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牵着骆驼,站立在树林边,高声呐喊:“合吾。”
喊过三声后,树林里没有动静。我们赶着骆驼走进去,突然,光头停住了脚步,他感觉到情况有异。
驼队全都停住了脚步,每个人都偷偷拿出了武器。
光头对着树丛喊道:“当家的,辛苦了。”
按照江湖规矩,镖头发现响马,只要喊一声:“当家的,辛苦了。”藏在暗处的响马就要应答:“掌柜的,辛苦了。”这是江湖上千百年来形成的行规。镖师们只要发现了响马的藏身之处,响马就难以发动突然袭击,响马就必须出来,双方见面谈判。
可是,这次,响马没有回应。
光头又对着响马的藏身之处喊道:“当家的,照个面儿。”
还是没有回音。
光头看到江湖黑话不顶用,就换了一种口气,他喊道:“谁在那里窝着,我都看到了,出来吧。”
树丛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身材消瘦的人走了出来,他的鼻子上架着近视眼镜,看起来就像文弱书生。
大家本想着树林中藏的是一伙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现在突然看到来的是一个文弱书生,就全都泄气了,握着刀把的手,全都松开了。
文弱书生颤巍巍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惊恐。
光头问:“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文弱书生胆怯而疑惑的目光在大家脸上飞快地扫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赶路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眼睛抢着说:“我们是走镖的。”
文弱书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土匪,吓得我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
小眼睛笑着说:“我们也以为你是土匪呢。”
文弱书生叹了一口气说:“唉,世道不太平,土匪多如牛毛。我前两天就被土匪抢劫了。”
文弱书生说他是在陕甘一带收购古玩的,他出身于金石世家,祖上几辈都在皇宫里任职,大清灭亡了,他家也被从皇宫里赶出,流落民间。但是,祖父和父亲的古玩爱好却越来越强烈,他们举家搬迁到了西北,专事收集古玩。汉长安、唐长安、西域三十六国……这一带古玩很多,因为祖父和父亲年事已高,他就带人出外寻找。
收购古玩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首先需要钱财,没有钱一切都是白搭,手中有藏品的人,都是识货的行家,他们看到你喜欢他的东西,就会漫天要价,如果你真的想要收购,看中了它的价值,你就必须掏大价钱。其次,收购古玩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想想你带着大笔钱财和大把古玩,怎么敢在荒凉偏远的西部行走?所以,文弱书生出外的时候,都带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人。
可是,两天前,文弱书生在路上遭到了土匪的抢劫。土匪们不但抢走了他们的财物和古玩,还把那三四个人也带走了。土匪们刚刚洗劫了一座村庄,装满了两大车粮食,让他的随从帮着推车。而文弱书生因为骑着一条毛驴,才逃得一条性命。
小眼睛问:“毛驴呢?”
文弱书生说:“因为没有草料吃,毛驴死活不愿向前走。昨天晚上,我住在破庙里,毛驴挣脱缰绳逃跑了。”
小眼睛又问:“你是在哪里被抢劫的?”
文弱书生说:“在张家寨旁边的路上。”
一听到张家寨,镖师们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对张家寨太熟悉了。张家寨是进入腾格里沙漠的第一站,镖师们在这里补充水分和干粮,然后牵着骆驼走进沙漠中,此后的几天,他们只能依靠这点干粮和饮水,才能够走出腾格里沙漠。如果没有张家寨的补充,他们是无法走出腾格里沙漠的。
小个子问:“张家寨怎么样了?”
文弱书生说:“被土匪洗劫了。他们就是抢走了张家寨的粮食,才让我的那几个脚夫拉运的。”
没有了张家寨,就没有了补充站;没有了补充站,就无法走进腾格里沙漠;不能穿越腾格里沙漠,就无法走入祁连山;不能走入祁连山,就不能把货物送到嘉峪关。所以,张家寨对镖局来说,非常重要。
光头和豹子在一起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光头认为,既然张家寨被土匪洗劫了,这条路就不能再走了,否则到了张家寨,又要走回头路,来来回回耽搁时间。
豹子问:“你知道还有别的路吗?”
