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海妈妈，就这么四只鸡，熬汤也不够喝的呀！”杀鸡的妇人举刀追着海妈妈，像是很想把她宰了炖上。
而一旁与花花并肩站着的丑丫却在想：不管是天堂或地狱的，来都来了，再要回去挑水，恐怕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丑丫拉拉花花的衣袖，并弯腰捡了地上的死鸡：“大姐……大姑啊，要不我们去烧水烫鸡毛吧？这瘦巴巴的鸡，要是剥了皮，可就更没肉了。”
“就你知道烧水烫毛？”
正拔鸡毛的妇人，没好气的横了一眼：“一共就我们俩，却要伺候百十号人，哪有功夫烧水？去削芋头，把那一筐全削了！”
“哎！这就去。”丑丫撩下死鸡，拽着花花去前头削芋头。
“那个！削芋头要两个人吗？你，去淘米，淘好了用水泡着，待会蒸米饭！……一天天忙得乱转，哪有功夫蒸什么馒头窝头，一两百个窝头搓出来，手都没皮了……”
一筐芋头，那筐跟大后厨的水缸没啥区别。
丑丫握削皮刀的手有些抖。
花花咕噜咽了口吐沫：“那个……别急啊，我淘完米，就来帮你！”
然而，等在花花面前的活，也不轻松。
淘米用的木盆，比澡盆有一拼。
“你能端动吗？还是咱俩一起吧！”丑丫放下削皮刀，跟花花抬着淘米盆去井边，然后有到后面问询确认，是不是那一大盆米全都要淘洗干净。
“一盆哪够啊？两盆米，搀一盆杂粮！”
丑丫震惊了，不得不问：“这么多？就那两个灶，能蒸出来吗？”
满身鸡毛的妇人扭头吼：“一次整不出来，就多分几次呗！总比和面蒸馒头省事了！快去吧！”
前面井边的花花，听到吼声，沮丧得差点抱着水桶跳井。
“直接把要淘洗的粮米都弄到这里泡着，过半个时辰来换搅合搅合换换水得了！削芋头要紧。”
丑丫抬头看天，心里飞快的算计着整完这些米饭之后，还有多少时间炖芋头。
削芋头，削得双手发抖。
丑丫半死不活的蹬蹬腿：“真不知咱俩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狗屎运都没这么惨的。”
“……”丑丫在面纱下撇嘴，点头。
清晨刚戴上的面纱，是从前芝姑姑给的幽蓝色的轻纱。本以为这东西早不知丢在哪里，刚刚却跟着两套干净衣裳，一起被海妈妈塞在怀里。
幽蓝色的轻纱再怎么也比棉布好看，但刚削了一会芋头，那飘逸却又碍事的面纱，便被丑丫揣在怀里。
随后被丑丫挂在脸上的，又是之前替花花擦过血迹的棉布。
并不是嫌那蓝色面纱太扎眼或碍事，戴上棉布挡脸，仅仅是因棉布比纱布吸汗耐脏。
不同境地便是不同活法，不管经历着什么，再大的苦难，也不能打乱丑丫要好好活着的坚定信念。
“咱不光是为自己活，也是为了娘亲们活。你看看这里，比咱们处境更不好的人，大有人在。方才我还见一个瘸腿的奴才扛粪桶呢！她都能活，咱们为啥不能？咱就好好活着，说不定将来某一天，咱还能见着那死鸟，到时候叫她知道知道，咱可比她厉害多了。”
死鸟，便是紫鹃。
换了称呼，免招闲事，且更解心头恨意。
芋头削了三分之一，丑丫到井边给泡着的粮米换水，然后去房后，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始蒸饭。
结果，回应她的，是两个妇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方才还粗声吆喝的厨娘，此刻满身脏污，斜靠院墙，双手蘸着污血鸡毛，指尖破了好几道血口。
明知道她们是故意偷懒，可这样的一幕，丑丫实在恨不起来：“大姑，地上凉，垫些稻草吧！我们这就蒸米饭，待会要炖鸡的时候，再叫你们。”
睡得迷迷糊糊的妇人皱眉看过来，刚要发脾气，被身边那厨娘按住：“小丫头，蒸完第一锅米饭，用那热水把鸡焯透盛出来，然后再换水蒸第二锅饭。第二锅蒸好了，用那剩下的开水把芋头焯了。等第三锅饭蒸好了，就来喊我们过去炖鸡。……我们俩两宿没合眼了，实在是撑不住了。今儿先辛苦你了啊。”
直到这时候，那睡迷了的妇人，才想起丑丫方才跟她说的话。
再看丑丫抱着让她垫在身下的干稻草，顿时换了脸：“小丫头，我脾气不好，你别在意啊！我是累极了。”
“我知道这滋味。你们快躺着吧，我去蒸饭了。”
丑丫说着把稻草给她们垫上，转身又抱些来，盖在她们腿脚上，这才回厨房里招呼花花生火。
一时心软，应下了蒸饭的活，可是，这搀着杂粮的米饭，究竟要怎么蒸？
丑丫在两口大锅里都填满了凉水，然后就爷们儿似得捏着下巴发呆：“花花，你在家蒸过米饭吗？”
“我家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白米，麻秀凤哪里舍得让我捅咕？”
“那咋整啊？”
“……”花花摊摊手，无言答疑。
她们在家的时候，也吃过米饭。
可那都是直接在大锅里煮的。
若是也用在家的法子对付木盆里的米，恐怕一锅一锅的煮到半夜，也煮不完这么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锅煮米饭，火候很重要，稍大了火，锅底便会有厚厚一层锅巴。这米饭是要供给百十人的，她们可不敢在谁的饭碗里塞锅巴。
丑丫在米桶和蒸屉见徘徊，随后将娘亲教得数学计算，用在做饭上。
泡过之后的粮米，足足有三大盆，那姑姑说蒸三回，那就是一回一大盆。
这里的一共十二个大蒸屉，就是把一大盆粮米，均分十二分，然后上锅蒸吧？
丑丫大手一挥，让花花跟她一起，将泡过的粮米，直接铺到蒸屉上。
两口大锅，一起生火。
留花花烧火，丑丫继续削芋头。
削芋头，收扫皮屑，清洗，切块……
“丑丫姐，这米饭什么时候算是蒸好啊？”花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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