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卧底-玫瑰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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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阳光照耀下的三江火车站候车室,蓝色玻璃外墙格外显然。顶楼镶嵌的巨大石英钟,时针指向九点。广场音乐喷泉边,许多人驻足观看。候车室和售票处之间的出站口,此时冷冷清清,下一趟火车九点三十二分到。

    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眼睛里,三江火车站一切如故,乘坐火车进出这座城市的人,由出租、公共、机关、私人车辆接来送去。准确说三十二分钟后,这一带将出现腰藏武器的人,他们不是公安便衣,要进行的是一次毒品交易。

    选择在站前广场熙熙攘攘的地方交易毒品,大概讲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影视作品里出现的毒品交易场面千篇一律:在某废弃的建筑物或荒郊河滩,穿黑风衣戴墨镜的人走下汽车,一方打开箱包,拿出袋白粉尝一尝,认为纯度可以,另一方打开箱包,整捆纸钞。如有阴谋,双方还要枪战。

    三江这次毒品交易,地点的选择上与影视作品大相径庭。杜大浩今早临出发前,驼子才告诉他,送货的人是位中年妇女,怀里抱个孩子,手拎几盒糖果,摇头丸就藏在巧克力里。他没办法将这最新情报送出去。他按驼子吩咐,九点十分到火车站前指定位置,皇冠车头掉向行驶方向停下,到时候开起就走,不会因现调头而耽误时间。他倒像影视作品中的人物,穿件短风衣,是米色而不是黑色,微型冲锋枪需要掩藏。

    他离出站口和驼子停车的行李房距离相等,绿色塑料罩的IC电话亭就在身旁。朝广场望去,小九出现,他从卖报人的手中买份报纸,实际是报贩将晨报、晚报和法制报一元钱一份塞给小九的。他从来不看报纸,买它是一种掩护。购买一张站台票后,他进到站内去,暗中保护送毒品的中年女人,这也是驼子的悉心安排。

    他转身望望行李房,驼子的轿车还没出现,估计他要在火车到站五分钟前出现。他把目光放远阔些,站前广场街南口,有两个熟悉身影,他们负责接应的。

    还有两个重要人物未出现:与交通岗的警察接触的邱老六没到;另一个从带毒品中年女人手里接过糖盒的学军未出现,或许早就到了,杜大浩没发现他们。

    站前铁路大厦十六层一间客房里,田丰和包俊海两人通过望远镜监视广场。

    “广场北侧那个电话亭旁,”田丰说,他闪开身子,让包俊海凑到望远镜前,他说,“穿米色短风衣的,就是杜大浩。”

    “看见他啦,在和一个女孩交谈。”包俊海说,他看见绿色电话亭前有人打电话。等在一旁的女孩同杜大浩闲聊。

    昨天,吕淼、佘凡晓在净月度假村北山,顺利取回情报。“猎鸟”行动小组连夜同田丰研究今天的行动,原计划没变,让邱老六交易成功,然后密捕送货人,送回省厅缉毒总队,由他们去追缉省外毒枭。也有一个问题,杜大浩没有说送毒品人的体貌特征,只说在站前广场喷泉水池旁交易,阴险的驼子没说。毒品交易前,别指望杜大浩送出情报。“猎鸟”行动小组决定派和杜大浩接过头的吕淼,千方百计在毒品交易前接近杜大浩,弄清送毒品人的情况。

    与杜大浩接头是件危险的事情,狡猾的毒贩子可能暗中监视他,弄不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暴露杜大浩身份。宁愿放弃抓捕送毒品人,也不能使杜大浩暴露。

    “电话亭是个机会,”包俊海眼睛没离开望远镜,他说,“五分钟内有四个人打电话。让吕淼装成打电话的样子,接近杜大浩。”

    “可以。”田丰觉得是个好主意,他接着观察,包俊海用手机给混在广场人群中的吕淼下达命令。

    “接通了。”包俊海对田丰说,“吕淼过去了。”

    田丰视线没离开电话亭。

    吕淼走到电话亭旁,还有一个人正打电话,他与杜大浩背对背站着,他揣测,杜大浩利用这个时机,告诉吕淼送毒品人的情况。

    吕淼插入IC卡拨打电话,包俊海接电话,吕淼只说两字:“成功。”

    “吕淼得到情报。”包俊海长出一口气,说。

    田丰将镜头移向出站口时,见到冷饮摊前一男一女领个男孩子。小男孩手拽只黄色气球,俨然一家三口逛街或出游。

    田丰声音陡变:“张克非!”

    “张克非?”包俊海皱皱眉头,“到底是他。”

    “并非巧合,他距离出站口很近。”田丰继续监视,见张克非挑选饮料,启开一瓶雪碧递给男孩。

    “你没有估计错,他知道此次毒品交易。”包俊海说。张克非早已上了“猎鸟”行动小组拟定狩猎的名单,出现在毒品交易现场,无疑为他自己增加一条罪状,或者说又一次露出狐狸尾巴。

    火车站内广播预告K994列车进三站台八道。杜大浩见驮子的车子出现在行李房前,接货的学军混在人群里,文化衫上英文字母“G”格外明显,他看喷泉,伸手接水柱。他未带装钱的箱子,令杜大浩疑惑,难道交钱还有一个人?另两个人在广场街口徘徊。按驮子的布置全部到位。

