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而来的说话声，像是个很有魔法的休止符，瞬间便将宋老狗媳妇的手脚定住。
“看你这副鬼样子，别说是那死狗，就是街边的要饭花子，看到你都要躲开！一路从宋家村到镇上，又从镇上回咱们兰娃村，你做闹了多少人家？闹得孩子看见你就逃，闹得老狗人间蒸发，还不够吗？天底下只有你家那老狗是男子，别人家的女人都要看上他是吗？就你家的老狗完美无缺，别人家的女子都死皮赖脸非要找他？你真是……”潘寡妇横眉立目的款款而来，见刘文和傻子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伤，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刘文，拿这个去买点药膏擦上吧！再买些针线给这傻子缝补衣裳，钱不多，就当是我替这疯子给你们赔礼了。”
“这……”刘文一时有些踌躇，于是抬眼去看风儿娘。
“算了，这钱我们不要，但以后最好不要让她再来胡闹，上次打砸了我们家，如今又横冲出来诬陷我娘亲，再算上姓宋的老狗烧了我家的房子，你这几个铜板能补偿得了什么？再说了，做闹找事的是她，又不是你，这钱，我们不要！”丑丫冷言冷语的说完，推推傻子：“夫君，咱们走！”
傻子点头迈步，并不停的甩着衣袖拍打衣襟：“恩，走！脏死了！脏死了呀！”
“听见没有？人家傻子都嫌你脏！”潘寡妇很是恼恨的扯扯送那疯妇的衣襟，从怀里摸出一把木梳：“早上不是好好的出门的吗？不是说去给你儿子买豆腐吗？跟孩子都要撒谎？那两个孩子饿得团团转，为了弄口吃的，差点烧了房子，难道你心里只有那死鬼，连孩儿都不要了？你就是这样做娘亲的吗？”
“他不是死鬼，他是好人！他和善正直……”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那疯妇的脸上。
潘寡妇的气恼全从怒瞪着的双眼中迸发：“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你的孩儿，饿的团团转！为了弄口吃的，差点烧了房子！你的心里，只有那死冤家？是不是他死了，你也不活了？就算你的孩儿饿死烧死，你也不管了？”
“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了？他若死了，我便与他同去！他不会死，他怎忍留我一人独活……”
“啪！啪！啪！”
潘寡妇连连扇了几个耳光在疯妇的脸上，咬着牙根告诉她：“死了！前几天夜里满山都是呼喊鬼叫你没听见吗？有人在山路边看到被狼掏干净的骨头架子，那就是你家那死冤家！你醒醒吧！想想你的孩儿行吗？他们也是你和大……”
一心想要警醒对方的潘寡妇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蒙头垢面满眼含泪的宋老狗媳妇，竟跺着脚，猛地便冲着一颗大树撞去。
本就没走远几步的傻子，听到身后有异动，单手夹着丑丫便甩到身前护着：“当心。”
水桶粗的大树无声接住宋老狗媳妇的头颅，任凭那人的鲜血染红树干，仍一动未动。
潘寡妇撕心大喊，奔到近前的时候，倒在树下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疯了吗？你疯了吗？你没了夫君，却还有与他生的孩子啊！难道你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不要了吗？你醒来，你给我醒来……”
虽都厌烦这一家人，但看着潘寡妇的哭喊，丑丫与风儿娘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傻子拉拉丑丫的手：“媳妇，咱走吧。好脏的，咱们不抬。”
“……”丑丫朝风儿娘看看，又看看刘文，不知是该走开，还是上前帮忙。
“丑丫，大宋在这里的时候，没少到你家做闹，放火烧你家房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一切都是那死冤家做的，与这痴人并没有关系，请你，求你谅了她的罪孽吧。她原不是这样的人……”潘寡妇怀里抱着尸身，双眼空洞得望着大树，话音如秋水般清冷无波。
若不是宋老狗死在这里，她的媳妇也不会疯癫成这样吧？这算不算杀一人，而害无辜？
丑丫略想片刻，即使知道宋老狗作恶多端，本就该死，但看着他的媳妇就这般撞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心中深感有愧：“用这小车推她回去吧！待会再给我们推回来。人死如灯灭，其他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以后各自清净就好。”
丑丫有愧疚在心，但她实在不愿自己或傻子的手，去搬抬宋老狗的媳妇。
潘寡妇仿佛不敢信丑丫的话，擦一把脸上的涕泪，略思后才说：“推了死人的车还怎么使？要不，你把这小车卖给我吧？”
“不要紧，昨日这小车还推过陈家大叔的棺材，我不忌讳这个。不过……你自己抬吧，我们还要上山去砍柴。你也知道，她夫君不光点着了我家的房子，还……烧光了我家过冬的木柴……”
丑丫有些错乱的说这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潘寡妇解释这么多。
“谢谢了！你的善心，会有善报的。”
潘寡妇凄凄哀哀起身，到刘文手边将小车推到死尸身边，却没有马上去搬抬。
“大宋的兄弟也在到处找人，不管你们是否见过他，或是知不知道他的去向下落，都别多话吧。那些人……不是咱们穷家百姓能惹得起的。”
目送潘寡妇推着小车下山，风儿娘做梦似得呢喃：“竟就这么死了，就这么由头撞死了，她的孩儿才三四岁而已，日后可要怎么活？”
“娘，他们会饿死吗？”一直被刘文捂在怀里不许露头的风儿，终于可以抬头，并没有看到死尸的他，对潘寡妇之前的话记忆犹新。
风儿娘将风儿报过去温声哄着，说是那两个孩子有潘寡妇这个表姨在，一定不会饿死。
“媳妇，那车还要吗？都脏了。”
“以水为净吧。”丑丫说。
傻子没听懂这话的意思，跟着丑丫缓慢的脚步走了一会，才问：“用水刷干净就好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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