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砍柴，割草，每个人都忙着做事，不怎么说话。
就连一惯活泼的风儿，也跟着刘文学会了叹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干柴树枝等已经堆了很高，喂马的野草捆了两大捆摆在一边。
潘寡妇一走便再没回来，就在丑丫等了又等也不见她来送小车正要与刘文等人抬着木柴下山的时候，卫然推着小车出现在山道上。
“怎么是你来的？”刘文问。
卫然面色铁青，将用水刷过还没干透的小车推到刘文面前才低声回答：“人都死绝了，就这么一封遗书同小车放在我家门口，我能不来吗？我娘都吓得丢了魂了。”
丑丫与风儿娘快速对视，瞬间白了脸色：“什么？遗书？谁的遗书？谁又死了？”
“宋老狗的媳妇，那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尸身都在自家炕上。潘寡妇死在自家院子里，看样子是想回家，却没撑住吧？”
卫然的回答，让众人毛骨悚然。
小风儿颤巍巍的抓着身边最近的傻子，颤声道：“姑父，我害怕。”
“不怕。姑父抱，风儿不怕。”
傻子说着将风儿抱起，并走到丑丫身边，从身后靠着她的身子：“不怕啊，夫君在呢，不怕。”
“还有一份大字陈情书贴在祠堂大门上，好多人都围着看呢！据说还提到丑丫家，你们装了车赶紧回吧。我也得回去了，我娘吓得不轻，身边不能离人。”
卫然匆匆走了，留下原地愣着的几人，在寒风中不知所措。
“媳妇，回家。”傻子用胸膛撞撞丑丫的后背，轻声示意她该下山回家了。
装车下山，临到丑丫家院门外的时候，风儿娘告诉丑丫，花花母女还在悲伤中，宋老狗家的事，能不说就先别说了。至于祠堂贴了什么，潘寡妇和那两个孩子又是怎么死的，她回去打听好了，会第一时间来送消息。
丑丫朝院门口看看，点了点头。
几人在门外告别。
家院中，不见花花的身影，丑丫与傻子现在院中卸车收拾，全都弄好后，才轻着手脚进门。
厨房的锅灶还是冷的，午饭还没有做上，屋里静悄悄一片死寂。
“……”
丑丫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进门的脚，猛地停在半空。
“进屋啊？”傻子问。
“是丑丫回来了吗？是吗？”花花娘亲的声音很轻。
一块高悬着的巨石稳稳回落心窝，丑丫迈步进门：“陈大婶，你好些了吗？饿不饿，我这就做饭。”
睡眼惺忪的花花，忽的坐起：“啊？要做饭了吗？”
“一夜都没睡好，躺着吧，家里有现成的吃食，热热就好了。”
丑丫说着便带傻子回到厨房生火做饭，花花手忙脚乱的跟过来，想要帮忙，被丑丫推回屋里：“好好陪你娘亲吧，凡事看开些，别太伤心了。”
“丫头，你来。”
花花的娘亲招呼丑丫进屋，先是拉了她的手，连声说着感谢的话，随后又将一个不小的钱袋硬塞给她：“你的日子也不容易，这个留着采买日用吧。”
“不不不……”丑丫惶恐满满的将钱袋推回去，并告诉陈大婶，她自幼便于花花交好，在她有难处的时候，花花没少帮着她，而如今她做的这些，不过是做姐姐应该做的。
“姐姐？那……”陈大婶拍着丑丫的手沉吟片刻，随后将钱袋拎着放到自己身边：“孩子，听花花说你娘亲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若不嫌弃，日后便叫我一声娘亲吧！你是姐姐，花花是妹妹，这样好吗？”
“好。”丑丫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
“好，等你将来要成亲的时候，娘亲给你办嫁妆！如你这般心慈的好孩子，一定会有大福气等着你的。”
丑丫呵呵轻笑，擦擦不知什么时候浸湿眼圈的泪花：“娘亲，我已经有夫君了。”
花花的娘亲愣了愣，随后迷眼朝厨房门口看看，和蔼道：“是我忘了。听花花说，你夫君很乖的，待会让他过来喊娘，娘给他份见面礼。”
花花娘说的见面礼，是一对精巧的银环勾链坠银锁，银锁下缀着银穗，稍一晃动，便发出簌簌清响。
“娘亲，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啊！”
“不贵重。这是娘亲给女儿女婿的贺礼，只这么两个银锁，望你们不嫌寒酸才是。”
“娘亲。我又有娘亲了。花花，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娘的了。真好。夫君，咱们给娘亲磕头！”丑丫含泪却笑，激动万分的将银锁挂在脖子上，并拽傻子一同给花花的娘亲叩了三个头。
“你们是夫妻，要和睦恭顺，相敬相亲，娘亲愿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日后啊，丑丫要柔顺体贴，做好贤妻良母。大乖要听话懂事，做好仁夫慈父。你们要永远像现在这样知心比翼，白头偕老。”
花花娘说着说着想到先她一步辞世而去的夫君，不觉热泪连连，几度哽咽难言。
再看一旁的花花，也是如她娘亲一般泣不成声，早已哭做泪人。
与傻子跪在一起的丑丫，满心感触无法言喻，只咬着唇，一味含泪点头。
泪花来去间，午餐草草应付。
后屋的小炕烧了一夜又半天，已经干得差不多，丑丫将许正林送来的草席铺上，然后一边敲打硬结，一边用嘴喷水。
“这是干嘛？”傻子问。
“这样草席就不会硬邦邦的咯着娘亲和花花了，去喂马吧，待会还要上山去砍柴呢。”
丑丫说完摸摸傻子胸前挂着的银锁，又摸摸自己的，柔声自语道：“这下，咱们是真的夫妻了。有这个……真好。夫君，将来你若醒了，会不会反悔？会不会丢下我？你会忘了我吗？若是有一天，你真的醒了，别再去做坏事了，好吗？不管你是谁，去了哪里，都平平安安的……”
“不走。在一起。咱们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你都说了。”傻子很是激动的挥手指着院外，越是想将心里的话说清楚，越是结舌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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