    出站口放人,旅客涌出来,从鸡屁股眼大小的铁门朝外挤,安静一时的站前广场沸扬起来,出租车司机、介绍旅客的人、卖旅游交通图的吵吵嚷嚷,煮成了一锅粥。

    杜大浩眼盯喷泉旁的学军,他行若无事,从容地看喷泉,背部“G”字对着出站口。学军清楚送货的人不可能最先出站,也不可能最后出站。这时,穿戴普通的一个抱小孩的中年女人朝喷泉走去,四盒糖果捆扎一起,像座古塔。

    学军接过糖果盒,奔行李房走去。杜大浩没离开学军左右,直到他将糖果连他自己塞进驮子的车开走,杜大浩回身到皇冠车旁,望眼喷泉已不见送毒品那中年女人的身影。

    “新情况!”包俊海急切地说,他发现送毒品的女人向饮料摊走去,紧跟张克非一家三口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他们没上公共汽车,上了辆现代轿车。”

    “叫吕淼盯住,随时报告情况。”田丰果断地说。张克非突然掺乎进来,打乱密捕送货人的部署。按交易规则推断,张克非负责付钱。他征求包俊海意见,“你看怎么办?人赃俱获逮捕张克非,必然引起他们的警觉。”

    “逮他的时机还不成熟……”包俊海的话被手机铃声冲断,看来电显示,他急忙接听,“出城,往哪开?雁滩市方向……”

    “跟!”田丰说。

    “跟上!”包俊海命令,他疑问,“他们沿国道向雁滩方向开去。他们是?”

    “在向阳镇上火车。”田丰断定。向阳镇是三江至雁滩市中间的较大停车站,田丰推测到:张克非在向阳镇将毒资交给中年女人,让她在那儿上火车,绕经三江,避开我们的视线……他说,“这样就可以不带毒资又不在三江上火车,以免引起怀疑。”

    “没错,我们今天又发现一段隐蔽的贩毒通道。”包俊海喜上眉梢。

    在向阳火车站,中年女人手里多只小箱包,张克非把她送到候车室门前,红色捷达转头返回三江。

    “包组指示在站台上抓她。”吕淼对佘凡晓说。他们做了分工,由佘凡晓盯住她,吕淼提前进站,选定抓捕、带人的路线。

    向阳火车站翻盖候车室,旅客在临时搭起的候车室里候车,进站通过曲折路线——拐过墙角,从两堵墙中间穿过,剪子股道出现,一条直通站台,另一条通街上,通向街的这条道用木栅栏挡着。吕淼选定在此行动,逮住中年女人从通街这条道撤走。

    中年女人买完车票,给怀里抱的孩子买瓶矿泉水,让孩子坐在箱包上,她目光四处游移,几次扫到佘凡晓脸上,他没回避,还友善地朝她笑笑。

    检票时,佘凡晓挤到中年女人身旁,装作没什么目的似的,叨咕些埋怨铁路服务态度差的话。中年女人也不与他搭话,怀里的孩子伸出香肠一样胖手指指佘凡晓,咿呀什么。中年女人斥责孩子:“指什么,没礼貌!”

    顺着狭窄通道走,个子高大的佘凡晓涉过旅客头顶,看等在前面的吕淼,开始做行动准备,他手伸向下衣袋,摸到手铐,只待走近吕淼时,扣住中年女人提箱包的手腕。

    当吕淼一手将中年女人拽出时,她在惊愕中被戴上手铐,吕淼和佘凡晓一前一后挟持,走到街上,押进轿车里。

    “你们真笨!”中年女人忽然纵声笑起来。她指指箱子说,“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吕淼一边开车,一边打开副驾座位上的箱包,一捆捆白纸。

    “你们就凭这些抓我?借端吔!”中年女人敛了笑。她说,“随便抓人,要赔偿的。”

    吕淼把车停在道边,他示意佘凡晓看好中年女人,然后走得离车远一点儿的地方,向包俊海汇报。

    “吕淼……”包俊海做番安排,“直接带人去省城,别在三江停留。”

    37

    圣洁饭店,喆点燃生日蜡烛,吹灭前,他带头唱祝你生日快乐,赵春玲嘴唇抖动,没发出声音,轻轻拍巴掌。

    “爸许个愿!”喆嚷着。在他心里没有真正意义的离婚概念。离婚就是爸爸和妈妈不住在一起。爸永远是爸,妈永远是妈。

    王平安双手合十,认认真真许个愿:祈祷前妻平平安安。

    面对生日幽幽烛光,他内心飘浮一层雾。喆渐渐长大,他几乎在做一种既真实又稚气的努力。使父母破镜重圆。事实上,他们不可能重新走到一起,深层的原因儿子不知道,前妻也不知道。就是为那个原因他提出离婚的。

    吹灭蜡烛,蛋糕是王平安切的,他先给喆一块,给前妻切块蛋糕,用刀背刮掉上面那层奶油,送到赵春玲面前。

    “谢谢!”赵春玲很客气,差点说谢谢王局长,她没说,心想:他还记着我不喜欢吃奶油。

    喆吃得很香,吃完一块,自己又动手切一块,她提醒儿子:“还有好多菜呢!”

    “爸,你到底四十几岁?四十二,四十四?”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四十四岁。”王平安说,他拿起酒瓶,“春玲,喝点么?”

