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早已不再尴尬，只是不肯收她的药膏。
“你不信？”田儿将瓷瓶里的药膏倒一点在手上，送到瑞儿面前让她闻：“这药膏本来就没什么药味儿，我前几天搬木柴的时候，撞了小腿，天天都抹，你闻着药味儿了？”
瑞儿将信将疑的闻了闻，见那药膏确实没有多大的药味，不禁问她：“这东西挺金贵的吧？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
“这东西说金贵也金贵，毕竟外头少有。但要说不金贵吧，在咱们王府，它也真算不算什么。但凡咱们当奴才的身上有愈伤血印子的，都能去管家那里领的。”
“那我用了你的，你腿上的伤怎么办？”
田儿毫不在意的一笑：“我腿上的伤早好了，不信你看。”
说着，田儿拉起裤管，将完好无损的小腿露出来。
“这个药膏很管用的。那天撞出来碗口大的淤青，这才几天就散没了！哎呀你快抹上吧！……这要是你爹娘姐妹看见，指不定多心疼呢。”田儿说着便替瑞儿涂药，见她没有躲闪，索性将瓶子里的药膏倒一大半在掌心。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照顾过了？
爹娘，姐妹，从打她跟了齐思茵，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你若是敢背叛我，你的家人就别想活。”说这话的时候，齐思茵还只有八九岁。
凉凉的药膏被田儿均匀涂抹在背上，没一会便有温热的感觉扩散起来。
不想劳动田儿太久，所以瑞儿在她掌心取了些药膏，自己涂抹在手臂上。
“你家小姐可真够狠心的！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就躲着点吧。”
瑞儿无奈摇头，叹息两声后才说：“她身边能用的只有一个我，躲？往哪里躲？除非我死了吧！”
“我就不信，若是你病得起不来，她还拖你起来端茶倒水吗？你呀，就是心眼儿太实了！”田儿说着便将她姐姐如何对付顶头小住的事说给瑞儿听，直听得瑞儿两眼发直，不敢相信。
“你还别不信，有些主子，就得用心思去整治才行。”
瑞儿有一瞬间动了心，但转念想想，还是不敢：“我可不敢动心思，我的家人还在她手里呢。”
“呵呵，你可真傻！有那个主子压制奴才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可你也不想想，就你家这个阴毒小姐，会是给你善终的性子吗？你再好再忍气吞声，她下手的时候也没客气过。就这样的人，你还指望她善待你的家人？说句不好听的，将来若是有什么大事儿搞不定，前脚你替她赴汤蹈火丢了命，后脚你的家人就被跟着遭殃！”
分明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田儿，说起这些话来，竟如此透彻。
哪一句不是戳中要害？
瑞儿低头不语，咬牙想了半天，才小声道：“……若我真的装病不起，到时候不是害了院里的其他姐妹吗？”
“有心肝的人才算是姐妹，那些历来好拔尖的尖酸小人，算什么姐妹？要依着我，你明儿就装病不起，府医那里你也不用害怕，我去跟他说。就你家小姐这性子，大约也不舍得花钱给你看病的！”田儿说着便替瑞儿筹谋起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光彩飞扬。
次日天不亮，心情郁闷的齐思茵便醒了。
躺在床上召唤半天，也不见瑞儿来伺候，只好骂骂咧咧的出来寻人。
“齐小姐安好，您是要找瑞儿吗？”入王府居住后，新换的婢女成儿，抱着个打水的木盆，上前请安。
在王府奴才面前，齐思茵的做派向来端庄。
见成儿恭敬问候，便点点头，说要找瑞儿来伺候梳洗。
瑞儿病了。
得了肺痨似得咳嗽声，隔着门板传到院里。
“瑞儿姐姐大约是感染了风寒吧？小姐千金贵体，还是不要过去了吧！……要不，奴婢伺候小姐梳洗？”成儿讨好轻笑间，抬手抚了抚头上发髻。
飞云斜髻上，两朵奇巧的绢花呼应点缀，乍一看只觉得清丽，再细看又不得不赞她那丝丝缕缕的编制手艺。
顺着她抚鬓的手看清了发髻样式，又顺着她整理衣领的手，看到她那别出心裁的衣裳配色。
“进来替我梳头。”
成儿点头应声，将怀里抱着的木盆留在门外。
清晨的阳光照遍大地，薄霜将消未消，在这金色的阳光下，如水晶流离般闪着晶莹的微光。
妆扮一新的齐思茵，对镜含笑。
很满意成儿的奇佳手艺。
“真看不出来，你的手艺这么好呢！多大了？从前在哪里做事的？”
成儿躬身回话：“多谢小姐夸赞，奴婢从前是在东宫伺候的，前些日子才被添到王府来的。”
“你从前是表哥那里的做事的？这么好的手艺，应是伺候过小主子的吧？她们怎么舍得放你放你出来？”齐思茵从镜子里打量成儿，越看越觉得这个丫头比她的瑞儿好。
“唉，若天底下的小姐主子，都像您这么好，奴婢也不用好容易熬到了大丫鬟，却落得个粗使奴才的下场了。……啊，奴婢可不是说您堂姐不好，是奴婢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才被……”成儿惶恐下拜，说着便要跪下求饶。
堂姐？
齐思茵鼻子里冷哼一声，拽了成儿站好：“听说她曾到东宫游玩过几日，大婚之前都是客居，她再不懂事，也不该随便打罚了表哥给她安排的婢女啊！也是，伯父宠她，伯母也对她溺爱的紧，只是可怜了你，好好的大丫鬟，却被打发到这里做苦差。”
短短几句话，齐思茵便决定要留着成儿在自己身边。
这要是将来入宫，有幸与她相见，哼哼，本小姐一定要借着成儿，好好奚落你这个太子妃几句！
她这里梳妆刚毕，院外便传来何琦的说话声：“王爷要带陈小姐入宫谢恩，陈小姐那里已经准备着了，进去告诉齐小姐，赶紧收拾了吧！”
“收拾什么？王爷带陈小姐入宫，要齐小姐收拾什么呀？”
这也不知是哪个笨蛋奴才在门口，问出来的问题，简直叫齐思茵气炸了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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