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听话，那我就不理你了，不许你吃饭，不许你回屋睡觉，让你去跟枣枣一起睡马棚吃野草！”丑丫凝眸叮嘱，郑重告诫，生怕待会傻子见了尸体，会说些无法收场的傻话。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丑丫一行还未走到陈家宅院门外，村长等人已经将陈家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隔着厚厚的人群，陈二婶的哭喊，清晰可闻。
傻子走着走着忽然停步：“媳妇不去，会疼死的，不生孩子……”
丑丫刚要叫傻子快走，小车便被花花抢过去推着。
强忍泪花的陈花花，走了这短短的一路，心绪已冷静许多。
“我先推着车进去，你们在门外听着，咱们都见机行事吧！好歹我爹养活陈家这么多年，若真的不肯给我爹料理身后事，那么这些无情的亲人，我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花花的沉着与坚定，让丑丫很是放心，她相信，那个总能在关键时刻为她出谋划策的花花，一定不会做糊涂事。
横死之人不能停尸在家，在尸身归来后第一时间，便要张罗下葬。
这个说法不光是在兰娃村，很多地方都是这么说的。
围在陈家门外的村民，如村长之类有些“名望”的，都是来等着看说法的。
而另外那些，大多是来凑热闹看戏，还有少部分人，是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赚点白事赏钱。
说通俗了，白事赏钱，便是些抬棺，挖坟坑，装孝子……这样会被人说是沾染晦气的辛苦钱。
“哎呦，这贱娼妇真是不要脸，人家这里办丧事呢。她倒好，牵着汉子的手就来了！”
司徒大娘的两眼肿的像是水泡，不用细猜，便也知道，她那定是因司徒离家出走哭出来的。
“怎么，我牵着夫君的手，碍着你的王法了？”丑丫说着干脆将傻子的胳膊抱着，傲慢横眼道：“看得惯你就看，看不惯就抠了眼珠子当泡踩碎了去！”
“哎呀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还你夫君？你成亲的吗？明媒正娶的才能管汉子叫夫君，凭你随便买个野汉子回来的，连六礼也没有，婚帖也不曾签，怎么就敢明目张胆说什么夫君？真是恬不知耻……”
“司徒大娘，我家夫君是入赘的，村长大叔亲自给我们换的户籍名帖，什么明媒正娶，什么六礼，我们虽然都没有，但也是在山中大仙墓前磕头盟约了的！我有没有资格称他一声夫君……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碍着你了吗？有这多管闲事的功夫，好好教育你家的活状元吧！你们家的锦绣前程，可都挂在那司徒自大的学业上呢！说来也真是不明白啊，不是说读书人最是贤德吗？怎么监守自盗、谎言诳语……”
“你个小贱人，你再敢说……”司徒大娘甩着身边婆子的拉扯，大骂着就要来打丑丫。
既然敢跟她当面叫板，丑丫就不怕她恼羞成怒。
不等对方到面前，丑丫已拽着傻子躲到村长身后高喊：“不得了啦！司徒大娘要讹人啦！还不都躲开！”
唰……
人群外散，抬着巴掌冲来的司徒大娘，被村长瞪得不敢抬头。
村妇善讹，这在各个村长之间，都是互相诋毁的谈资。一连三年都没能得了镇长颁发的荣誉匾，村长早就将这些无耻婆子都恨在心尖尖上。
这些闲事，都是昨日听卫然他们闲聊的时候偷听来的，灵活运用阶级力量的丑丫，瞬间便占了上风。
“死者为大的道理，不用多说了吧？你也是活了半辈子的明白人，这点德行还用人指点？”村长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围在周边的人，都能听见。
“爷爷，求您了，我爹好歹是您的长子，如今他尸骨未寒，您好歹也……”
花花的哭求声，从陈家宅院里传出，围观司徒大娘的人群，呼啦一声便调转注意力，都朝院里看去。
瘌痢头，墨色长衫，眉眼如蛇鼠，口齿似虎狼……这就是花花的爷爷，陈老汉。
在他身边，缩着脖子坐在交椅上的老妇人，天生刻薄相，闭眼假寐。
与陈二婶坐在一处的男子，锦衣布鞋，若不是知道他是这家的人，丑丫甚至会把他当成进来做闹的流氓痞子。
这样的一群人，竟然就是花花的家人。
无论如何，丑丫都无法把这些人，与花花平时说的什么礼仪之人，联系到一起。
“爷爷……二叔！求你们了！我不用你们出钱给我爹下葬，你们就把刚刚送我爹那些人留下的银子给我就行！我爹这些年勤勤恳恳为这个家效力，如今他死了，你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
陈二婶身边的汉子，仰脖子道：“花花，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咱们家没钱，没钱，没钱！你聋了还是傻了？想要钱找你奶奶去，你爹娘拿回来的银子，都给她了，又没交到我的手上。那些人给的钱，在你爷爷那里，你跟我要不着！”
“奶奶……奶奶，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爹爹再短命，他终究也是您的儿子啊！”
“你少跟我说这些，他从前交钱给家里，那是作为长子应该做的！再说了，你一年年在家里吃住，哪里不要花钱？如今他短命去了，将来我们怎么活？那些人留下的钱，就是我和你爷爷的养老钱，你趁早死心别惦记！”
这些话，竟是花花奶奶亲口说的。
且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情感，就好像花花只是个过街要饭的陌生人。
丑丫的心猛地滴血，无法想象花花是怎样压抑自己的委屈，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多年的。也从身心里明白，花花每次说想要分家单过的苦楚。
“花花，既然你家长辈无情无义，那你也别求她们了！省的你爹爹在天有灵听了这些，魂魄不安。不就是下葬吗？我们帮你！”丑丫朗声说完，朝身边的人群张望两眼：“可有谁家叔伯哥哥愿意帮忙吗？”
“帮忙是可以，但这横死丧葬实在晦气……”一个青衫老妇，说着在丑丫耳边说了个钱数，想让她去跟花花开口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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