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似笑非笑的朝王妈妈道：“舅妈，你怎么也骂人？”
王妈妈翻了翻眼皮，没再说话。
“这位夫人，您这眼睛……”
老大夫没有接着再说，而是直接从药箱里取了精巧的瓷瓶出来：“一日三次，每服一粒，忌荤腥，不可流泪，平日要多宽心。”
“老先生，您不给我姐夫开药吗？”花花问。
“老爷爷，您的意思是，我娘的眼睛吃这个就能痊愈，是吗？”丑丫问。
老大夫合上药箱，起身理理衣袖，没有回答花花的问题，而是对丑丫点点头：“听医嘱，按时服药，会好。不尊医嘱，是否按时服药，神医也束手无策。”
花花才在老大夫的话里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问：“医嘱？是什么？”
“忌荤腥，不可流泪，多宽心。”
老大夫被林海很是恭敬的送着出门，听闻娘亲眼睛可以痊愈的花花，乐得昏了头，抱着娘亲原地蹦跳。
知道娘亲的眼睛能够复原，丑丫心里比花花还要兴奋。
不过兴奋归兴奋，当王妈妈捏着衣袖跟在林海身后恭送那老大夫出门时，她还是抽出一张银票赶紧追上去。
又是一番退让，林海和王妈妈死活不肯让丑丫付诊费。
王妈妈说，丑丫对她们家有救命之恩，这点诊费哪里能让丑丫破费。
但这事别人怎么说都好，丑丫自己却心知肚明，她只是陪着王妈妈演了一场荒唐的法事，简单动动嘴而已的事，哪里能称得上是救命之恩。
再者说，当时那前来求仙的夫人，给了丑丫鼓囊囊的钱袋，那里头装的可是真金白银呢。
推让许久，丑丫和林海她们不累，那老大夫却等不及了，随手在扭在一处的几只手里抽了张银票道：“都是一家人，谁的钱还不都一样吗？诊费便宜，那药却不易得，总共三十两。”
五十两的银票到了他手里，两个十两的小银锭，被放在丑丫身边的桌上，人家老大夫自顾走了。
“这老家伙，真够黑心的，就那么一小瓶药丸，竟敢收我妹子三十两。”
“哥哥别生气，三十两银子，能换我娘亲一双明目，很值得了！”丑丫甜甜轻笑，将两个小银锭收在掌心，稀罕巴巴的翻看：“妈妈，这银锭上还有花纹儿呢，真好看。”
“……”王妈妈无奈摇头，不知该说丑丫太实诚，还是赞她这不吝金银的好性情。
明明是被官差衙役提拿到县衙来的受审的，丑丫和花花却在送走那老大夫后将忧烦全抛在脑后。
傻子的手被重新绑好，也跟着丑丫傻乐。
倒是人家王妈妈和林海，还记着明儿一早要过堂，时不时的在一旁交代丑丫她们到公堂上的应对细节。
“对了舅妈，文柏说明儿就要开审，他和表姐不便过来说话，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呢。”
“嗯，文柏做事倒是比去年稳妥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吧，里头该打点的都仔细着，千万别漏了。”
林海与王妈妈又在门口说了一会，临走时叫店家给屋里火盆都添了炭，并再次告诉那小二，他亲娘服药有忌讳，晚饭和明日早饭，都要单做清淡素食送上来才行。
临阵之前，用来准备的时间太少，会因仓促而失了把握。可这用来准备的时间若是太多，也着实是熬得人难受。
雕花木床精致完美，帘幔重叠清雅别致，被褥和枕头都是用香料仔细熏过的。
睡在这样的被窝里，丑丫别扭的就像是睡在高高的树杈上，找不到半点安全感。
床榻内侧，傻子睡的蜷成一团，还保持着方才吃“菜团子”的婴儿姿势。
转眼到了后半夜，头一回住客栈的丑丫怎么也睡不着。有心到边上卧房去找花花说话，又怕影响了娘亲休息。
丑丫轻手轻脚的下床，披着棉衣到客厅坐下发呆。
你为什么是刺客卖国贼呢？朝廷一天找不到你，这清查户籍的事就不会停止，今日是陈家休弃的麻秀凤举告，明日会不会又出来个张秀凤王秀凤？
窗外，寒冷的夜风吹着窗棂。
满心忧虑的丑丫，单手撑腮，脸颊被窗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刺得生疼，却半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同样遇刺的，还有二皇子逍遥王，举国上下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是被你杀死了吗？临瀚这么大，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刺杀皇子？
忧烦像是燎原的野火，烧的丑丫坐卧不安。
还记得从傻子身上剥下来的那些华贵衣裳与精美视频，丑丫确信，他倒在泥泞山路前，一定不是寻常百姓。
“你本就是个富有的人，为什么还要贪心？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太子和皇子呢？逍遥王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越是幻想猜测，脑子里越是混乱无章。
她不知道，这样留了傻子在身边是不是错了。
她只知道，事已至此，她已没了回头路。
傻子这辈子都只能是傻子，不管他从前是谁，余生之中，他都只能是张大乖。
忧烦渐渐沉静，鼻息间隐约闻到一阵清甜。
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
丑丫寻着那气味看过去，还没瞧见窗缝里伸进来的细细木管，便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
一袭黑影，快速翻窗进来，幽灵似得飘忽着踏不出半点声响。
随之进到室内的，还有更加浓郁的香甜气味。
极速闭合的窗口，还原如初，除了被轻踩一脚的桌布，谁也不知道曾有人从这里进来。
黑影站在傻子的床榻边，紧皱着的剑眉之下，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眸。
“我的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留您在深山，究竟是对还是错？”
微颤着的宽厚手掌上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几次想要去拆傻子手上的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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