    “半杯。”她在他倒酒时对儿子说,“你爸四十二岁,当兵年龄不够,虚报两岁,费了好大的事改成了户口,兵没当上,有出鼻血的毛病,部队不要。”

    “本来体检那天鼻子没出血,医生问平常有哪些毛病?我说只是鼻子好出血。医生问厉害吗?我实实在在地说挺厉害,棉球堵,冷水激,都不管用。医生在我体检表上写了六个字:有出鼻血病史。”王平安幽默道,“判了死刑!”

    这段小秩事给王平安生日家宴开了个好头,愉快的气氛浓厚起来。今天,喆老上洗手间,有一次去了十几分钟,他们俩都明白儿子的心里怎么想的,儿子在场时,他们有些对话。喆躲出去给他们创造单独交谈的时机,却冷了场。彼此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每每喆从洗手间出来,都看看父亲的脸,再看母亲的脸。

    喆分别给父母斟满两杯红葡萄酒,也给自己倒满杯。他在寻找故事:“咱们来对对碰。”他讲了游戏规则:转动调羹,停下后调羹把指向谁谁被选中,转两次选两人,为一对,喝交杯酒。

    他们两人都没反对,喆自告奋勇,他转动调羹。三双目光瞅着旋转的调羹,慢慢停下来,喆雀跃道:“妈!我妈。”

    王平安偷偷看眼赵春玲,她怎么想,希望下一次调羹对准谁?是儿子?还是前夫?概率上说,自己已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倘若上天帮助自己,让调羹转向她,离婚六年中,第一次和她那么近地接触,是令人快慰的事情。

    调羹旋转,王平安心随之旋转,调羹慢下来,最后指向赵春玲。这一刹那,他们两人目光碰撞,曾几何时他们目光碰撞产生爱情的火花,点燃了两颗心。

    碰上对,喝酒!游戏的小导演喆眉飞色舞,喊着。

    他喜上眉梢,一眼让人看出那种掩饰不住快乐的神情。她依然把一切情感埋藏很深,木偶似地任儿子摆布便把态度表明了。

    “靠近!”喆将两只胳臂交汇在一起,他成了喝交杯酒的现场指导:“喝,开始!”

    “爱情已逝,在这里端起一杯粉红液体,最能领略‘粉红色回忆’的美好。”王平安想起出差北京在一家名叫“卡布兰”的酒吧记下这句广告词。

    面对红色的酒液,赵春玲感怀旧事,过去的岁月中他们多次面对红酒,最难忘的是到内蒙古名叫大青沟的地方,住在蒙古包的夜晚,他们坐在包前,篝火里飘香烤羊肉,月儿挂在宁静的星空,夜莺在啼唱,火光映红杯中的白酒,他诗意地说:“我们喝一杯篝火吧,让激情在胸膛燃烧!”

    她不会写诗,但体味到白酒在胸膛燃烧使人激情。那夜她想唱歌、想飞翔、想喝酒……他们都喝醉了。

    “情侣对对碰!”喆鼓掌。

    情侣,他们曾经是。

    两只酒杯接近嘴唇,头也靠得很近很近,他嗅到她发间蝴蝶花的气味,她仍然在使用这种含蝴蝶花成份的洗发水。于是他便把蝴蝶花一起饮尽。

    离开圣洁饭店前,喆恳求道:“妈,今晚我想和爸住一起。”

    赵春玲监护儿子。前夫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她。她答应:“去吧!”

    在儿子喆先上出租车后,她确定喆听不见他们的谈话,问前夫:“明天你有时间吗?”

    “明天上午我参加个会,下午吧。”他从她的口气听出超出私人范围的约见,他问,“在什么地方?”

    “刑警支队。”她极不情愿这样说。为调查他阀门批条的事。请他进那种他顶不愿去的场合。

    “换个地方不行?苦咖啡,西红柿……”他一连串说了几个茶吧、咖啡屋的名字。

    “这次到那些地方去谈不合适。明天来之前,给我打电话。”赵春玲说完走向自己的车,看下表,时间不算太晚,开车在街上转转。

    她在一条单行线小街慢速行驶,一辆皇冠车超过她,车身醉汉似的摇晃,可想而之是酒后驾车。

    “这样很危险。”她想,自己是刑警不是交警。提醒一下还是十分必要的,她跟上皇冠。按了几次喇叭皇冠司机根本不理睬,车身曲线行驶,超过去很困难。

    皇冠在亮眼睛婚纱影楼门前停下,她见杜大浩和一个女子下车,女子喝得比他还多,站都站不稳,她靠在他怀里,相拥着朝玻璃门走去。

    赵春玲准备下车,伸出的左脚又缩回来,关上车门,望眼闪烁的亮眼睛霓虹灯牌匾,开车走开。

    马爽今晚的确喝多了酒,原因是她心情不好。

    三江火车站接完“货”,杜大浩护送驼子转过两道街后。驼子突然停车,对他说:“你的任务完成了,自便吧。”

    杜大浩想着拿到的“货”,驼子不可能让他知道“货”送到哪里去。但是他认为至少到达西山,再赶他走。没想到未出城,驼子就不让他跟着。不让跟就不能跟,尽管自己应该知道“货”的藏匿地点,今天不行,跟踪驼子是愚蠢的举动,危险且不说,更容易暴露自己意图。

    “邱老六两天未着面,上午接货没在现场,为什么?”杜大浩疑惑。邱老六是此次毒品交易的组织者,部署行动他在场,行动时却不见他的踪影。这里边有什么玄机?

