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忽然双手托着一个很大的楠木锦盒走进寝殿,身后跟着的听雨和其他婢子手上都捧着一个锦盒,大小不一,材质颜色却是一样。
曼罗淡淡瞥了一眼她们,问道:“你们这般兴师动众个,手上拿的都是什么?”
在听风的带领下,一众婢子都跪到地上,齐声道:“恭请帝姬换衣。”
这一举动也让曼罗惊讶不小,她放下手中的兵书,看天色时辰应是还未到,再者她要去长乐宫也没有吩咐更衣……
听风知道帝姬性子,当即说道:“主子,方才清宁给您送来些东西,还带了公子的话来,说是这东西您定然喜欢,也会想今晚就用。”
祁渊送来的东西?曼罗缓缓一笑,“打开看看。”
各人打开各人的锦盒,殿内顿时弥漫着血色曼陀罗的味道。曼罗的视线却定格在听风手上的锦盒,那件锦盒里装着的是一件血色袍子,隐隐散发着血色曼陀罗的味道,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脑海中浮现出祁渊不久前说过的话,待她出了孝期定要送她一件这世上仅有的红裳,她原本没在意,可在今晚他却是真的送来了这样一件衣服,那血红的颜色,正是她一直寻求的纯红。
“主子,清宁还说,这件长袍是江南的织工们日夜不停立时三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在血色曼陀罗里经过一百零八道工序染制而成,是世间正红,其余锦盒里装这的都是为配此衣和您的地位而让能工巧匠打造的配饰。”
原来他早在说那句话前就已派人准备了,曼罗嘴角噙出一丝笑意,淡声道:“伺候本宫更衣。”
“是。”
等曼罗更衣出来,满殿的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虽说平日里帝姬的容颜已是绝色,可她素来白衣绫罗,长发散垂,如今穿上这耀目的曳地红裳,广袖飘飘,头上倭堕髻斜插金钗步摇,竟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那一身红袍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美的张扬而慑目。
看待的众人在听风轻咳一声的提醒下方才纷纷回过神来,再次拜倒,却不敢再抬头看一眼那倾世的容颜,只因她身上散发的超然尊贵气质,让人不得不臣服。
曼罗将她们的反应收在眼底,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表情,她昂首走到景阳宫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嘴角微扬,笑得十分冷冽。今日她身着这血色长袍,就是为了见证这个注定血腥的夜晚。
明日,吴氏将从前朝后宫彻底消失!
“摆驾长乐宫。”
听风听雨知道今夜的重要性,主子要给独孤皇后报仇,今夜是吴氏的死期,主子想要去独孤皇后的寝宫,陪着独孤皇后见证今晚这个注定血洗的时刻。
鸾车很快就备好了,听风听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曼罗走到宫门口,搀扶着她坐上马车,一路行到长乐宫门口,所经之处安静的可怕。曼罗安静的坐在坐在车厢里,眼神深邃而冷冽,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许嗜血的味道,像今晚这样的杀戮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经历,可往后,却是要经历很多……
既然已经决定走上那条通往权力的道路,杀伐便再也停不了!那血污肮脏的事情她还会做很多,直到亲手杀了云池和孟清茹,不,她说不准会杀到何时,欠了她的总要还回来!
长乐宫的门上还贴着封条,曼罗由听风听雨扶着站在门口,盯着那交叉的封条看了许久,整个人站着未动,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冷到透心的凉。
许是站的久了,曼罗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身上的重量几乎都分摊到了听风听雨身上。听风担心地看着她,“主子……”
听雨见曼罗微微闭上眼睛,很是心疼,“主子,您若是难过,就说出来吧,您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可怎么好?”
曼罗的嘴角有些微颤,可她仍然竭力保持着冷静,重生以来无论心里有多苦她总是用平静来掩饰,除了在梦里她从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即便是在皇上太后跟前演戏,她也总能保持着内心的平静……
此时一个小婢子跑过来,小声回禀道:“启禀帝姬,祥宁宫传来消息,有刺客闯宫杀了刘贵嫔,太后险些遇害,幸得禁军及时赶到,眼下萧大统领已抓了刺客交给皇上处置了。”
听风看了一眼曼罗,见她被吭声,便对回话的婢子说道:“你且下去吧。”
听雨欣喜地说道:“那贱人终于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曼罗忽然说道:“把封条撕下来,本宫想进去看看。”
听风愣了愣,和听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说:“主子,这封条没有皇上的圣旨撕不得……”她的声音随着曼罗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她主子手中捏着的封条,识趣地不再说话,再次和听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便一起搀扶着曼罗走了进去。
识眼色的婢子挑着宫灯率先进去照明,却在迈进去的那一刻忽然尖叫一声,听雨当即喝到:“你们俩叫什么呢,惊着了主子你们可担待得……”她的声音在视线触及到地面的血迹时也改为了尖叫,只不过仅是短暂的一声便止住了,急忙偷眼去瞧她主子的反应,见主子的视线正盯着地上的血迹看,心里微微一哆嗦,这血迹即便不是独孤皇后的也是曾经伺候在长乐宫的宫人的。
“把灯笼举高些。”曼罗冷声吩咐道。前面两个四个婢子尽管心里惧怕却还是不得不依言把手里的灯笼举高些。
她的视线望过去,是布满血迹的玉石地面,一脚一脚走进去,仿佛踏在独孤皇后和一众宫人身上一般,她的脚竟有些虚浮无力。
“主子,别往里走了,夜里风大,咱们回去吧。”听风愈发小心地搀扶着她,眼中尽是担忧。
曼罗并不理会她的话,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一路走到寝殿里,才知道外面看到的不过是皮毛,这里面才是真正的血海。身后是一阵一阵的倒抽气声,饶是曼罗两世为人也不由惊得愣在当场,眼前仿佛出现了那血腥屠杀的一面,她那柔弱的母后在敌人亮出的屠刀下瑟瑟颤抖却不肯求饶,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到最后是她自己的手臂、再是胳膊、再是眼睛、再是……
曼罗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也会过神来,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花落,伸手一拂,沾在指间的却是一地清泪,泪……她忽然弯下身子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吐到地上覆盖在旧血迹上,霎时刺的人眼睛生疼。
“主子!”
