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猛地扎进丑丫的心头。
吃饭的地桌，就支在里屋的炕沿边上，刘文所坐的位置，就是当初宋老狗尸身仰卧着的地方。
傻子身后的小炕桌上，有个干净如新豁口，那是沾上了宋老狗的污血擦不掉，所以被丑丫用菜刀砍的出来的。
“嫂子，你说人死在哪里，会有痕迹吗？”
风儿娘与刘文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告诉她说人似得就是死了，除了尸骨什么都剩不下。
“尸骨都烧人渣啦，埋啦！”傻子咬着饼子，模模糊糊的插嘴一句，被丑丫瞪得赶紧低头。
刘文两口子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回头再问，他却又怎么都不肯说了。
“他是听我说，宋老狗再来，就打死烧成灰，埋到茅房的粪坑里去，所以就记住了。”丑丫胡乱找了理由先蒙混过去，心说待会没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警告傻子，千万不能再乱说这些。
其实，丑丫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
在刘文夫妻眼里，她和傻子，就是被宋老狗那死东西欺负得太厉害，所以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吓得魂不守舍。
至于那些死了烧了埋了的傻话，不光是丑丫家的傻子会这样说，全村的孩子老妇，背地对宋老狗的诅咒恶愿，比这些话还要恶毒千百倍。
初雪下了整整一天，花花一家回兰娃村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
次日大清早，花花提着背篓，直接从丑丫家后院翻墙进来：“快起来，我有急事。”
丑丫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起来给花花开了门，听到她急吼吼的，将宋老狗媳妇到县衙门报失踪的事又说一遍后，无奈的摊摊手说：“报官就报官吧！宋老狗又不在我家，怕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那天咱们都在山上捡柴禾挖野菜，回来的时候，家里就着火了。大火烧光了我家过冬的木柴，烧了屋顶，还烧死了一只拼命救火的黄鼠狼，那黄鼠狼的坟墓就在山上。要不是我家的屋顶做过特殊处理，现在这里就是一片废墟。宋老狗作恶多端，若是谁将他找回来，我就到衙门口去喊冤，誓死也要让他收到国法严惩！”
花花愣了，但很快就明白了丑丫的意思。
二人在厨房又说了一会，等刘文夫妻在院外叫门的时候，花花便拎着背篓从后院翻墙离开。
傻子吃了南大夫的药，寒热退了不少，但身子还是虚软无力。丑丫让刘文夫妻将小车推去用，她则在家看着给傻子煎药。
院里，黄鼠狼在朝泥砖小窝里塞草叶子，拖拖拉拉的草叶子从后院柴堆撒了一路。
丑丫索性多抱些草过去，直接给它们铺垫在窝里保暖。
“连这些小畜生都知道絮窝，我却忘了给你做棉衣，若是你娘亲知道了，一定要骂我这个媳妇不称职吧？”丑丫盘腿坐在炕梢，面前堆着那坏人大叔给她的棉花。
“媳妇最好。”傻子侧身躺在被子里，一只手在胸前抓挠着，夸了丑丫一句后，小心翼翼的又道：“媳妇我都病啦？”
“嗯，你病了，好好躺着，等你好了，媳妇给你做好吃的。”
“我都病啦，可怜啊。”
丑丫扫了傻子一眼：“嗯，病了，可怜，你想咋地？”
傻子挠挠空荡的胸怀，可怜巴巴的朝丑丫胸口努嘴：“我都病啦，你那……给我一个吧？”
“哎呦……”丑丫气的手一抖，被针尖扎了指头。
“你，给我转过去，对着墙！不许说话！”
傻子撇撇嘴，很不情愿的转身面壁。
从小到大，丑丫最不爱摆弄的，就是针线。
娘亲是怎么将棉花缝在衣服里的？她不是没看过，也不是没学过，只是……看和学是一会事，真的要独自动手去做，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剪刀，针线，旧衣服，缝了拆，拆了又缝，大半天很快就这么荒废过去。
风儿娘来还小车的时候，她面前还是堆着那堆棉花，而用来做棉衣的旧衣服，已经支离破碎，完全看不出那是衣服还是裤子。
“你这是在做衣服，还是在糟蹋衣服啊？”
“我……”丑丫囧得满脸通红。
“你呀！明儿我来帮你一起做吧！不过，这衣裳不能用了，留着做补丁吧！”
风儿娘说的轻飘如风，丑丫却咬着嘴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是这件衣裳不能用来做棉衣，那就只能拆她的衣裳给傻子做棉衣了。难道，要让傻子穿着粉红色小花布的棉衣过冬吗？
“光是一件衣服也不行，要么去买料子，要么就得用两件衣服才行！傻妹子啊，棉衣得有内衬的呀！”
“啊？”丑丫傻在当场。
整整一天拆拆缝缝，总觉得那衣裳不对劲，此刻才恍然醒悟自己竟傻得这般离谱。
“干脆再给他买一套棉衣吧！不然你用现在的衣裳做了棉衣，开春后他就又没衣裳穿了。”
买，说的轻松，去哪里买？
丑丫不自觉的伸手挠头，从没像现在这样尴尬过。
陈家二婶挨打差点被休，肯定是不敢再卖东西给她了，而村里，谁家还会有多余的棉衣？就是有，又有谁家会愿意卖给她？
村里买不到，就只能去镇上。
丑丫不是没想过再求风儿娘，可她们家前两天刚去了镇上。
如今初雪过后已是入冬，她们家几乎是在跟老天爷抢柴禾，丑丫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放下家里的活计，单独为她跑一趟。
正忧烦得挠头不止，外头忽然传来货郎叫卖的铜锣声。
“快，咱们去看看他都卖什么！”丑丫兴奋得噌一声从炕上窜下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拽着风儿娘一起出门。
整个兰娃村，谁都不肯卖东西给她，但这赶着毛驴车走街串巷的货郎，可不管谁家有什么说道。
只要拿得出银钱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拍板买卖，钱货两清。
院里正打水刷车的刘文，见丑丫风风火火的往外跑，还以为这么了：“这是咋了？你们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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