    带着种种疑点他回到亮眼睛,卧室的情形说明他走了三天,马爽没住在这里,床的被子还是他亲手叠放的样子。

    “抓住送毒品中年女人没?”杜大浩躺在床上想。广场电话亭前,已经告诉吕淼,按理说不会出问题。

    邱老六的电话打进来,这是三天来首次听到他的声音,他说他下午回来,让杜大浩别动,他要摆酒设宴庆祝活儿做成功。

    中午的时间他想充分利用一下,给田丰局长打电话,询问他最关心的逮住送毒品中年女人没有。田丰问他方便吗?他要和杜大浩见面说些要紧事情。

    杜大浩说今天不行,因为难说邱老六什么时候回来,就是说他不能离开亮眼睛,等候邱老六。

    “要紧事情?”杜大浩捉摸田丰局长的话,他只告诉杜大浩人是抓住啦。口气听出结果不十分理想,又说有要紧事情见面谈,杜大浩悬揣出现了新情况。

    邱老六未出现前,马爽回到亮眼睛,灰心丧气的样子,见面就说:“我回红蜘蛛了,不能再陪你。”

    “怎么回事?”杜大浩觉得突然。

    “我们一起吃晚饭。”马爽说,看样子一肚子话要在饭桌上说。

    “六哥刚来电话不让我动,今晚他……”杜大浩说出实情。“庆祝酒宴我得参加。”

    “推掉,推掉啊!”她尖着嗓子说,她抓起电话,“六哥,我是马爽,把大浩给我半天……我成了你们脚下足球,踢来踢去。我什么可都答应你们了,我和他喝顿告别酒,总可以吧!哎,你跟他说。”她递过听筒,“叫你接电话。”

    邱老六对杜大浩说你和马爽去吧,改日重新单请你。

    “辣妹子酒楼。”马爽说,心里洋溢着喜悦。

    马爽在辣妹子酒楼喝多了酒。

    38

    三江阳光大厦,二十一层的一间密室里,进行小小庆功酒会,人们印象中对酒不感兴趣的张经纶连喝两杯人头马,对胡克艰说:“弟兄们的活儿越做越漂亮,你代我多和他们喝几杯。”撂下酒杯他走出去。

    “六弟,这活儿你唱的主角。”胡克艰举杯向邱老六,“来,喝一杯。”

    邱老六端杯斜一眼张克非,看出他酸溜。虚假地说:“七弟功劳大,克非老弟设计的金蝉脱壳,六哥感谢你。”

    张克非用干笑掩住一脸鄙夷的神色,举下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与邻座的沈放交谈什么。对邱老六以下说的话听而不闻。

    此次毒品交易主谋是胡克艰,金蝉脱壳计的真正设计者。停止近一年的毒品交易,冷丁恢复他疑虑有人靠不住,对他们要考验。他心里嘀咕着杜大浩加入,对他更要考验。

    在三江火车站前交易,让所有参与者知晓,布置得逼真,看是否有人向警方告密。告了,也没损失,送“货”的中年女人,是和省外毒枭老A密谋好的,带来的是假“货”——三盒真正的巧克力糖果。张克非做做样子送是一箱白纸不是钱。警方真的出现,说明内部有告密者,再将他查出来。

    火车站假交易时,与怀抱小孩中年女人同乘一列K994火车,携带二万粒摇头丸的毒贩,大摇大摆走出出站口,坐上辆出租车到红蜘蛛夜总会,等在包厢里的邱老六在沈放掩护下,乘上辆轿车到个秘密地方,这就是所为的“金蝉脱壳”。

    “张总叫你!”天刚走到沈放跟前,低垂国字型脸说。

    沈放随天刚来到张总办公室,天刚推开门让他进去后,留在门外。

    “张总。”

    “有老八的消息吗?”张经纶问。

    “我找遍他呆过的地方,那晚他确实让来历不明的警察带走的,再也没回去。”沈放向张经纶详说他去找朱良的情况。

    “一定要找到老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经纶狠道。朱良及他的二奶静女孩都让来历不明的人——警察弄走使他觉警,三江除田丰外似乎还有一伙人在与自己较量,他们是什么来头?盯住朱良,明显暴露他们的企图,要从查假阀门入手,顺藤摸瓜找到我张经纶。

    “找老八的同时,你给我盯住王平安,这个文人常做出我们料想不到的事情。”张经纶单独给沈放下达特别指令。

    “老四那边正准备弄批人送出去……”沈放正为尚俐莉筹划“业务”。

    “让老四去搞吧。人手不够,她自己物色。”张经纶说,“老六让我不放心,整日浑噩在脂粉堆里,早晚出事在女人身上。你搬到亮眼睛照眼着他点。”

    “是!”沈放点头称是。

    “老五啊,”张经纶语气很重,“到了关键时刻,得你出山。老八的事要尽快解决,不然他要成为我们的掘墓人。”

    “张总放心,我会脑袋掖在裤腰带里去做。王平安不是老八,他惜命胆小,我们只要行动到别人的前面……”沈放说。张经纶派他与王平安打过交道,深谙他的弱点。沈放眼透杀机,说,“让他闭嘴就结了。”

    “轻易不可血腥,田丰盯我们很紧。”张经纶不忘胡克艰多次提醒,事实也证实了他的提醒正确,朱良、静女孩的事件幕后操纵者,三江除他还能有谁。他接下去嘱咐沈放一番,最后说,“王平安是赵春玲的前夫,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我做事去啦。”沈放起身。

    张经纶说:“叫老六。”

    沈放重新回到先前密室,向各位告辞时,对邱老六说:“张总叫你。”

    别克驶出阳光大厦,沈放坐尚俐莉的别克轿车来的,直接回红蜘蛛夜总会。他向尚俐莉传达了张经纶的指令。

    “你走,我计划的事情就得搁浅。”尚俐莉说。她和沈放计划国庆节前做桩买卖,这桩买卖沈放半路撤出,她觉得很闪手,“没办法,只好放慢脚步。你估计去亮眼睛多长时间?”