光头说:“还有别的路,从这里向前走一天的路程,到了岔路口,左边一条去往殷家集,右边一条去往张家寨。殷家集和张家寨都在腾格里沙漠边缘,都可以补充水分和干粮。不同的是,走殷家集,会多绕上百里路程。”
豹子沉吟地说:“我们在路上遇到这个文弱书生,而文弱书生又说张家寨被洗劫了。到底文弱书生说得对不对,谁也不能验证。我觉得不如先向前走,走到岔路口再说。”
光头问:“走到岔路口又怎么办?”
豹子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们在树林边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文弱书生要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们只好答应。想着在这片广袤的荒地上,如果文弱书生一个人行走,见不到人烟,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我问书生:“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段龙飞。”
我疑惑地说:“你家祖上在宫中当差,皇帝自命真龙天子,你老爹怎么敢给你的名字里加一个龙字。”
段龙飞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大清已经灭亡了,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想延续大清龙脉,可惜世易时移,回天无力,就给我起名龙飞,希望大清龙脉再次腾飞。”
夜晚,我们投宿在一座荒芜的村庄里。村庄已经荒芜了很久,只剩下断壁残垣,岁月的风从墙头上吹过,留下圆润的痕迹。我们蜷缩在墙角,骆驼卧倒在墙边,为我们阻挡风沙。
豹子临睡前,告诉我和小眼睛说:“注意这个段龙飞,看他有什么异常动向。”
那天晚上,我睡前半夜,小眼睛睡后半夜,我们严密地监视着段龙飞的一举一动。然而,一直到黎明时分,段龙飞都睡得很香,他根本就没有起身。
第二天中午,我们走到了一座破庙前,大家一起喊着“合吾”,然而喊过后,没有任何动静。
我在破庙门前的枯树上,看到一截断裂的缰绳。
段龙飞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毛驴挣脱后留下的绳子。”
我看到那是一截普通的缰绳,缰绳有些陈旧,断裂处已经起毛开花,显然是拽断的。
段龙飞说:“那牲口大约饿得受不了,就拽断缰绳逃走了。牲口就是牲口,不像人一样有感情,到了关键时刻,就丢下人,只顾自己了。”
破庙很小,只有一间房屋,里面供奉着一尊塑像。和所有的寺庙不一样,这尊塑像穿着战袍铠甲,气宇轩昂,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我看到破庙的顶楣上写着三个字:左公祠。原来这不是寺庙,而是祠堂。既然叫左公祠,那么供奉的这个人就是左公了。左公是谁?我没有听说过。
我问光头:“这是谁?”
光头说:“这条路我们以前也走过几次,每次都路过左公祠。但是没有见到人上香,墙壁也快要坍塌了,至于这里面供奉的是谁,没有人知道。”
我们绕过破庙,继续前行,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三岔路口。这里有左右两条道路,左边那条道路通往殷家集,右边那条道路通往张家寨。
驼队停了下来,豹子和光头在商量该怎么办。
段龙飞再次说:“右边那条通往张家寨的道路,已经被土匪洗劫了,我们不能走了。还是走左边这条吧。”
光头不知道段龙飞说的是真是假,他让小个子和我去查看详情。
镖师们把两匹骆驼背上的盐巴卸下来,把两匹骆驼交给了我和小个子。小个子问我:“你会骑骆驼吗?”
我说:“不会,我只会骑马。”
小个子说:“只要会骑马,就会骑骆驼,骆驼比马要好骑。但是,骑马的时候,在平地上可以骑,骑骆驼的时候,在平地上不能骑。你得找个台阶先踩上去,然后才能骑到驼背上。”
我们踩着卸下来的盐巴,翻身跃上驼背,一抖缰绳,骆驼就慢悠悠地跑起来。我原想着骆驼身躯这么庞大,肯定跑不快的,没想到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只听到风声呼呼从耳边吹过,两边的草木争先恐后地向身后倒去。
骆驼跑起来,速度比马还要快。
跑到了午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名叫张家寨的村子。村子里一片死寂,连一声鸡鸣也没有。我们从骆驼背上跳下来,让骆驼伏在地上,我们也藏在一块大石头后。
因为不是走镖,我们就不喊“合吾”了,我对着村子高声喊道:“有人没有?”
