如今成了他的崇拜者。他不再是大家眼里的笑柄,而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伟大的英雄。”

    “但是,网上还有很多消息啊!别人不会发现其中的矛盾吗?”

    秦山笑了笑,额头的皱纹完全舒展开来:“我知道,在这个年代,想彻底删除某件事的痕迹是很难做到的,所以我的做法是,在这些新闻后面加上了后续报道,简而言之,就是调查发现,你哥哥是在下班后喝的酒,而那些不实报道则是个别无良记者为了蹭医患矛盾的热点,恶意捏造的谣言与诽谤。对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秦武的身体更冷了,父亲的话语是他无法反驳的,但父亲的做法又是他无法接受的。秦武感觉体内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地从五脏六腑里抽离出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思维的空架子,秦山将秦武的变化看在眼里,说:

    “你不必自责,你和你哥哥,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我做这件事,最本质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秦山顿了顿,然后缓缓说,“每个科学家都希望改变世界,这是任何伟大的科研工作者必备的野心与渴望,所以,当攻克技术难关之后,就算没有秦文跟你的事,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将计划付诸行动。毕竟,不止我,周诚和林泉也对现实世界的命运相当不满呢!”

    秦武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脑海中再次浮出那道清癯的身影,林泉。自从第一次偶遇开始,秦武便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老人。这并非简单地因为林泉是父亲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因为,在几次会面中,林泉身上那种倔强、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牌知识分子气质。秦武曾确信,林泉是一个纯粹的,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求道者。然而当真相水落石之时,他又觉得,林泉是最有理由参与甚至谋划这件事的,没错,任何人在遭遇命运那般不公的对待后,都有理由这么做的。

    秦山说:“在记忆世界里,林泉则在两年前当选了院士,周诚是医学界泰斗之一,这些,都是以他们的才能与人品,理应得到的尊重与待遇。”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如果只是改变少部分人的记忆,那自然毫无意义,大多数正常人不会承认记忆世界的存在,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强行“矫正”少部分人偏离的记忆。但如果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的记忆发生了偏离,那就不一样了。”秦山看了秦武一眼,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身体,直接刺入内心,“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疯子,那么,正常人就会被视作异类,被关进精神病院。”

    “你能改变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记忆?”

    “事实上,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们已经在以Y市中心广场为圆心,十公里为半径,大约一百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四十多万人的大脑里,写入了“M世界”的记忆信息,这也是我们目前软件与计算机算力的极限。”秦山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武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一段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但是,这些被写入信息的大脑,并不会立刻改变记忆。”

    “什么意思?”

    “你没学过医,其中的具体原理,我很难用专业术语跟你解释。这么说吧,在这段时间里,真实记忆与虚假记忆就像两条平行的火车轨道,同时存在于这些人的大脑中,而要让记忆的列车从原本的轨道改道驶上新的轨道,同时在时间上完成无缝对接,则需要一段特殊的电波信号刺激。我们将这个特殊的电波发射装置,叫作扳道器。”秦山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的右手在虚空里按了一下,仿佛按下了某个并不存在的按钮,“我们有一个秘密实验室,你可以叫它‘基地’,而扳道器的控制软件,就在基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它可以精准地选定某个、某几个目标,例如我想改变秦武的记忆,那只要找到代表他名字的代号就可以做到;也可以是随机的几千、几万人,例如我想改变Y市百分之三十的人的记忆,扳道器也可以帮我实现;我目前的最大能力,是改写半径十公里,也就是电波影响范围内的所有人的记忆,要做到这一点操作很简单,只要按下屏幕右下角那个标有ALL的红色按钮就可以。”

    “基地?按钮?”这无疑是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词,秦武打了个寒噤,四周无比闷热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冰寒彻骨。他用无比恐惧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一刻,这个熟悉、慈爱的老人似乎变得陌生而狰狞。他问:“爸,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不多,也不少。知道我为什么要装出老年痴呆吗?因为只有这样,当周诚、林泉暴露之后,我还有一定的时间继续完成计划。还有,知道我为什么会修改家里的监控信息吗,正因为我老年痴呆了,所以,每次去基地之后,我都要改一遍家里的监控文件,防止你或你哥看监控时发现我居然出过门。”秦山长长叹息了一声,说,“还有,让我最终下定决心,改变这座城市记忆的原因,正是因为前天夜里,你跟秦文说,你要去自首!”

