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钥匙入手的同时，指尖被娘亲用力捏捏，丑丫虽不懂她究竟为什么不让傻子去，但还是点头留步，带着傻子等在家里。
“媳妇，咱们不种地啦？”傻子问。
丑丫嘎嘣嘎嘣的嚼着冰糖，胡乱点头：“嗯，不种地了。”
“那也不种菜了吗？”
“种菜？”丑丫喝一口温热的茶水，让咬碎的冰糖在嘴里慢慢融化。
“媳妇……种萝卜、白菜、芋头啊？不是都说好了吗？刘文哥教咱们种田，咱们教他们捕鱼打猎，你都忘记啦？”
丑丫在嘴里转着舌头，细细感受着冰糖融化时的丝柔，半天才舍得将满嘴的甜水咽下：“你要种菜园？我看后院就有荒在那里的园子，等开春你就让刘文哥教你种菜吧。不过，不许浇粪啊！臭烘烘的，招惹人恶心。”
“嗯。”傻子根本不知道种田与种菜园之间的区别，以为丑丫改了主意仍让他种地，顿时心花怒放。
“种芋头，炖肉吃！大萝卜，腌咸菜吃！”傻子幻想着大堆大堆的美食，两眼金光闪闪：“……媳妇，我饿了。”
丑丫白了一眼：“桌上有剩饭剩菜！”
桌上，众人吃剩的饭菜还摊着，傻子扭头朝碗盘里看看，嘴角咧着道：“不想吃肉，想吃芋头……”
芋头，倒真是好几天没上桌了。
丑丫备下过冬的吃食，除了咸鱼便是腊肉，再就是冻在大缸里的新鲜虎肉。
荤腥，是丑丫家最不缺的东西，而其他的，别人家菜窖里堆到烂也吃不完的芋头、萝卜，在她这里反而成了稀罕物。
“种个园子也好，萝卜青菜这些，总归比炖肉蒸鱼要省柴禾。明儿你就跟刘文哥说，让他教你。”丑丫说着，招呼傻子一同收拾桌上碗盘，并答应晚些给他做甜丝丝的拔丝芋头。
村长家院门外，花花搀着娘亲缓步回家。
“娘亲，你为什么不让姐夫来啊？难道你知道那佃户的来历？”
娘亲摇摇头，前后扫了一眼，才轻声告诉她说：“我也是在镇上偶然听说些与这些佃户有关的传言，虽不知真假，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花花一头雾水。
整个租下一村田地耕种，且租金当场付清，自己又不签约留字，所有田地都挂在当地村长名下，能做这样大事的人，非富即贵定有不可测的高深背景。
花花娘在镇上的时候，确实听过与这种佃户有关的传闻，不过当时传出来的话，倒是与田地契约无关。
“那是与什么有关？”花花问。
“与国家安定有关。”
“啊？”花花差点惊掉下巴。
不就是租田耕种吗？跟国家安定能扯到一起？花花不信。
花花娘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然道：“先回家，回家再说。”
回家再说，说了也是一个效果。
丑丫也是满眼的不信，不言而喻。
“知道你们不会信，最初我们也不信。”花花娘用筷子挑一块拔丝芋头，手腕挽花儿似得旋转，别筷子夹着的芋头从盘中起身，曼妙中扯着身后细长的糖丝如同蝶舞。
冬日吃这道甜点，倒是不用蘸水，直接用碗装了冰块放在一边，夹着裹糖的芋头在冰碗上绕两圈，那口感外脆内柔，甜而不腻无以伦比。
傻子两眼紧盯着娘亲扯出的糖丝，痴醉了似得张着嘴：“好，好看……”
“娘亲，那你们后来就信了？”花花问。
“事实如此，哪里还容人信或不信？那些佃户皆出自逍遥王府，并且这事还是太上皇暗中支持才能做成的。”
“逍遥王府？”花花似乎明白了，娘亲为什么不让傻子去村长家。
“您是怕那里有人会认出夫君，所以才不叫他去，是吗？”丑丫问。
花花娘点点头，将遇冷之后脆了糖皮的芋头，放在傻子面前的小碗：“去年夏天，太子知道了佃户的事，为此还与逍遥王大吵一架，后来，这佃户中便多加了一股子来自太子府的人力……”
噗通。
傻子的手指停在半空，还没碰到碗里的拔丝芋头，身子已经直挺挺的倒下。
“哎呦，这怎么又倒了呢！真是烦死了。”丑丫跳着脚去搀扶，嘟囔着招呼花花帮忙：“那天也是，我也就随口说了句逍遥王，这家伙就倒地不起了，这毛病也太烦人了。”
“可能，他真的是心里还有王爷的影子，所以才会听到逍遥王三个字，便会心虚动荡晕厥不起吧？如此说，大乖定是忠仆无二了。”
“忠仆？顶多就是忠犬吧？”丑丫咬牙切齿的拖着傻子起身，好容易将他拽起来，刚一松手，他却又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花花，你干嘛呢！倒是帮我一把！”
“啊？”
蹲在一边发愣的花花茫然抬头，挪上前抱着傻子的脑袋就去抠人中：“姐，那个租田的大叔，好像就是那天，坐在公堂后面的那个人。他那双眼睛，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的，太渗人了，像是能看到人骨头缝儿里……”
“啊？”丑丫抱着傻子的胳膊，僵在原地。
被花花这么一说，花花娘顿时也表情凝重：“看来那位爷到现在还没找到！这些人是来暗查人口的吧？”
“哪位爷？”花花问。
丑丫丢了傻子的胳膊在地上，回到桌上取了杯温茶：“就是他一听就会倒的那位呗！”
花花怕丑丫把茶喷到她脸上，于是用袖子挡在面前才问：“佃户不就是种田的吗？跟国家安定有什么关系？跟那位爷有没有回家又有什么关系？”
租下所有的田地，春种秋收，三季农忙，需要大量的人力在村中进出。
这样地毯式的耕种，一旦忙碌起来，往往不分昼夜，而那些排查当地民意的工作，大多也都是同步进行。
有什么探查民意的举措，会比进入到百姓中间更有利吗？没有。
当地民风如何？可有恶霸、奸商？是否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一年下来，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们不能知道的。
傻子被一口温茶喷醒，衣襟湿漉漉的坐在椅子上听娘亲说这些天方夜谭，双眸之中，不见半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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