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们如何处置弘德，我的云鹤姓的是慕容，太子之位我们不稀罕。”皇后放下茶碗，低垂着眼眸，谁都不看。
简相摊手一叹：“那便只能是云海了。青玄一共就这么三个儿子，废去一个，就只能在另两个里选。总不能让那些宫妃收养的异姓皇子来继位吧？”
“你们！”皇后扬眉从简弘熠脸上扫到皇帝的侧面，怨声道：“早让你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偏不肯听。现在好了，害我的儿子要去坐那炙热针毡！”
“你当我不难受吗？当初这皇位就不该是我！”皇帝又伸手摸摸皇后的茶，并将桌上茶碗都推远，省的皇后喝了冷的又要胃疼。
上一辈人的恩怨，慕容云鹤不是不知。
当初，先皇抢了他皇爷爷的龙椅，临死前又“良心发现”将内忧外患的临瀚王朝，还到了他父亲姬青玄的手上。
而那时，姬青玄已经与慕容熹早定了盟约，要携手天涯，云游天下。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外人眼里无上尊贵，可在皇帝与皇后心中，却与牢笼无异。
云鹤。
闲云野鹤。
当初在战火中匆匆起的名字，寄托了皇帝与皇后的毕生心愿。
难道，自己身上的苦楚，还要再强加到下一代身上吗？
这话皇后没说，但那含怨带恨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青玄！临瀚的储君，只能是你姬青玄的子嗣！若这皇位再胡乱更替一回，咱们临瀚王朝的国威何在？”简相放肆瞪眼，转头又问慕容云鹤：“你就为了苍生万民，委屈一下吧。”
慕容云鹤沉默了。
方才简相有句话说的没错，满朝只有三位皇子，若废了姬弘德的储君之位，那么未来的太子吗，便只能在他和姬云海之间选择。
“我不愿做的，云海会愿意吗？”慕容云鹤默然自问，随后退了半步深深低头：“父皇身康体健，或许将来还会有其他皇子……”
“你住口！”皇帝慌着手啪啪拍着桌子，两眼不停的在皇后与慕容云鹤脸上来回：“云鹤，难道你只要自幼，不要父皇了吗？”
多少年了。与皇帝有过肌肤之亲的，除了已逝的先皇后简妙音，便只有当朝皇后慕容熹。
后宫之中，不是没有其他妃嫔，但皇帝就算被皇后赶出坤宁宫，推出乾清宫，也情愿睡在养心殿的偏殿……
后妃不过是摆设，朝中稍有些脸面的臣子，无人不知。
“要不，再看看弘德吧。若他能悔改，咱们也不用再为难本宫的儿子。且他是嫡子，储君之位，本就该是他的。”皇后轻叹着拉住慕容云鹤宽厚的大手，怜惜之意，溢于言表。
仿佛，在她心里，慕容云鹤、姬云海、姬云汐这三个孩子，都是只属于她慕容熹的。
皇帝很没骨气的看看慕容云鹤，目光中带着几分男子稍有的幽怨。
“若是弘德再有什么动作，直接奏报圣听，也不必退让。危急关头，自保自强，才不失男儿本色。”
国相简弘熠，虽然是姬弘德的亲舅舅，但他也是国之柱石。
这个国家倾注了他与皇帝半生心血，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并在最近几年渐渐有了盛况空前的风貌。
因亲情而庇护晚辈，是每一个长着的本能。
但保护这个国家，不落入昏庸之辈手中，也是他为官为臣的本职。
先皇之子对皇位的争夺，血雨腥风，历历在目。
而多少人不惜以性命争夺的皇位，在姬青玄和云鹤云海眼里，不过是针毡牢笼。
要怎么样才能让姬弘德相信，除了他，并没有人想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简相不禁头疼。
“父皇，你们可有我皇爷爷的消息？”慕容云鹤终于问了这句，每一个字，都要强忍了悲伤，才能让语气平稳。
皇后低头皱眉，握着他的手，陡然紧了几分。
“但愿你皇爷爷在那干净无尘之地，能永享安逸。……就当你皇爷爷活在哪里做世外闲人吧。”
“可是……”姬青玄还想再说，手掌却被皇后捏得生疼。
似乎是为了岔开话题，皇后送了慕容云鹤的手说：“你与静婉的婚约，会在一个月后，以静婉病逝结束。此刻在你逍遥谷中的女子，母后会带他们进宫游玩，至于刺客之类的事，本宫会让她们忘记。今日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不会再有任何人提及。至于德贤居里的人，你只管费些粮米养着她，不要叫她死了就好。”
不难听出，皇后彻底对陈静婉冷了心意，所以最后吩咐交代时，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再提。
皇驾出宫不能太久，简弘熠朝门窗外看看天色，便起身招呼奴才们伺候圣驾回宫。
临出门前，皇帝问：“不想回王府吗？”
慕容云鹤低头淡然，回答说：“请成全儿臣闲云野鹤之名。”
“都是你们俩给教坏了！好好的皇子，只想在这山野里做农夫王爷！”简相放肆跺脚，转而见慕容云鹤对他恭敬告别，脸上不禁又换了不舍：“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也该娶个温贤女子为妻，让她多生几个女儿给你做媳妇。唉，从生下来就万般委屈，这要退让，那要忍耐，如今好好的姻缘也……唉，都是你这狠心的爹娘……”
“若不是你们非要推我夫君为帝，我们母子又怎么……”皇后狠狠剜了简相一眼，仿佛今日一切，他才是始作俑者。
皇后这一接话，皇帝也赶紧帮腔，简相背着皇家奴仆狠狠横了皇帝一眼，捡起地上的蓑帽，便混入人群。
圣驾来的突然，走得匆忙。
青鸾被留下招呼逍遥谷中四位女孩儿收拾行装。
送了圣驾，再送她们，折腾完事后，整个逍遥谷便又恢复以往的宁静。
“守卫德贤居的侍卫都去吩咐好，别叫那贱人钻了空子寻死。日后逢年过节的，还要等她演戏哄姨母开心呢。”
“王爷，陈大小姐恐怕是不会寻死的，不过，要想让她演戏去哄陈夫人，恐怕也不太可能吧？”卫真要死不死的又惹了白眼，为了躲过慕容云鹤弹在脑门上的手指，差点一头撞上身后的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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