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时因为强大内力的倾泻而使得气场异常强大,那些躲在远处放箭的黑衣人惊恐的看着踏空而来的她,那红衣张扬,发丝飞扬的样子,以及之间那朵绽放的鲜艳欲滴的花,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而当看到她微红的眸子,那些黑衣人忽然都心底发寒,这样的人,已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在她跟前,他们弱小的似乎只是一只蝼蚁,面临着即将被碾压的命运。
曼罗依旧保持着神志清醒,她冷眼扫视着下面诸人,眼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杀气,“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答话,有人试图朝曼罗拉弓射箭,可刚有动作就被忽然倒在地上死了,别人没有看到曼罗是何时出的手,又是怎么杀死那人的。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谁派你们来的?”
有些武功稍弱的已经下意识跪到地上了,这种下跪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恐惧,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没有要说出谁是主使的意思。
给你们活的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
曼罗的眼睛骤然变成血红的样子,她手上的血色曼陀罗顿时大如血球,她只是随手一掷,那朵花儿便以雷霆之势掠向黑衣人,夹杂着死亡的气息。
就在杀戮即将来临的那一刻,忽然有另一个红衣翩翩的人出现,在血色曼陀罗盛放的前一刻以掌力接住那朵弑杀人命的花儿。那人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将那朵杀气腾腾的血色曼陀罗消解在指尖。
他身上的气息更为强大,也更为炽烈。
只见那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绝伦。他同样一袭火色红袍,甚至也散发着血色曼陀罗花的气息,这样子与曼罗很是相像。他站在一处阁楼的长廊上,斜倚着朱红的柱子,外表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半束之发冠,一半披散下来,在内力携带的风中微微飘动。剑眉下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了,此时带着些许笑意,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另一处站着的红衣女子,只是你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双眸子里夹杂着懊悔和疼痛。高挺的鼻子下,他嘴角微扬,挂着丝不易觉察的淡淡微笑。
“在下陌颜,见过帝姬。”
陌颜?曼罗猛地安静下来,桃花岭主陌颜?曾以一人之力抵御一万五千大军的陌颜?
此时随曼罗急奔而来的诸人蓦地看到两个红衣人,都不由惊诧,这是怎么回事?然等清宁与清河看到那男子时,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大叫一声,“主上?”
那红衣男子优雅转身,看向他们微微点头,“清宁,清河,正是本主。”
随后又赶来的两名灰衣人,一是清奕,一是清苒。时隔半年之久,四人再次聚齐,皆是喜气洋洋的表情,他们围在红衣男子四周,宛如四大护法一般守在主上身边,再不容有半点意外发生。
狄龙见那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忍不住咋舌,扭头问慧空,“这就是我那师侄,祁渊?”
慧空隐去眼里的惊诧和其他情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难怪大师兄喜欢,这模样,这天资,便是我瞧着也喜欢。”
祁渊瞧见这边二人,躬身行了晚辈礼,朗月清风的样子,“见过两位师叔。”
慧空依旧只微笑着点头,仍是狄龙答话,“快起身吧。”他本就粗中有细,下意识瞧向曼罗,便见那个女子此时出奇的安静,她眉眼一转不转的看着祁渊,脸上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按说,她不是应该喜极而泣,扑进祁渊的怀抱么?这奇怪的反应让狄龙心中不免担忧,“帝姬?”
此时众人心中都在担忧曼罗,她听闻他的死讯,心碎成沙白了满发,如今他重新站到她面前,她会是如何反应?
祁渊抬步走向她,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他从不曾离开,仿佛她从没有伤害,就像很久以前一样,他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靠近她。眼底的温柔,一点点融化她眼里的戾气,他说:“七儿,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我始终相信,终有一日我仍旧会回到你身边。
她飘舞着的银发,刺痛着他的瞳孔,他早已从清奕那里听说了她所有的事情,当她的头发一半一半的变白,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好像正切身体会着她当时的疼痛,那种心念成灰的绝望。
怎么会让她承受如此的疼痛,怎么会让她活的如此悲凉,我的七儿啊!