    “恐怕短不了。”沈放说,“马爽回到你身边,可以帮你……”

    “她太嫩,执行‘玫瑰合同’这样大事情她不行。”尚俐莉觉得马爽不合适,“最好是男人。”

    “倒有一个人。小九人挺小,心眼不少。”沈放极力推荐小九,他说,“知道小九是谁吗?张总……”

    “是他?他来玩过,还泡过静女孩。”尚俐莉耳闻过小九,没相中其人。她婉转道,“我自己先做着,用人时再说。”在“蓝雀”团伙中,尚俐莉排行老四,比沈放位置高,她不同意,他自然不能过分坚持。

    “我打算今晚就搬过去。”他说。

    尚俐莉没挽留,大老板的指令谁敢执行走样。从沈放——老五的眼里,她悬揣到他去做大事。这条老狼出洞,猎物绝非黄鼠类小动物。是什么事她无权过问,也不想知道。去年做完那活儿——杀掉缉毒刑警,他一直隐居在红蜘蛛,没再参加任何行动。闲在楼上,反倒易被人注意。在她提议下,经大老板同意他出任红蜘蛛夜总会副经理,有了这样的身份他才便于公开场合亮相。

    “玫瑰合同”是尚俐莉与广州方面的长期契约,现已执行数年。到目前只有极少数团伙高层人物知道,沈放也是到红蜘蛛后知晓的。

    玫瑰,几乎成了城市爱情的代名词,尚俐莉选择它做合同名称,专指漂亮女孩。就是说这是一项与貌美女孩有关系的业务合同。细心的人会发现,三江媒体广告频率最高的是红蜘蛛夜总会招聘服务小姐,相貌端正,身高1.62米以上是首要的条件。

    大概没人注意到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小姐在红蜘蛛做一段后,就去另些城市发展了,有的直接去了国外,这都与玫瑰合同有关。红蜘蛛夜总会的收入,相当一部分来自此合同,尚俐莉创建红蜘蛛也就为执行这份合同。

    每次去广州都需要两个男人,名义上保护小姐去广州,实际是充当打手,押送。过去几年里,天刚帮她做了两年,后来她听说他给富婆于静茹当过“鸭子”,对他有些冷淡,天刚也知趣,主动离开红蜘蛛。以后临时找了两个人都不可心便辞掉,合同为此搁浅一年多未履行。沈放到来,她捡起这份合同。他亲自护送小姐去广州两趟。今年春天那趟后,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决定国庆节前夕去广州再送一批。一切准备就绪,沈放被张总指派走,弄得她措手不及。

    “离国庆节还不到一个整月,这期间得物色合适的人。”尚俐莉想。她忽然想到一个人:杜大浩。这是给她印象不错的人,本来安排他当夜总会保卫科长,可椅子没坐热,让邱老六给挖走。早晚有一天弄他回来!只是现在很难,张总有话在先,杜大浩不能让他太深入红蜘蛛。

    “尚总,”马爽进来,她向尚俐莉请假,“我和杜大浩一起吃晚饭。”

    “噢。”她见马爽穿着十分随便,妆化得很粗糙,哪里像去赴约会?她猜到她心情不怎么样,调她回红蜘蛛做副经理兼大堂经理,应该说是重用。她高兴不起来,根本原因在杜大浩,她脱不开身去同他厮守。与其说请假去和他吃饭,不如说向我表白:你棒打鸳鸯。关心下属是必要的。她说,“美丽一下再去。”

    马爽走到门口,听见尚俐莉又说:“今晚你可以不回来。”

    39

    朱良进入武警这个院子里,今天是令他最高兴的一天。老陶告诉他:中午,静女孩和我们一起吃饭。

    从外地回来下车后他再没见到静,过去相隔山水,思思念念,如今同在一个楼,想念异常强烈。

    午饭在食堂的单间开,方桌四边分坐朱良、胖警察、静女孩、接替米莉的女警察。朱良没回避另三个人的盯视,热情如火无所顾及,直直白白地向静表示爱慕和想念,握住她的手,她没躲闪,鼻翼因激动而扇动,脸泛起红潮。

    胖警察向食堂服务员说:“端上来吧!”

    服务员端来一个大蛋糕,奶油字写着祝你四十七岁生日快乐。

    朱良先惊讶,显然是静女孩给他买的蛋糕,他忘记自己今天生日。

    昨天,静女孩向同屋的女警察请求,买个生日蛋糕送给朱良,希望明天能和他在一起吃顿午饭。女警察同胖警察、老陶商量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我一定说服他配合你们。”静女孩要求得到准许后很感动,表示愿做朱良的工作。

    “祝你生日快乐!”静女孩祝福道。

    朱良心潮起伏,眼里有发光的东西在闪烁。静轻声哼起祝福生日的歌曲,三个警察击手打拍子。

    吃下一块蛋糕后,静女孩说:“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吧……假若你心里还有我,我愿回到你身边。”

    朱良很感动,连连说:“我盼望着那一天啊!静……静!”