村庄里依然是一片寂静。
我又高喊一句:“有人没有,有人就答个声。”
村庄里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我和小个子一人捡起一块石头,抡圆胳膊,丢进了村庄里。
村庄里终于有了回音,一群像狼又像狗的动物从村庄里窜出,眼睛血红,嘴巴也被染成了红色。那群动物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看了一眼,然后夹着尾巴跑远了。
我又向村庄里丢了几块石头,看到仍没有反应,就和小个子一起走进村庄。然而,一走上村道,我们就毛骨悚然。
村道上堆满了男男女女的尸体,有的血肉模糊,有的缺胳膊少腿,显然是被动物撕咬的。村庄里的房屋已经被烧成了废墟,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烧黑的墙头。
村外突然响起了骆驼悲切的哀鸣声,我们突然感觉到不好,急忙跑出村庄,看到那群像狼像狗的动物,将一匹骆驼啃咬在地。骆驼奋力地挣扎着,然而却难以起身。几只动物扑上它长长的脖子撕咬,那匹骆驼停止了哀鸣,也停止了挣扎。
另一匹骆驼魂飞魄散,逃到了远处。那群动物追了一段路程,就犹犹豫豫地放慢速度,然后加入了对倒地骆驼尸体的争夺中。
我和小个子面面相觑,相顾失色。我们不敢惹恼那群动物,只好悄悄绕远了,去追赶那只逃走的骆驼。
那只骆驼很有灵性,在小个子开始走镖的时候,那只骆驼就陪伴着他,现在,那只骆驼摆脱了危险,就在远处静静地等候着小个子。小个子打了一声呼哨,骆驼就向着他跑过来。
我问小个子:“那一群是什么动物?看起来好凶啊。”
小个子说:“我也不知道,没有见过。”
我说:“说它是狼吧,但是狼不吃死尸;说它是狗吧,看起来又比狗凶了很多。”
小个子说:“你看它长长的鬃毛,会不会是豹子?”
我说:“豹子哪里有鬃毛啊?豹子腿脚细长,奔跑迅速,但这种动物腿脚粗壮,跑不过骆驼。”
小个子说:“那就是狮子了。”
我说:“狮子只生活在草原上,哪里会生活在荒野上?再说,今天要是遇到一群狮子,我们两个会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小个子说:“回去给他们说吧,他们兴许知道。”
到了黄昏的时候,我们才骑着那匹骆驼回到了三岔路口。
我们说了张家寨看到的情况,说了张家寨空无一人,饮水和干粮都无法补充,又说到了那种可怕的动物。
光头看着豹子说:“我没有见过,你见过吗?”
豹子说:“我也没有见过。”
三岔路口没有村庄,没有树林,只有一座小山包,通往殷家集和通往张家寨的道路,都要绕过这座小山包。当天晚上,为了防止响马偷袭,我们把骆驼赶上了小山包,让骆驼在外面围成一个圆圈,我们睡在圆圈里面。
我和小个子、小眼睛睡在一起。小个子和小眼睛很快就拉起了鼾声,可是我睡不着,我的眼前一直萦绕着下午看到的那种凶猛而奇怪的动物。它们眼睛血红,杀气腾腾,浑身散发着阴森而嗜血的气息,它们到底是什么动物?