“主子!”
后面的人乌拉拉跪了一地。
此时一个年纪尚小的宫人小碎步子跑进来,见其他都跪在地上便也跟着一起跪到了地上,细着声音说道:“启禀帝姬,宫外来了好些叛军,太后传话让您前去祥宁宫。”
听雨看了一眼那小太监,从袖中摸出些碎银子递过去,“有劳公公,只是帝姬还要在此待上一会儿,公公且自己寻个理由给太后娘娘回话。”
那宫人接过银子,小声道:“奴才晓得,奴才告退。”
曼罗擦去嘴角残留的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眼中泛着层层冷意,她环视着这处曾是中宫皇后居住的宫殿,玉石铺成的地面昭示着其昔日的奢华,可这满殿的血迹灰尘无人打扫,又宣示了它的落败,同它昔日的主人一样,经历了富贵荣华最终却落得那般惨烈结局,身处皇宫,一朝荣则宠惯天下,一朝枯则弃之如履……
当了皇后,做了正室,荣宠却总是那么短暂,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花朵抢了她在丈夫心中的地位,渐渐不再受宠,渐渐遭受冷落……后宫之中,皇后好像总是不得宠的那个,却还是有那么多人为了凤位而绞尽脑汁,这一切究竟值得么?
曼罗缓步走到长乐宫外,看着远处的火光,平静地仿佛一滩惊不起波澜的死水。曳地红袍已沾染了血污,她并不在意,只对听风说道:“明日差人将这里打扫干净,本宫不愿看到这里有半点污迹尘埃。”
“主子……”
“就按本宫吩咐的去做!”
听风垂首,“是。”
“小小姐。”一个灰衣人忽然出现在曼罗身边,在宫外有叛军的紧张时刻,一旁随侍的宫人差些出声喊“刺客”。被听风当即使眼色止住。
“清宁来了。”曼罗嘴角挂着笑意,可眼里却半点温意也无。清宁心中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小姐与主上越来越像了,嘴角总是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的人心里怪瘆的慌。
清宁微微躬身,一派的尊敬模样,“吴明州已经攻到了朱雀门,为保小小姐安全,清宁请求守在您身边。”
曼罗点头,“京畿营和禁军调去了多少兵力阻止?”
“不到六万。”
“从人数上看是悬殊了些。”曼罗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从前方回来还是一直都在我身边?”
“刚从前方回来。”
“你可有看到宁王和鲁王?”
“看到了,他们正率兵相互厮杀。”
宁王已经带兵来了,看来她也不能在此久待了。她朝听风使了个眼色,听风当即会意伸手招来一个婢子搀扶着主子,自己则匆匆回景阳宫去了。等两军厮杀胶着时宁王和杨二小姐便会从景阳宫的地道走到承德门,由停留在承德门的马车将他们连夜带离京城。守在承德门的马车是曼罗亲自准备的,车夫也是可靠之人,会安全护送宁王和杨二小姐的。
在准备马车时曼罗是颇费了一番心力的,宁妃有参与到独孤满门被斩的事情中来,是以凝梦阁上下对宁妃都是怀恨在心的,她不敢让晴纶来准备;华丹诚虽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可到底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旁的事情或许还好说,可这件事情曼罗也不敢让华丹诚参与到其中来;凤翔山的目的她至今仍未摸清,是以也不敢调动,可她三师兄楚青衣却是个宠爱她又很是守承诺的人,他的人品她信得过,是以瞒着凤翔山的眼线去求了楚青衣,他果然答应了,并且答应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又一鼻子步履匆匆的前来,走到曼罗跟前,垂首道:“启禀帝姬,方才鸳鸾宫传来消息,说是五公主得知刘贵嫔被杀后便闯去了鸳鸾宫大闹,连守门的侍卫也没能拦住她,盛怒之下的五公主失手将赶来劝阻的四公主用花瓶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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