    “邱老六这些人逍遥法外,我们不能安宁。”静女孩说,她抓住他的手拉到嘴前,深情地吻着,她说,“你是知道他底细的。”

    朱良有些动心,看得出来他不能在饭桌上说什么,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为不使气氛太凝重,胖警察讲一个酒桌上的笑话让大家放松。

    饭后回到各自的房间,楼口缓台处,静女孩回眸,朱良用目光向她说什么。

    有午睡习惯的朱良,今天没睡,心里翻腾着。他叫醒老陶,问:“赵队啥时回来,我想见她。”

    “我这就联系她。”老陶凭刑警敏锐的观察力,朱良要开口,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他打赵春玲的手机。

    赵春玲在刑警支队长办公室正和王平安谈话,他们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一点,若不是老陶打来电话,恐怕还要继续下去。

    “对批条的解释不能令人满意,平安你心里明白。”赵春玲已接完老陶电话,答应立即返回省城。她说,“我有事出去,咱们下次再谈!”

    “一起吃饭吧!”王平安邀请她。

    “下次吧。”她说她得马上走。

    “我可不是要腐蚀警察哟。”他用过去生活中常说的话玩笑一句,知道她说走拦也没有用。

    赵春玲驾车离开三江,开向去省城的高速公路。王平安回答她的提问,字句斟酌,像似落笔批条时就准备回答别人对此条的询问。他说一个公用事业局的局长,批这张条子极其平常,他有此权力,购阀门的单位和售阀门的单位都没贿赂他,没得分毫好处。他矢口否认知道这批阀门质量不合格有问题。

    “是否有人授意你写此批条?”她问,“比如官比你大的。”

    “没有。”他十分肯定。显然他把此事到此打住,他说,“批条是我写的,你追查我也就到了顶尖。春玲,你对我的解释不满意,但我只能这样对你说,你们警方怎样看待批条是你们警方的事,与我无干。”

    “身为公用事业局局长,你承担着公用设施安全运行的责任。一批劣质阀门隐患这座城市,一旦出问题……平安,抛开前妻不论,我们始终是好朋友,至少我是你文学作品的崇拜者。我想说,你没有说真话。或许有某些难言之隐。我不能太逼你。但是我向你说明白,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朱良对赵春玲说:“我住宅电视拒抽匣里有个银制徽章……”他准备启开嘴的封条,“走的匆忙,未来得及带在身上。”

    “徽章?”赵春玲故意装作不知,问,“什么样的东西?”

    “圆的,普通公章大小,正面是太阳照耀楼群图案,背面是老鼠。”朱良说,他问赵春玲:“你会不会玩动物棋?”

    “会,小时候玩过。”

    “动物棋共八种动物,依次排列:象、狮、虎、豹、狼、狗、猫、鼠。拥有徽章者按地位分工的,别人我不知道,邱老六是狗图案的,他当我面炫耀过。就是说,他比我地位高,我得听他的。”

    “谁给你的徽章?”赵春玲追问。她想:朱良今天可能有重大突破。

    “当然是‘蓝雀’大老板。”朱良像似要彻底说了。

    “谁是‘蓝雀’?”赵春玲问。

    “徽章是邱老六转给我的,说大老板封我为老八。‘蓝雀’我的确不知道。”朱良起誓发愿说不知道,“知道我是孙子!”看来他还没说实话。他说,“至今我只知道邱老六该是排行老六。另外还有个人,大家都叫她老四或四妹,她该是排行老四,她的徽章图案应该是豹。”他料想赵春玲要问,就未问先答:她是红蜘蛛夜总会的尚俐莉。

    可能朱良在“蓝雀”团伙中地位极低,他所知道的内幕估计不会太多。但是他今天提供的线索很重要。肯定了银制的东西是徽章,“蓝雀”团伙终于露出冰山的一角。

    “姜雨田被杀了。”赵春玲眼睛盯着朱良说,观察他听到此消息的表情变化。

    “他被杀了?” 朱良略略有些吃惊,但总体上还是很平静的。

    “你认为谁会杀他?” 赵春玲问。

    “谁会?”朱良摇摇头,他猜到是谁了,只是不肯说罢了。

    田丰在省公安厅的一间办公室里,听取赵春玲关于朱良交待的汇报,听来令人兴奋。他说:“八种动物徽章,现在我们知道了四枚,还有四枚徽章,他们是谁?我们已发现狐狸踪影,猎获他们的日子为期不远啦。春玲,你觉得你前夫是不是团伙成员,他是否也拥有一枚动物徽章?还是被‘蓝雀’团伙恐吓而只为他们办过一些事情?”

