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周身一阵瑟缩李娃慌忙问:“官人疼得厉害?”
的身躯旧伤新伤斑驳交错只背上那醒目的“尽忠报国”四个大字赫然。
岳飞轻笑:“不是刀剑硬伤不妨。”
看了垂泪的李娃岳飞叹息:“所幸老人家身体尚好还能有气力打得动就还好。”
李娃呜咽不止。
“适才官人抚琴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李娃知道丈夫是孝子这种强作瑟歌的方法安慰母亲不要担心他身上的伤。
“明日母亲问及你可知道如何应答?”岳飞冷默的话语李娃点点头。仿佛这身子和伤都不属于他仿佛一切都不曾对他有丝毫触动。
丈夫深沉寡言但心思细腻。李娃为他涂抹伤药。
一阵匆然的脚步声止于门外六弟岳翻的声音:“相公王敏求干事有急事求见。”
岳飞起身李娃却焦虑的拉住他。
“进来!”
岳飞转脸对李娃吩咐:“夫人下去歇息为夫的稍后就来。”
李娃回到房子秋风吹着窗棂簌簌做响。霖儿已经乖乖的睡熟李娃守了孤灯缝补岳飞那件被婆婆打破带了污血的衣衫眼泪和了针扎下一不留心扎到手指星点的血珠渗出竟然疼得她抽搐间用嘴去轻吸伤处再想到丈夫跪在堂屋被打得皮破血出说不出的伤怀。
“夫人自家有紧急军务去趟军营夫人自行歇息吧。”
一声匆促的声音门环响动脚步声去。李娃追至庭院丈夫已经同岳翻、王敏求急步消失在夜色中。
任士安死了。
岳翻说任士安近些天昏迷不醒郎中一直想方设法禁止任士安睡去怕他一睡散了心气人就会在梦里去了。
任士安被耳边不停的呼唤扰得终于挤出一句话:“让任某清净片刻乏。”
众人着实不忍打扰任士安任士安就要求睡一阵从此任士安不再答话。郎中急得跺脚揉拳没有任何人能唤醒任士安开口。岳翻情急之下去接来了军营外的冯虎。冯虎惊慌的跪到父亲床榻前任士安终于睁开眼那眼光中充满惊愕痛惜瞪大了眼不及开口一口痰涌就瞪直眼睛。
任士安没有再闭眼后事早已交待清楚。
夜晚岳翻红肿眼来到岳飞的营帐帐内岳飞正同部属讨论军粮筹措的难处没了任士安副职总管也告病回乡粮草成了无人敢触及的棘手难题。
众人散尽岳翻向兄长请示要护送冯虎和任士安的灵柩去建康府故里。
岳飞不置可否岳翻却转身欲走。
猛然间一冷箭迎面扑向岳飞。
“兄长小心!”岳翻呼喊一声手撩飞战袍一卷眼明手快将冷箭打偏。
帐外亲兵分头抓刺客。刺客竟然是冯虎。
“岳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杀了我吧!”
“虎儿!”岳翻呵斥任士安托孤给他他要替任士安尽责教育这个孩子。
冯虎如小老虎般挣扎叫骂几名亲兵费劲气力才制服他。
风平浪静岳翻嘲弄的冷笑转身离去眼前的情势尽管不想见但也煎熬不多时了。
清晨李娃奉了汤水伺候老夫人洗漱。
老夫人红肿的眼遍布血丝想是一夜未睡。
李娃刚要说话岳飞却大步进来给母亲请安:“娘儿子贪睡晚起了些娘恕罪则个。”
岳母拉过儿子:“五郎昨夜可曾伤得厉害?”
一语既出老泪纵横:“娘屈打了你。娘昨夜思前想后的懊恼是娘屈打了我儿你舅舅毕竟是犯了国法。娘既然刺字让你尽忠报国本不该不明事理的又逼你徇私枉法。只是你舅父你舅父他”
屋内又一阵唏嘘声。
“娘儿子有罪当罚娘若伤心伤身儿子更是罪该万死。”
“五郎来让娘看看你背上的伤。”岳母拉过儿子岳飞却握住娘的手贴膝跪下:“母亲儿子无事今早多睡了些时候就清爽很多。沙场百战已经是千锤百炼只是娘的身体儿子担忧。这棍子落在身上已经不如十年前有力了。”
岳母红肿的眼望向媳妇。
李娃放遮掩说:“昨夜官人睡得沉鼾声大起。娘不用担心。”
岳母这才舒口气岳飞禀告了为舅父丧的安排岳母忽然说:“你舅父膝下无子这连个跣足抚柩的后肆都没有。你舅母孤苦一人可如何了去残生?”
