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嘴硬！”
含仇带恨的无情巴掌，雨点般砸在丑丫的脸颊。
眼看着丑丫被打得面容肿胀分不清眉目，嘴角滴落着蜿蜒血水，花花疯了似得躬着身子撞过来。
撞开无力躲闪的丑丫后，花花一头叩在海妈妈脚下：“妈妈，求你别打了，都到了这境地，我们若是知道因由，怎么会不说？……求您开恩吧，别打了。”
啪！
海妈妈一巴掌打得花花歪倒在地，转头便扑在那尸身上痛哭起来：“我的妹子！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你叫我怎么跟地下的干娘交代啊！我的妹子……”
几个婆子大着胆子从外面进来，搀着海妈妈出去，并用两大块白布，将那尸身包裹了搬抬出门。
无声跪在丑丫身前，看着众人出门，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上锁。
花花这才敢转回身来，挪到丑丫边上：“姐，你没事吧，你……”
“我没事。”丑丫勉强开口，一张嘴，便是一大口污血吐在衣襟。
“是我害死了她，受这点责打，也是应该的。”
满脸红肿青紫，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眼泪却依然能汹涌而出。
丑丫把自己怎么说动那死去婆子的事，悄悄告诉花花，并很懊悔的用头撞着地面：“是我粗心，竟说那消息无论告诉大小姐还是大少爷都好，恐怕就是我这句话，害死了她。”
“你在说什么？”
正在用牙帮丑丫解绳子的花花，扬起沾着脏泥的脸，满眼疑问。
“傻妹子，你有没有想过，咱俩为什么会被丢到这里？何琦刚说了王爷多你我很是赞赏，将来还要带咱们回王府，这样的时候，凭她紫鹃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动咱们的吧？”
“你的意思是……大小姐？可她为什么呢？难道咱们帮了王爷，反而成了她的眼中钉？这不合常理啊！”
丑丫费劲的朝干燥的柴草上挪了挪身子，苍凉惨笑：“咱们帮了王爷，她自然高兴。但王爷因此高看咱们，她就不高兴了。你想一想，这么多天了，她的警醒何时断过？”
沉默了一会，花花仰天苦笑：“都是我这张脸惹得祸，若我是个与大顺一般容貌的女子，恐怕她现在正在假惺惺对我们嘘寒问暖吧？”
苍凉苦笑之后，花花再次凑到丑丫身后，用牙去咬她手腕上的绳结。
“你的容貌，我的饭菜，若是在寻常人家，确实难免让人心有顾忌。可是，这里是她陈家的庄子，咱俩是卑微厨娘，这般云泥之别，也至于她如此忌惮！她这位千尊万贵的大小姐，也实在是太不自信了。”
花花咬开了丑丫手腕上的绳结，蔑笑接话：“呵呵，这说明啊，姐夫根本对她不上心！没听过那句话吗？‘只有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婆娘，才会觉得家门外全是狐狸精！’这话，用在她身上，一点不差！”
丑丫从背后抽回双手，胡乱抹了把脸，便支撑转身，去提花花解绳子：“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可我现在最怕的……”
花花撞撞丑丫的肩，温声安慰道：“别怕，那只死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跟她主子献殷勤的机会。而她那主子，大概也把那些话当做是她想到的，去姐夫面前献宝了吧？事关陈家生死，她们不会假装没听见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们俩真能糊涂成那样，何琦哥他们，也不会是傻子，连咱俩都能想到的事，他们不会想不到的。”
柴房门外，风雨暴躁，整个罪奴农园似乎都忘记了她们俩的存在。
丑丫实在伤得厉害，支撑着与花花说了一会，便疲惫得眼皮发沉：“但愿王爷能平安无事，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说了这么句悠悠含恨之语，丑丫便昏沉睡去。
花花轻叹着捡了些干草，盖在丑丫身上挡雨，依在边上枯坐一会，便也睡了。
满身伤痛，心中悲凉的姐妹俩，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海妈妈没有再打她们嘴巴，见她们自己解开的绳索，也只当看不到：“想在陈家搅弄是非，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上头有人来说了，你们在客院便是不安分的，让我好好管教呢！”
丑丫默默听着海妈妈的话，心想：不安分。好好管教。这话除了紫鹃，还有谁会来说？只是不知道这对主仆在王爷面前是怎么说的！
就在丑丫暗想心事的时候，有人提了一桶清水进来放在墙角。
海妈妈冷脸用手中鞭子蘸了凉水，回身间冷笑声声：“这二十鞭子，是上头赏你们的！另外二十鞭子，是替我那无辜惨死的妹妹赏的！若敢躲闪反抗，那就等着吊起来上刑……”
没有躲闪，没有喊叫求饶，丑丫用自己的脊背，挡在花花身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动！左右我已残毁，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得好好的，否则我怎么见地下娘亲？听话，别动。”丑丫很小声的在花花耳边说着，因痛苦而颤抖的声音，传在海妈妈耳朵里，并不解恨，反而生怜。
打了三十九鞭，海妈妈停了手。
看着眼前相依为命的姐妹俩，不禁想到自己死去的妹妹。
她无法原谅丑丫害死她妹妹的恶毒歹意，可她又无法再将鞭子打在已是遍体鳞伤的丑丫身上。
从这姐妹俩一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丑丫这个做姐姐的，无时无刻不再照顾花花，而花花也是能为丑丫去拼命的。这样的姐妹之情，在外头或许常见，但在这人吃人的陈家庄里，却比沧海明珠更稀有。
海妈妈收起鞭子，直到房门再次从外面锁上，才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不想死的，就老实呆着。早些说实话，便也早些省了二十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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