一想起这种嗜血的动物,我就不寒而栗。
想着想着,我就蒙睡去了。睡梦中,我爬上了一座山崖,看到燕子站在悬崖边,背对着我,我叫着“燕子”“燕子”,她不回头,狂风从悬崖之下吹上来,吹得她的满头长发飘飘散散,就像飞云乱渡。我说:“燕子,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躲在了这里?”她慢慢回过头来,我突然看到,脖子上的不是她那异常俊俏的脸庞,而是那种嗜血动物的脸。
我在急剧的喘息声中醒来了,看到星光满天,没有月光。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耳边突然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声音极为细微,就像春蚕咀嚼桑叶一样。我扭头一看,看到一个黑影在缓缓移动。
朦胧的月光下,我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放哨的大概也睡着了,听不到他的动静。我静静观察着,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磨磨蹭蹭地来到了骆驼身边,用手摸着骆驼架子,摸完了一个,又换一个。
我不动声色,静静地等待着,等着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到那时候,我就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了。
突然,我听到骆驼一声悲鸣,接着,所有的骆驼都一齐引颈长鸣,整个小山包上就像炸开了锅一样,骆驼都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镖师们也都被惊醒了,他们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手持刀枪,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那个人影很快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照耀四野如同白昼。有人突然高声叫喊:“山下,山下。”
我向山下看去,突然看到有几十道黑影,形同鬼魅,向我们扑过来。
光头高声叫喊:“抄家伙。”
我们拿着刀枪,齐声呐喊着冲到圈外,将骆驼和货物包在圈内。明亮的月光下,我看到那些黑影移动很快,很快就跑到了距离我们只有几十丈的地方,我看到那是一群昨天中午见到过的动物,它们的数量更多了。风吹过来,我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
小个子喊:“怪物,怪物,就是这种怪物。”
光头喊:“严防死守,不能放一个进去。”
光头可能已经听到了小个子讲述昨天中午的恐怖经历,听说过这种凶猛的动物吞食骆驼。我们就要穿越腾格里沙漠了,骆驼是沙漠之舟,每头骆驼的背上都载负着我们的生命,我们刚刚已经失去了一头骆驼,如果再有骆驼被这种怪物吃掉,我们就走不出沙漠了,就要葬身异地。
那群怪物包围了我们,却并不急于进攻,它们蹲在地上,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月光下,我看到那一双双眼睛发出令人恐惧的光芒。
我们也不能贸然出击,在辽阔的旷野上,它们的回旋速度和奔跑速度远远超过我们,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它们会趁机攻入圈子里,吞食骆驼。
圈子里,骆驼在声声悲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小个子骑乘的那头骆驼,也像小个子告诉光头的一样,用我们听不懂的声音,把它所看到的恐惧告诉了所有骆驼。所有骆驼看到这种嗜血的动物,都惊恐不安。
我们和怪物僵持了好长时间,一只体型非常高大的怪物向我走过来,龇着牙齿,嘴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就像一只豹子一样。
我双手握着刀,慢慢举起来,刀背放在右肩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慢慢走近的怪物。
这头身躯庞大的怪物,可能是它们的首领,当它开始迈步向我靠近的时候,别的怪物也向着圈子靠近。所有人都紧张地握紧了刀枪,我听见了它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头怪物突然扑向了我,我抡起长刀砍过去,没想到它轻巧地一跳,躲过了刀锋。这时候,我身体的侧面暴露在它的獠牙下,我想这下完了,它一个飞跃就能够将我扑倒。这种念头只是一闪之间,就听到怪物发出了一声尖叫,向后逃走了。
我身边的小眼睛挺着长枪,扎进了那头怪物的身体里。小眼睛的眼睛虽小,确实聚光,看得又清又准。
这头怪物只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它逃走后,别的怪物也按兵不动了。双方继续对峙。
就这样僵持不动,神经高度紧张,我浑身都是汗水,手心也是汗水,握着刀把的手心有些湿滑。