    “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我?”秦武下意识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逃离病房,远离这个满脸狂热却被他称作“父亲”的人。然而意外再一次出现了,一阵无法抵御的眩晕感猛烈袭来,秦武发觉,自己四肢软绵绵的,完全用不上力气。起初他以为这是因为恐惧产生的虚脱感,于是咬着牙,双手撑住椅子扶手,试着想站起来,谁知双腿完全无法支撑起七十公斤的体重。秦武身体向右倾斜,重重摔倒在病房的地面上。

    “爸?”秦武终于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精神因素引起的乏力。

    “刚才给你喝的那杯水里面,我掺了一些镇静剂,不过你放心,休息一两个小时就好了。我这么做是为你好,因为我下面要说的这件事,你一定更难接受。”秦山弯下腰,用力将秦武重新抱回椅子上,然后半蹲下来,父子二人在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上四目相对。秦武惊讶地发现,父亲在刚刚过去的这几分钟里似乎老了十岁,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目光涣散,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老年痴呆状态。

    “还有什么事?”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忽然会对你坦白这一切吗?”

    秦武眼睛睁得很大,但嘴巴依旧紧闭。他知道,父亲如果愿意说,那不需要追问,如果不愿意说,问了也毫无意义。

    “你的哥哥,刚才去了政府大院,想要上报他知道的真相,但是跟警察发生了冲突,受了伤。”秦山伸出手,轻轻覆在秦武的肩上,他的语气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而是带着明显的痛苦。秦武愣住了,整个人如被电流击中一样僵在椅子上,他张了张口,想问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很快又闭上了,毕竟,就连周诚都有办法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更不用说朝夕相处的父亲了。

    “秦文应该是被高压警棍打了一下,跌在了地上,头部外伤,流了不少血,血压、脉搏一度很低,但经过抢救,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秦山看着秦武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平静,就像戴上了一层无形的面具,“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一切。”

    秦山转过身,走向窗口的位置,他的腰背再次变得佝偻,脚步重归往日里的蹒跚,他没有理会秦武的咆哮,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秦山十分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秦文是一个冷静睿智但认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底的人,而秦武则是一个冲动热血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人。他可以猜到,一旦秦武听说秦文受伤的事,将会陷入一种怎样激动与狂暴的状态,到那个时候,秦武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比秦文冲动百倍的举动,从而陷入危险百倍的境地。

    秦文的受伤,已让秦山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无法再接受秦武发生任何意外了。秦武接下来的反应也确实符合他的预料,当听说秦文受伤的那一秒,他虚脱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用颤抖的双手撑住椅子的两边,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他的双腿仿佛有千钧重,但依旧向前迈出两步,试图去抓秦山的衣领。

    秦山轻易避开了,目光里露出一丝怜悯。

    秦武跌回座位,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很久,他眼中的血红渐渐消失,整个人重新安静下来。

    “你觉得你在帮我。”秦武说。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救你。”

    秦武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悲哀,他问:“那么,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一个错误?”

    秦山愣住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费解。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叛逆,你一次次地纠正我,批评我,但我依旧我行我素。在你心里,早已设计好了我的人生道路,所以,当我的行为、我的选择,偏离了你期望的轨迹后,你便通过改变记忆的法子来改造我、纠正我。这是因为,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失败品。”

    秦山嘴巴张了张,他想要反驳,但最终却只说出三个字。

    “你错了。”

    “如果我错了,那么,请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秦武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至少,我应该有权,选择自己的记忆。”

    秦山沉默了,这确实是他可以轻易做到的,然而,如果那么做,秦武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武,这目光深邃复杂,过了一会儿,秦山忽然说:“秦武,你先听我说一件事。”

    “什么事?”

    “你身上的药效会在两三个小时之后消失,15:00,你去武警医院外科病房,把你哥接出来。”秦山的瞳孔始终盯着天花板的位置,语气平淡,似乎在托付一件无比简单的小事,“至于你的记忆选择,我会考虑一段时间,之后给你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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