“娘儿子定拿舅母当生母般服侍养老送终。”
岳母看了儿子叹息:“不如过继个孙儿给你舅父舅母可思来想去雷儿、霖儿都舍不得。”
“娘此乃分内之事儿子下去同媳妇商议。”
岳飞退下李娃心里打鼓霖儿是她的独子雷儿是岳飞前妻的幼子但却是她养大送走哪个都
可也无奈。
岳母看出媳妇的心思盘问说:“五郎的性子刚强任性他若认定的事情牛牵不回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小时候村里来了位隐居的武师梁山泊的好汉周老夫子能文能武的是五郎启蒙的恩师五郎的一身武艺都是周先生所授。后来周先生辞世膝下无儿五郎就搭了草棚在山上为师父守灵。有一遭你公公现他总拿了冬衣去典当衣裳越来越少。细加盘问他就是缄默不言。你公公也是火爆的性子抡起篾条就是顿好打。打得五郎皮开肉绽他就是咬牙不语凭谁问也不说。后来娘也好奇就偷偷跟了他去看你猜为何?”
李娃心想:相公不是好赌挥霍之辈如何的去典当衣服?莫不是有私下救助贫困?
就听老太太说:“这孩子他当了衣服去沽酒埋肉给他师父。怕他爹知道了自此不许就瞒了不说。”
李娃听得难过想相公也是至情至性的君子却总是将感情默默埋在心底。
“到了晚上他疼得厉害又怕爹娘担心就咬了牙一动不动装睡了一夜。娘本也以为他睡熟了夜间起来想去给他搭床被子不小心绊到门槛上五郎他倏的从床上跃起问‘娘有没磕到?’娘这心呀揪拧的疼这孩子怕是一夜没曾睡不然怎么听得这点响动。”
李娃回房岳飞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娘子有件事情想同你商议。”岳飞的商议基本是无可商议的命令李娃心里一惊猜想就是送个孩儿过继给舅母养老送终的事。
“思前想后霖儿还小不如将霖儿”
“相公!”李娃泪如雨下霖儿是她的独子她年长丈夫岳飞两岁年过而立才得了这儿子哪里能割舍?
可若是不送走霖儿那雷儿却是前妻之子定有人指责她做后娘的不公。
“孩子日后日后还会有。舅父之死岳飞有责为舅母养老就是为人子尽孝道霖儿便送去姚家罢了。”岳飞背对李娃不敢看夫人泪眼却挪到床边看着咿呀学语的霖儿。
“相公!”李娃扑跪在地啜泣:“妾身就这一子。且不说离娘的孩儿能如何舅母也会将孩儿当亲孙儿疼爱。只是本是好端端的帅府衙内忽然间小小年纪就背负罪犯之孙的恶名指责让他长大如何做人?”
“娘子若不舍得霖儿就只能送了雷儿给舅母只是雷儿两岁丧母自家已经愧对这孩儿。”岳飞惨然阖目眼前却是雷儿那大头下瘦小的身子这都是从相州老家逃难时食不果腹所致耽误了雷儿。每见到秀美漂亮的安娘和玉人儿一般的长子云儿岳飞都对次子雷儿有着隐隐愧疚。正是为此他尽量包容雷儿的过失甚至呵斥都放缓语气怕惊吓了他。反是为此让云儿没有少为弟弟受责。
“爹爹母亲。”云儿出现在门口清俊的面容落寞的表情俨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云儿逐渐展开笑靥:“爹爹母亲。弟弟们还小还是送了云儿给舅祖母养老送终。”
李娃凄然的笑意:“云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娘知道你这片心只你是岳家长子送谁你爹和祖母也舍不得送你走的。”
云儿的话听似在哗众取宠般岳飞也面含怒意:“擅闯父母卧房没了规矩了?越州顽劣的事尚无暇同尔细算还不退下!”
云儿似无惧意堆了笑近前两步长跪在父母膝下:“云儿是长子可若当年没有舅爷呵护怕死于逃难途中也便没了云儿岳家就会另有长子。爹爹如今做难云儿若是过继给舅祖母一则云儿大了可以为舅祖母耕地务农有把气力;二则舅祖母从来偏疼云儿;云儿即使随了姚家身上流着岳家的血脉也会孝敬爹娘一如往昔。”
云儿的嘴角挑出笑意自信的说:“云儿还会在军中做爹爹的兵士云儿也不会计较世俗的议论舅父的罪名。爹爹教诲云儿说男儿建功立业当凭自身本领而不该靠祖宗的荫蔽躺在功劳簿做个纨绔衙内。”
岳飞审视儿子的目光奇异而狐疑久久问了句:“我儿说的是真心话?”
云儿诚挚的点头:“儿子所说句句肺腑云儿会劝服祖母应允。后日舅爷丧云儿去摔盆扶柩尽孝子贤孙之道。”
李娃热泪纵横云儿一直是她既喜爱又羡慕的麟儿只可惜如此粉玉般的孩儿不是她所出。
“云儿娘是舍不得你的。送走谁也不能送走云儿你是祖母的心头肉是你爹的爱子。”李娃搂过云儿痛哭。
“云儿长大了话说得是分寸有道理。”岳飞肯定的声音含了愧意。
云儿伸手拉了父亲的腰带轻摇小鹿眼灵光闪烁:“爹爹那云儿越州那顿打可就饶了云儿这遭。”
一句话反逗得岳飞忍俊不禁云儿这个小鬼舍弃他还真是不忍而补赎舅母怕没人比云儿更能给老人带来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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