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当她在虚弱中醒来，身边只有哭成泪人的花花。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啊！”
“花花，别哭……”丑丫努力的趁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别动，你身上……”花花泣不成声，一手按着丑丫不许她动，另一手捂着嘴，不敢哭得太大声。
春风吹着脸颊，微痛微暖。
“娘亲……葬好了吗？有没有叫你姐夫去帮忙？”丑丫问。
花花忍声点头，一个字都不说。
丑丫以为她是哭得说不出话，见她点头，还以为傻子真的去帮了花花。
“你姐夫呢？别让他乱跑。让他套车，咱们这就走……”
“姐姐……”花花始终不敢看丑丫的脸，眼泪冲着脸颊，顺着捂在嘴上的手指滑落。
“别哭，我这不是醒了吗？昨晚你不在，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还让你姐夫去给我挖了墓坑……”忽的，丑丫想起傻子被闪电击中的那一幕。
“你姐夫呢？傻子去哪里了？他被闪电打了，受伤了没有？”
“姐姐，我的好姐姐，日后……日后这世上只有你我了！”
“他死了？”
丑丫只觉得腔子里有一座城池，轰然崩塌。
“他没有死，他……”花花慌乱的抬头，在看到丑丫沾满沙土无法清理的脸颊时，猛地又转开视线：“他不见了，我看见他的衣裳在你身边，还在小溪边看到他的裤子和鞋袜……家里，我也偷偷去了，他不在，他……凭空消失了。”
“他消失了？”丑丫在花花的目光里，知道自己的脸定时恐怖难看，但她最关心的，却是傻子的去向。
“他怎么会消失了呢？他会去哪里？”
“姐姐，他来时，就是在那树林里，对吗？也是暴雨……”
“他是人，不是妖魔鬼怪，他不会凭空消失的！”丑丫知道花花在想什么，但她死都不会信那些鬼神之说。
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半点没有昨天的焦糊气味。
“一夜的大雨，应该救了兰娃村不少房屋吧？你偷偷去了村里？那些畜生还在吗？”
一夜？
花花强迫自己不要躲闪丑丫的视线，随后轻声回答说：“不是一夜，是整整三天三夜。你，也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
“是啊！三天。”花花勉强挤出一丝笑，又说：“我葬了娘亲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里里外外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去了家里。”
那是多么凄惨的场景啊！
花花无法诉说，也不想再说。
她只简单告诉丑丫，她偷偷溜到家里寻找，最后才在山林里，找到趴在泥地里昏迷不醒的她。
“村里还有人吗？你……没被发现吧？”
“他们打累了，也抢累了，该毒发的，也都毒发了，没人理我。”花花说得云淡风轻。
其实，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两个死前也要作恶的佃农手里逃脱，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一次伤人，是懵了心智乱砸死了宋老狗，第二次，是为了逃命，直接用随身带着的大刀捅破了别人的肚皮。
花花扫了一眼从前天到现在，洗了几十次的双手，深知有些罪孽，她这辈子的都洗不掉了。
“我的傻妹子，以后不许再为我做这么危险的事！那些畜生都疯了，若被他们……”
“姐姐！这世上只剩下你我相依，若找不到你，我又怎么独活？从今以后，你我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花花定定说完，起身从木桶里舀半碗水给丑丫：“喝点水吧，等你有了力气，咱们就出发。”
“嗯，咱们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咱们远远的走，去婉昭，去妤昭，去琼州，随便哪里，只要你喜欢，都行！咱们有钱，足够……”
“咱们去镇上。”花花不等丑丫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香囊。
丑丫认得那枚香囊，那是花花娘从不离身的稀罕宝贝。
“这是？”
“这是娘亲给我的。她让我带你到那里去找一个叫芳姑姑的人，说她会帮你治病，也会帮咱们在那里落脚。那里，是娘亲与爹爹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有娘亲和爹爹的旧友，咱们去了也有依靠。”
“咱们有钱，足够你寻个喜欢的地方，另置家业了！你不是想开个小店，过清净平淡的生活吗？”
“清净平淡的生活，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过。但你的伤不能再拖。从前姐夫在的时候还好，咱们到哪里也还有个壮胆的，可现在不行，你我都弱不禁风，万一遇到不测……娘亲不会害咱的，你就信我吧！”
丑丫满心想着让花花顺心，而花花满心想的，是早些为丑丫治伤。
看着头顶被树枝切割成碎片的蔚蓝色天空，丑丫将自己和花花的决定，都细想了一遍。
“咱们就是从镇上讨回来的，这时候再去，不会羊入虎口吗？”丑丫问。
花花早知道她会有这疑问：“若三天前，我也不敢去。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恐怕兰娃村一夜死绝了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那安掌柜不会再费心思去追杀咱们这些死人的。”
“死绝了？”
这三个字，被丑丫重复了好几遍。
“无一生还。就连三岁的孩子，都抱着银锭，死成黑炭。今天早上，已经有朝廷的人进了村，此刻应该在清理遗体吧。”
“咱们家全烧了？”丑丫傻傻的问。
“房子烧了，仓房被夷为平地，院子里被挖得千疮百孔无处落脚。”花花用最简洁的话语，将家中场景告诉丑丫，省的她还会心存侥幸。
花花知道，家里有太多丑丫舍不得的东西。
别说是丑丫，就是她，也同样有无数舍不得抛下的宝贝，还留在那里。
银钱首饰之类，都无所谓。
那张熊皮，是姐姐最心爱之物。
那套姐姐亲手为她做的蓝羽首饰，是她准备戴着出嫁的宝贝。
还有娘亲亲手为她们做的新衣，还有傻子总要披着耍威风的皮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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