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收回双手，无声无息的站在原地，眼角浮动着泪光，许久才转身离开。
由窗入，自窗出，来去之间不留任何痕迹。
县衙门前，乱蓬蓬一堆破棉衣，无风自摆，鬼魅似得黑影悠然而来，眨眼间钻在那棉衣底下。
有打更的老头从远处路过，揉着双眼朝着那堆棉衣看了又看：“原来是个叫花子，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死。”
老头晃悠悠走远，席地而眠身披破烂棉衣的男子悠闲起身，拍拍窝在身侧睡的正香的同伴道：“天快亮啦，今儿有富贵人家办喜事，早点去等着，说不定能多混两个热馒头……”
“哎呀，刚闭眼你就叫，烦不烦？”说话之人睡眼惺忪，摇摇晃晃起身后，揪着另一人的衣领问：“看真切了吗？真是那位？伤的重不重？怎么伤的？脑子好了没？”
“唉。”剑眉乞丐拍开那人揪在衣领的手，轻叹后抓一把尘土抹在脸上：“真是想不到啊，千防万防，防得住上头那位主子，防不住山中猛兽。兰娃村那小子说的没错，这位小爷徒手打虎，伤了手指头了。”
“真是双拳对两虎？……逍遥王，这下逍遥了！”
“走吧，你我多停留在这里，那些狗崽子的鼻子就多朝这里伸几分。大主子回来前，还是让王爷留在这里比较保险。”
“什么时候都能走，唯独今日不行。所有人知道咱们再找王爷，如今这里上报了户籍不清楚的案子，咱们若是走了，岂不更叫人怀疑？不走了，等这里的事都了解再说。”
弯月依然西去，朝阳尚未升起，灰白色的天空下，两个衣着褴褛的乞丐，哆哆嗦嗦的走在寒冷晨风之中。
丑丫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如往常一样，伺候傻子梳洗穿衣，等店家送来早餐的时候，王妈妈也梳洗妥当到了客厅。
花花娘听着王妈妈脚步，摸索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王姐姐，真是多亏了有你出面，否则这马上就要开审了，咱们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安生吃饭呢？”
“说这句话就是又在见外了。”王妈妈柔声坐下，握着花花娘的手，问道：“早起林海来说，今儿恐怕还有都城来人听审，若公堂上有不得已的得罪之处，千万要忍耐，你们孤儿寡母的越是凄凄哀哀，人心才越偏着咱。花花口齿伶俐年纪又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她去说！丑丫，你要哄好了大乖，千万别在公堂上做闹起来，否则白挨了板子，咱们都要心疼的。”
这样的话，从打昨天下午，王妈妈已经交代过好几回，丑丫和花花早就铭记于心。
“哎呦我的祖宗们，还没吃呢？这是……哎呦真是愁死个人了。”林海穿这个麻黄色的大斗篷从外头钻进来，鼻子尖冻得通红。
花花差点丢了手里的汤碗：“怎么，现在就要去县衙了吗？”
林海抢在王妈妈责怪之前，就为自己的冒失表示抱歉，并和缓了语气道：“与你们无关的，就是大乖得先跟我过去。毕竟……照道理他昨夜是该押在那里头的。”
“让他吃个馒头再走去吧？”王妈妈知道丑丫定会不忍，于是上前紧握了她的手，又说：“只是带着到牢里走一圈，待会升堂的时候，就带出来了。有你林海哥在，大乖不会吃苦的。”
这些道理，丑丫怎么会不懂，可是懂归懂，真到了要让傻子一个人去大狱，丑丫哪里舍得。
王妈妈劝，林海说，花花和娘亲围着安慰。
丑丫含着泪，拽着傻子的衣袖怎么也不松手。
“媳妇……”
傻子左边被林海拉着，右边被丑丫拽着，所有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可是得不到丑丫的话，他便怎么都不肯动。
明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
丑丫乱着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拽着傻子的衣袖，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冲刷着脸颊。
林海急的跳脚：“再不走，真要来不及了！若大乖夜宿客栈的事传扬出去，别说咱们，就是文柏也会有麻烦的！”
“去吧，要听话，还记得媳妇交代你的话吗？”
“记得。”
“说一遍。”丑丫哽咽的声线沙哑，用力眨眼，才能透过泪眼看清傻子的表情。
“不跟别人说话，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喝别人喂的水，有人问名字，可以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大乖。媳妇，你不去吗？我也不想去。”傻子可怜巴巴的用肩膀蹭着丑丫，撇着的嘴角，藏着千万分的不情愿。
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不去？
丑丫狠心皱眉，放手让傻子跟着林海出门。
早餐的还温热着，众人都没了食欲，干脆收拾了下楼。
“几位这就要走吗？”店小二问。
丑丫点点头，到了一楼的柜台前停下脚步问：“掌柜的，给我们结账吧。”
王妈妈又想过来阻止，丑丫将她拉倒一边，悄声说：“林海哥总在这里来往，若有人追查起来是他出资招待恐怕不好，我出门时带着银票呢，还是万事保险些的好。”
“唉，亏你想的周到。我也是出来匆忙，没带银子在身上。”王妈妈与丑丫一同回到柜台前，仔细问了账目，确定那掌柜没有多算钱，这才让丑丫给钱。
“夫人小姐慢走啊，今儿一早便艳阳高照的，小姐和夫人要谋的事一定能成的。”店小二低低的哈着腰，两眼是不是朝着丑丫的衣怀和袖口里瞄：“光听着林爷来去匆匆的，小的也没听清楚，不知……夫人小姐是一览村的还是兰娃村的？”
“我们是兰娃村的，您留步吧，不用送了。”丑丫满心惦记傻子，随意回答了店小二的话，便与王妈妈携手出门去追花花和娘亲的脚步。
“小姐是要直接到县衙门外等候开审。咱们这里有新蒸的干粮，要不要给小姐带上些备着？”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