月亮落下去,黎明前的黑暗来临了。我看不清几十米远处的那些怪物,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那些怪物很狡猾,它们知道这个时间是发起攻击的最好时段,它们一齐吠叫着,跳跃着,冲向我们。它们发出的吠叫声很像狗叫声,但是又不是狗叫声,比狗叫声更为沉闷,让人畏惧。
镖师们也吼叫着,和这群怪物进行生死搏杀。我也高声叫着,我感觉到我的声音好像不是我的,破裂了,像瓦罐摔在地上。
我看不清怪物在哪里,也看不清它在哪个方向进攻,我只是抡着长刀,边叫着,边抡着。我来到镖局时间并不长,只跟着小眼睛学会了一招,叫作夜战八方,又叫缠头裹脑刀,这一招说白了,就是抡刀片子,让刀刃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小眼睛说,夜战八方是刀术的入门招式,当你夜晚突遇敌人,用这招就可以保命。
我仅仅学了这一招,没想到这一招就派上了用场。
黑暗中,喘息声、叫骂声、狂吠声、哀鸣声响成一片。我的嘴巴里有一种粗糙的感觉,沙子摩擦得牙齿咯咯作响。我完全能够想象到,此刻小山包上尘土飞扬,沙石乱飞,只是我看不到。
天亮了,东方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远处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啸叫。这群怪物也一齐啸叫着,作为回应。接着,怪物们向山下跑去。
我的右臂一阵疼痛,这才感觉到负伤了。我扭头看去,看到血液沿着手臂流下来,像一条红色粗壮的蚯蚓一样。我抓起一把土,按在伤口上,小时候在老家,我们那里碰出血,都是这样处理的。然而,这次被怪兽牙齿拉出的伤口太大了,血液还在不屈不挠地流着。
小个子看到我受伤了,就拿出金疮药,倒在伤口上,血液立即止住了。
东方天际越来越亮,远处,那群怪物跑远了,它们身后跑出了一道道尘烟。
我们清点人数,发现有三个人受伤,一头骆驼倒在地上,它的肚腹被掏空了。这种怪物攻击力很强,尽管我们严密地守卫着,可还是被它冲进来了。它的进食速度也非常快,那么短的时间,居然将一头骆驼掏空了。
地上倒着两头怪物的尸体,一只被长刀砍断了头颅,它的头颅和身子仅仅由一张皮连接着,头颅耷拉在一边。另一只肚子给长矛捅穿了,倒在地上,还没有死透,腿脚在有气无力地搐动着。
我们围在这两头怪物的身边,纷纷猜想着这是什么动物。光头用脚尖拨拉着怪物,然后说:“这种怪物可能是鬼獒。”
“鬼獒?”大家都感到很惊讶,此前从没有人听到过这种动物的名字。
光头说:“这种怪物,我也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二十年前,我刚刚开始走镖的时候,那一次,因为沙尘暴,我们迷路了,走到了阿拉善,有一户人家就养着这样一头怪物。我们看到这头怪物和三头蒙古牧羊犬撕咬,怪物全身都是血,蒙古牧羊犬死了一只,伤了两只。狗和狗咬架,也只是咬伤为止,而这种怪物把自己的同类咬死了,可见它有多凶残。这还没有完,怪物咬死了那只蒙古牧羊犬后,又吃了它。当时,在场的每个人看到那种血淋淋的场面,都感到害怕。”
小眼睛问:“后来呢?”
光头说:“我们问那个牧民,这是什么动物?牧民说,这是鬼獒。是西藏的藏獒和蒙古的牧羊犬杂交后的玩意儿。有一年,他带着自己家的牧羊犬去了青海,青海那种地方,很多藏獒,就像草原上很多牧羊犬一样。他从青海回来后,他家的牧羊犬就生出了这样一种怪物。他也不认识,就问寺庙里的喇嘛,喇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这种怪物叫作鬼獒,它比父母藏獒和牧羊犬都要凶猛,嗜血成性。后来,因为这头怪物太富攻击性,那个牧民就把它赶出去了。”
小眼睛说:“我们今天遇到的,是不是就是那只鬼獒的后代?刚才听到远处的一声号叫,让鬼獒撤出战场,会不会就是那只老鬼獒?”
光头说:“这里距离阿拉善也不远,顶多几百里。你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
鬼獒,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太阳升上来了,小山包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我仔细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只鬼獒,看到它们面目丑陋,獠牙尖长,身体粗壮,四条腿短而有力,它们比寻常的狗都要大,寻常的狗哪里会是它们的对手?
光头说:“收拾行李,上路吧。”
我们赶着骆驼上路了。
光头一路都在督促着,让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后面有人走慢了,光头就骂骂咧咧地驱赶。
我们朝着西方,走出了很远,已经望不到小山包了。空中有两只小鸟飞过去,我扭头看着它们,突然发现,远远的后方,那群鬼獒一直跟踪着我们。
我对光头说:“鬼獒跟着我们。”
光头说:“我早就想到会跟着我们,戈壁滩上没有吃的,它们把我们当成了食物。”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光头让大家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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