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着大地，照的这英俊青年如玉树临风。
丑丫将傻子脱在一边的上衣捡起来，翻了个面，脏得朝里，干净的朝外，然后披在自己身上：“抱我去那颗歪脖子大树下吧，我走不动了。”
“嗯。”傻子点头。
“别弄脏了衣裳。”丑丫苦撑这一会，已是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歪脖子树下，葬着丑丫的娘亲，在那小小的坟包与大树之间，是娘亲给丑丫留下的栖身之处。
娘亲曾说：“将来，你与你的夫君，就在娘亲身边合葬，咱们一家，便又团圆了……”
“娘亲，女儿来与你团圆了，女儿来了。”丑丫被傻子放在大树下干燥的地面。
这颗大树很茂盛，就算遇到再大的雨水，树下都会有一片地是干的，而这片干燥的土地，便是娘亲给丑丫留下的清宁地。
丑丫指着边上树丛，告诉傻子，那里有挖土的铁铲。
“媳妇累，回家睡吧，不挖……”
傻子隐隐觉出不好，却又不敢确定。
“你要听话，你看这里，一点雨水都没有，是最好的一块地了。娘亲把它留给了我。”丑丫说着，撑着一根木质起身，走到另一颗矮树边坐下，并让傻子用铁铲在她划出的圈圈里挖坑。
去年中秋时藏在这里的铁铲，虽藏在树丛里，终究还是风水雨淋。
傻子才挖了两下，那铁铲便断了：“不挖，这个坏了，不挖。”
丑丫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用棍子吧。”
“不挖吧？媳妇，不挖啦！媳妇困了，回家睡睡吧？”
“你听话！快去！……别弄脏衣裳。”
丑丫铁了心要让傻子帮她把墓坑挖出来，这样，她就可以躺在那里，等着与娘亲团聚。
而趁着清醒，让傻子换回原来的衣裳，算是她最后给傻子的安排吧。
她不知道花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知道未来人生，花花会遇到什么。
虽然她也想让夫君替她守护花花，但她知道，若真的这样，可能就害了花花。
一个绝美少女，身边带着个傻小子，一天两天或许可以，时间久了呢？
包袱里，藏着不少银票，就算分一半给傻子，另一半也足够花花逃到其他地方安稳度日了。
花花一直梦想，能到城镇里去安家，开个芝麻小店，过清净平淡的生活。
“我的好妹妹，希望你不会怪我狠心。”丑丫朝着明月的方向许愿，随后趁着体力恢复一些，便将傻子叫到身边：“天亮后，赶着马车带花花从山路走，去婉昭城。或许那里有认识你的人，或许没有。要懂事听话，帮着花花在城里安家。等她安顿好了，你就可以自由来去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那媳妇呢？”傻子问。
“媳妇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月亮，化作清风雨露，在你身边。只要你是快乐的，媳妇就快乐，明白吗？”
“不要，不要星星，不要风，要媳妇！”
轰隆隆，春雷惊走的月光。
傻子抱着丑丫死活不肯再去挖土，一定要带丑丫回家。
别离的酸楚，让丑丫痛不欲生，但生来便越急越沉稳的性子，还是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傻子再次被她逼着去挖土。
断了的铁铲不太好用，媳妇又不让弄脏衣裳，所以傻子挖得很吃力。
咔嚓。
铁铲碰到金属物件，再次崩断。
傻子索性丢开铁铲，从脚边捡了跟木棒继续工作。
挖着挖着，泥土里一根三尺左右的铁器，露了出来。
傻子朝丑丫看看，见她并没看这里，便很好奇的将那东西捡了，并抓一把湿漉漉的杂草将它擦拭干净。
“剑！这是剑啊！”傻子早就想要一把趁手的刀剑，要沉甸甸的，锋利的，银光闪闪的。
而手中这把，在仔细擦净后，竟真的就是他最想要的那种。
胡乱被丢在地上的剑鞘，被雨水冲刷着，三颗宝石，渐渐清晰。
傻子将宝剑举在雨水里，看着雨滴打在剑身，蹦跳着四分五裂：“媳妇，媳妇你看！媳妇！”
兴奋，让傻子混了头脑。
将银光闪闪的宝剑举过头顶，傻子学着丑丫做法时的舞蹈，开心的朝丑丫呼唤：“媳妇，好媳妇，你快看啊！这么好的宝剑！快看……”
呼……
一道闪电照亮山林。
傻子的呼唤戛然而止。
轰隆隆的春雷，震的丑丫头晕目眩。
“夫君，夫君……”丑丫隐约看到傻子倒在地上，想要过去，刚支撑着起身，却两腿一软，直直的卧了下去。
暴雨如注，无情拍打着山林大地。
傻子醒了，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丑丫不曾见过的阴郁。
被闪电击中所以脱手掉落的宝剑，归还入鞘，毫不陌生的别在腰后。
黑压压的乌云，挡住月光，骤雨打得人睁不开眼。
傻子……逍遥王迎着雨水，大步离开，看也不看一旁跌在雨中的丑丫。
“来人！”他对着漆黑树影间呼唤。
只有风雨声在回应。
“该死。”
这是他留在兰娃山的最后一句话。
凭着记忆下山，走了好一段，才发觉周围似乎不对。
应是中秋，而此刻草木萌芽，雨滴带暖。
动动手脚，双手何时磨出的水泡？衣衫怎么小了？那村子……微见火光，烟雾腾腾，人声乱吠。
“我是死了，还是……”下山的脚步没有停滞，他要到山下去寻找答案。
全忘了，那生活了大半年的村庄，那半刻前还说要永远守护的人，那清贫却美好的时光，全都从他的记忆里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谨慎。
兰娃村里还有村民与佃农你死我亡的争斗，银子的诱惑，让人失去理智，忘了饥饿与困倦。
踏着泥泞，走在腥臭的村落，隐约可见的，全是死尸，或即将成为死尸的伤者。
“……”本想到这里解疑的他，转身离开。
踏雨无痕，身影带风，如苍鹰在空，如野鹤飞天。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