    “老陶,你说说我们俩的一致看法吧。”赵春玲说。

    老陶理解她。他说:“经我们调查和接触,王平安应该是游离团伙之外的,但他又与蓝雀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他是个晓知一些内幕的人。”赵春玲补充道。

    “三江的官员中和‘蓝雀’团伙走得比较近的,还有一批人。王平安应算做其中一个。”田丰客观地说,“我们选择王平安作为突破口,基于三种考虑:一是朱良在我们手上,他能够提供劣质阀门的有力证据,他无法抵赖;二他是文人极情绪化,今天不说,明天就可能什么都说;三是他的良心尚没完全泯灭,相信在邪恶和正义较量关口,他能够做出有利我们的选择。春玲,我们到了该研究邱老六的时候了。”

    “……焦点现已集中在他的身上,建议对他采取行动。”赵春玲说。

    田丰沉思:邱老六牵涉黑道控制三江经济工作,又组织贩毒,可谓作恶多端。但他不是最关键人物,只是个小头目,对他采取怎样的行动,怎样采取,何时采取,需要认真研究,就是说要统盘考虑“猎鸟”行动。

    今天叫赵春玲、老陶到省公安厅来,不仅是听取他们询问朱良的汇报,倪厅长召集包俊海行动小组全体成员开会,有新的部署做出:重新调整,准确说是配齐配强“猎鸟”行动小组,吕淼、佘凡晓两人继续以隐蔽身份,仍留在林业局招待所,暗中接应“鹞鹰”,包俊海率省厅专案组公开进入三江,三江方面指定赵春玲、老陶参加。

    这项决定得由田丰和赵春玲、老陶谈,他们手里还办着姜雨田的案子。那是桩棘手的命案,凶手很狡猾,作案现场没留任何痕迹……熬下去也是徒劳,田丰决定暂停下来,立即配合省厅专案组工作。调他俩到省厅专案组的决定几天前田丰同倪厅长研究后就作出了,始终未告诉他们两人。

    于是田丰把省厅的决定告诉他们。

    “哦,行动小组三个月前就进入三江,带走静女孩,把朱良弄到省城,‘猎鸟’行动……”赵春玲心里疑团顿解,她说,“田局,是你的杰作吧。”

    “杰作?不是,省厅、三江市委的部署。春玲,会议开始前,我详细向你们介绍一下‘猎鸟’行动的进展情况。”田丰说。

    在田丰的介绍中,包俊海、臧明杰、娄扬陆续到来。

    英姿飒爽的米莉进来,田丰介绍道:“省厅刑警总队警花,女刑警们的偶像米莉。”

    “田局夸奖我。”米莉说。她坐在赵春玲身边,说,“赵队才是我们女刑警的偶像……”

    “什么偶像啊,三江让犯罪分子搞得乌烟瘴气,弄得你们像进入白区似的……”赵春玲自责道,“我身为刑警支队长显然无能,害苦了大家。”

    “我只在电影里看过乔装打扮作地下工作的人,自己实际做起来,满刺激的嘛。”米莉感触道。

    “噢,我忘了向大家介绍。”田丰向在座的说,“米莉以后生意人面貌在三江出现……”因杜大浩卧底仍处在保密阶段,田丰没说米莉目前正接近一个女人的实情。

    倪厅长主持的会议下午三点在省厅一间会议室召开……

    40

    今世缘酒店,马爽提前到达,选了张小桌子。她还是采纳了尚俐莉的建议,虽说不上刻意但也算得上认真地化了妆,杜大浩喜欢长睫毛的女孩,他说他喜欢静女孩因为她的睫毛很长很长。长长的睫毛使眼睛更深邃。马爽跑到有个洋气名字的——丹妮发廊贴上长睫毛,面对镜子她会心地笑啦。愉快的心情在望见今世缘酒店牌匾,蓦然云一样地飘走。今世缘,今世缘分尽了吗?其实,她的确有点儿神经过敏,调她暂时离开亮眼睛,充其量从和杜大浩终日厮守中稍稍分开个缝儿,红蜘蛛的事多,见面的机会相应少些,三江再大,也谈不上天涯海角。

    “爽你怎么这眼神望着我?”杜大浩问,她用一种今生今世再难相见而依依不舍的目光看他,长睫毛内盈着泪,他说,“回红蜘蛛有什么不好,何况升为大堂经理,多少人羡慕的位置。”

    “浩哥温暖点好不好,雪上加霜,人家心如刀绞,你还轻描淡写。”她充满撒娇的口吻嗔道,“同情同情劳苦大众吧。”

    杜大浩说些安慰她的话。她汪着的泪在笑声中掉出,砸在酒杯里像房檐水滴落下。心情趋好她脸如太阳下初绽的花朵。她说:“浩哥,我们在一起时间太短太短。”

    “未来的日子不是很长吗?”杜大浩一时弄不明白她心所想。他说,“红蜘蛛和亮眼睛又不是古人诗云的长江头、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你忙,我可以过去看你呀!”

    “我心里有话不知咋对你说,始终堵着。”马爽心有苦难诉的样子,她四周看了看,顾虑就餐的人太多。

    他看出来了,说:“我们先吃东西,有话回我那儿再说。”

    “今晚不赶我走?”马爽听让自己去他住处,有些激动,凝视他说。也就因为高兴,她喝超量了酒,摇晃上亮眼睛的楼梯走不稳,他只好半扶半抱她上楼。

    “浩哥,我……”她充满渴望的目光望他,嘟囔着。

    已是夜深人静,灯光在窗帘上变幻各种图案……她的头发搔得他脸好痒,他知道自己怎样做,也做了……那个夜晚他们火热一场。

    “我一直为你担心。”马爽满足后柔声柔气地往外掏心底的话,她用发烫手背揩他额头上的汗珠,说,“我真的很担心。”

    “我会有什么危险呢?没什么仇人。”杜大浩感到她知道什么,用试探地口吻说。

    “沈放到亮眼睛来了,现就在这楼里。”

    “那有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来监视你。”她说出心中疑虑。

    沈放离开红蜘蛛到亮眼睛,也正是他离任,才提她副经理兼大堂经理,实际就是她接替沈放的位置。在生意红火的红蜘蛛当副经理,名声会显赫,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沈放到亮眼睛干什么?贩毒这一块由邱老六独揽着,别人插不进手,邱老六也绝不会让沈放掺和他的事。

    “怎么会呢?我只是邱老六手下一个跑腿的。”他显出不在乎的样子,说,“监视我有何用?”

