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脖子上围着汗巾的大姐，从菜地里走来，将花花面前的水桶提了，说完才走。
那大姐提着水送到躲远的奴才那里，替她将水到好，轻声又说：“下回，别胡乱拿别人撒气啦！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可怜人？就你委屈了？再说了，害你的人又不是她，你骂得着人家吗？”
“岚姐，我要说我看错人了，你信不信？她长得太像陈朵了，我真是一时恍惚。”
地头上，等着拿回水桶的花花，本想得了机会好好怼那奴才几句，猛地听她说到陈朵，顿时眼眸收紧：“她说陈朵，是吗？”
“啊，怎么啦？你认识？”
“陈朵是我远房堂姐，他们一家去年春天就病死了。”花花说着朝那边努嘴：“她大概是不知道陈朵的死讯？”
“那又怎么了？”丑丫有点跟不上花花的思路。
提走水桶的大姐已经在往回走，花花低下头，没回答丑丫的话。
无声拿了水桶回到井台边继续工作，任劳任怨的姐妹俩人，让很多攒着好奇想看热闹的奴才大失所望。
哪有人一放出来就黄牛似得干活的？不都是该闹一闹，或者哭一场吗？
海妈妈在裤腿上蹭蹭粗糙的大手，跟扛着白菜走到地头上的岚姐说：“她俩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就听见她俩嘀咕，说也是被什么人坑了，别的啥也没说。”
听完岚姐的话，海妈妈坐不住了，扭头去找正挑着粪桶，给空地施肥的春雨。
这两个丫头来的太突然，若不弄清楚身份来历，海妈妈无法安心。
海妈妈懒得再审问牙比骨头硬的丑丫姐妹俩，且很显然，与她们大打出手的春雨，是与她们熟识的。
……从仇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传出来。
好在海妈妈的耳朵，装着筛子，只听自己想知道的，至于其他的那些尖酸挑拨，全当风吹过。
“你们俩是从厨房里被赶出来的？”海妈妈到井边问。
丑丫一愣，随后挑起水桶，点头说是。
“都会做些什么菜？”海妈妈又问。
“我们刚从乡下来，会的也就是些农家饭菜。”
“哦。”
海妈妈看着丑丫姐妹俩挑着水桶去白菜地，一步没动，还依在原地。
春雨回话的时候，可是很明白的说了：“……不过凭着几样农家饭得了客院主子的赏识，便自以为多了不起？她们以为惊动整个雅苑的，是她们的饭菜香气儿？人家挤在甬道围观的，不过是看热闹，等着她们登高跌重……”
等她们登高跌重，用的着冒了被罚的风险，挤在甬道里吗？
海妈妈转着眼珠子，看向丑丫姐妹俩纤弱的背影，回想那日她们刚来时的穿戴。若不是主子很赏识，那样的穿戴恐怕就是掌管客院的姑姑，也难以上身。
等她俩送水到田地后，再回井台边，海妈妈又问：“你们做了什么农家饭菜，能惊动整个雅苑？”
丑丫朝海妈妈偷看一眼：惊动整个雅苑？有吗？
这些事，整个雅苑都传遍了，且也没有隐瞒的意义。
丑丫在面纱下舔了舔嘴，随后与花花合力抱着辘轳卖命：“头一回是鸡蛋饼，二一回是疙瘩汤，后来是油泼面，反正，都是家里常吃的那些省事的吃食。”
嘴里说话，手上便没多少力气，好容易将吊桶吊到半路，丑丫脚下一滑，整个人翻到在地。
“哎呀，姐！”花花抓不住辘轳，想抓住倒地的丑丫，也没能来得及。
“真是够笨蛋的！”海妈妈上前，随手便将飞转的辘轳按住：“想去厨房里做事吗？”
“想。”丑丫仍保持着大马趴姿势，推开要去搀她的花花，朝海妈妈使劲点头：“妈妈，我们想去，我们会好好干的。”
带着几分对水井的怨愤，丑丫暗想：管它大后厨还是小厨房，只要不用再抱着那该死的辘轳拼命就好。
“你倒是想得开。”海妈妈毫不费力的将吊桶摇上来放在井边，随后招招手，示意丑丫姐妹俩跟她走。
丑丫和花花，被海妈妈带到一个泥巴砌墙的大院，正对着院门，是很大但也很破烂的砖瓦房。
外间有案板、菜墩、水缸、锅碗瓢盆，靠墙两个口大锅，左边锅上摞着一堆蒸屉，右边的大锅盖子摔裂的锅盖。
里间，摆着不少油盐酱醋、米面、蔬菜，再往里那间，门上挂着破帘子。
“原本的厨娘，五个病倒了仨，就在里头养着。你们俩既然会做饭，日后就在这里做活吧！咱们这里全是戴罪的奴才，也不讲究什么口味，只要都是熟的，不误时辰，就行。”
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只要是熟的，不在乎口味？
丑丫揉着方才摔痛的肚子，本着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的基本原则，顺着海妈妈的话问：“海妈妈，我们刚来还不知道规矩，不知咱们这里三餐都是什么时辰啊？一餐做多少人的饭菜？”
一听这话，海妈妈乐了：“嗯，还真是个厨房里呆惯了的。”
海妈妈笑哈哈的搓了搓手，朝院外胡乱挥：“咱们这罪奴农园里。林林总总百十来个人，三餐时间：卯时，午时，酉时，雷打不误。”
丑丫在面纱下撇撇嘴：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事！
花花扯扯丑丫的袖子，为难道：“就咱俩，做百十人的饭菜，怎么可能啊？”
“不不不，不是只有你们俩，这里还有其他两个厨娘呢！”海妈妈说着，招呼丑丫和花花跟她去房后。
两个围着长围裙的妇人，身形彪悍，手脚粗野，一个正在杀鸡，另一个正在收拾杀好的鸡。
两个丫头原地惊呆。
“海妈妈你可算来了，找到人来没呢？我们俩是不敢嫌累，可着两个人四只手，哪里供应得上百十号人吃饭？”一身鸡毛的妇人，皱眉抬脸，视线路过丑丫面上的时候，还瞪了一眼。
丑丫揉肚子的手顿了顿，心说一声：完蛋！这人，一看就不好相处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