    “李婷是你妻子吧?”她忽然问。他们相处后,她从来没提过李婷。

    “是。”他不能否认。他一时难以揣测出她问李婷的目的,但他对马爽的认识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至少,他认为马爽对她是真诚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需要一个真诚的人。接下去,马爽道出个让杜大浩吃惊的秘密。她说:“沈放亲手杀死李婷。”

    对于杜大浩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他知道杀妻子的凶手是谁更重要了。追查杀害妻子凶手是他冒着生死危险打入黑恶势力卧底的主要原因之一。马爽怎么知道的?

    “他亲口对我说的。”马爽说,她没隐瞒那段私情。半年前,在尚俐莉的撮合下,沈放以一万元钱的价码,包马爽七天。沈放原以为一万价码包了漂亮的酒店小姐,绝没想到她是处女。

    当他听见她轻唤疼痛时,这位见人肉体受折磨痛苦万分就兴奋的人,异常勇猛起来。她牙齿咬破了下嘴唇,鲜亮的血染红下巴颏。他高兴得禁不住喊叫起来。每每他枪击碎一颗脑壳后,贯穿的洞口咕嘟冒出鲜血,他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纵声大笑。

    她泫然泪下,喃喃道:“好疼,真的好疼。”

    他精疲力尽后,发现床间洒满夕阳颜色,惊讶道:“你真美!你是处女?!”

    从这一刻起,怜爱的芽儿在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心里生长。他说他一生最恨女人,杀掉女人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事情。譬如杀死那个女刑警,他娓娓倾泻他枪杀李婷的感受。

    杜大浩木雕泥塑一样沉默床上,眼睛死盯棚顶某一处。谁都能理解一个突然得知杀妻仇人是谁的人的心情。马爽移开慵懒的身体,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

    眉凝恰在这时喊他:“浩哥,六哥叫你到川椒豆花村二楼的雪包厢。”

    他答应。杜大浩全身充满仇恨。

    “你脸色不好看,没问题吧?”她帮他寻找衣物,从堆放一起的衣服中挑出。她疑惑道,“这么晚?”

    他穿好衣服,离开床时他们吻了吻,他说声“先睡吧!”而后出去。

    亮眼睛离川椒豆花村公共汽车二、三站远,驾车打车用不上几分钟,他决定步行,是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秋夜丝丝凉意正使他逐渐冷却。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旦遇到杀妻仇人,丝毫不能暴露……证据,要有充分证据,虽然马爽的话完全可以相信,也毕竟是她一人之言。要查下去,沿着她提供的线索查下去。沈放并非突然进入他的视线,田丰向他交待嫌疑人名单时,已有他的名字。小九提到的五哥,他判断可能就是沈放。他曾经说五哥杀了女警察后将六四式手枪给了他。

    川椒豆花村一楼遇见李惠兰,她体态婀娜走过来,依然用他们第一次见面十分钟情的目光传情给他,说:“他们在二楼。”她在他踏上楼梯时,又说,“你是彻底把兰妹忘啦。”

    杜大浩停住脚,转身勉强笑一下,而后上楼去。

    雪包厢里洒了酒瓶子似的,熏蒸着冲天酒气。喝得舌头都僵硬的邱老六手揽着小雨点文化工作室那长发飘飘的女孩宋佳音。她穿着一件白色丝绸紧身衣,酒醉的脸彤红。

    杜大浩看见一张极美的脸。他坐下来,等待邱老六斜伸进她上衣里的手运动完招呼道,“六哥。”

    “大浩老、老弟,明天我和佳音去天体浴场度蜜月,生意你替我照眼一下。”邱老六说出深更半夜把他叫来的目的,并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他,吩咐道,“有弟兄来取货,你去找李惠兰。那扇铁门有两把锁,她开一把,你开一把。”邱老六从女孩前胸抽出手,放在鼻尖处嗅嗅,说,“记住,你要亲自开锁,不能把钥匙给她……”他迸出一句恶毒李惠兰的话。

    铜钥匙沉甸手里,宋佳音躺在邱老六的怀里。

    杜大浩说:“六哥没别的事,我先走啦。”

    “坐,喝点酒,那晚的庆功酒你没喝着,补上。”邱老六挽留,他朝包厢外喊,“服务员,来瓶红酒!”

    红酒端上来,邱老六掀起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宋佳音,温柔地望着她,说:“亲爱的,陪我们哥俩儿喝酒。”

    “喝酒?没有对手!”宋佳音对面前的两个男人投去轻视目光,邱老六理解为对他酒量的挑战,她的确很能喝酒。

    杜大浩为她眼里的那种目光感到不安,他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仇恨,一种刻骨的仇恨。她昂扬地端起杯道:

    “来,喝!”

    “大浩老弟,还有一件事。”邱老六告诉他,“沈放明天,不,现在已经在亮眼睛,帮我管理婚纱影楼,影楼的事你别再管了,全部精力都投到白粉上来……净月水库山南新开家天体浴场,我和佳音去玩,七天后回来。”

    杜大浩以头晕为借口提早离开川椒豆花村。他离开雪包厢时瞅一眼宋佳音,这也是他最后看一眼这位美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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