曼罗静静看着他,仿佛陌路人,她脸上的平静一直都不曾变,只是在他一步一步靠近时,目光始终锁在他身上。他红衣翩翩,像是从天边缓步而来的谪仙,他依旧那么英俊而美好,依旧那么儒雅和高华,仿佛那个曾满身血污倒在她怀里的人,不是他。
自从知晓他没死,她就无数次幻想过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却从没幻想过会是在她最杀伐凌厉的时候,今日的场景,慢慢和那日的场景重合,她红衣携带着腾腾杀气,他红衣翩跹来到她身边,藏在她袖中的依旧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周围是前来刺杀的黑衣人,还有他们的人……
这一切好像还原了当日,一切都是那么像,便是这夕阳西下的时间也是那么吻合,唯一不同的只是换了一个地点,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人。
曼罗看着即将来到眼前的人,忽然缓缓一笑,袖中的匕首出鞘,冷不丁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她出手依旧迅速,祁渊依旧来不及阻止。
“主上!”
“小小姐!”
“曼罗!”
所有人都无比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唯有祁渊顿住步子,安静无声的看着她。
最先冲上去的是慧空,他抬手了点了她伤口四周的几处穴位,然后一脸恐惧的就要抱着她走,那一刻他大脑空白的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可曼罗却制止了他的动作,旁若无人的与祁渊对视着,这一刻,所有人所有物都没有了,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看得见彼此。
不会武功才奔过来的听风,见着主子胸口插着一把刀,“哇”的一声就哭嚎着奔了过去,“主子,主子!”
离尘和井离此时都在曼罗身边,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担忧和恐惧,那个翩翩公子已然回来了,主上为何还要这么做?
她的心脏里藏匿着噬心蛊,本就是个动不得、碰不得的位置,如今这一手长的匕首刺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祁渊再次抬脚,只是这次不再是前进,而是后退。一步一步,就如他走向她时的样子,后退到他最初起步的地方。
清宁等人惊诧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两位主子究竟是在想什么,人命关天的时刻,他们看起来为何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不是彼此心中最挚爱的人么?他们不是对了对方可以去死的人么?为何原本该是喜悦的重逢,会发展这个样子?
祁渊静静看着她,忽然低声一笑,眼底尽是落寞,“七儿,你死了,我就不要这皇图霸业,将这一切拱手让给云池。”他微微抬手,低头看着指尖绽放的血色曼陀罗,微微一笑,“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他踏空而来,又踏空而去。
这里所有人都看不懂曼罗的行为,唯有他懂。这日的情形与那日太过相像,她如此决绝的行为,只是不想有任何亏欠。
曼罗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原来这世上最决绝的不是她,他温文儒雅的背后也藏着一颗铁硬的心。
她扭头看向慧空,歉意地笑了笑,“帝姬甫回国都,未进皇城便遭遇刺客,身中一刀,生死未卜,系查,刺客乃护国侯周素之豢养暗卫,此举为谋反夺位。大师,此番又要麻烦你了。”
慧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待她说罢,无奈地叹息一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让离尘将她抱回客栈,这里的杀手也全部都被关押看守。
此事件发生后不久,街头巷尾便都在传护国侯周素意图谋杀镇国帝姬,篡夺皇位的阴谋,本想借这次事件而使曼罗身败名裂的周素反食恶果,被震怒之下的曼皇打入天牢。
再抓捕当中,周素率领部下倾力反抗,起而谋反。
安国侯杨洪宇遵皇令紧急调动大批兵马,围追堵截逆臣与叛军。
周素负隅顽抗不过七日,便彻底兵败,曼皇盛怒之下将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七日间,皇太后拖着病体亲自从祥宁宫出来,到这客栈中探望昏迷不醒的曼罗,更是下懿旨曼罗若有闪失,身边一应人等,皆去陪葬。
狄龙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慧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冷沉的看着一身华服的太后。自这太后来到,便不叫他们近身,更是领了太医署的人接手诊治事宜。来的那太医他不认识,只是听离尘说,那人叫周翔,受过曼罗的恩惠,也是曼罗的信任的人之一,曾跟古怪先生讨教过医术,他这才略略放心。
皇太后本想把曼罗接回皇宫救治,但被慧空以曼罗伤势严重不能轻易挪动为由拒绝。被一个和尚大胆拒绝,太后面有不愉,周翔急忙上来解释说大师所言不差,太后这才不再坚持,回宫后不久便吩咐人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并严令周翔要不顾一切的救活帝姬。
此时才想起关心,曾经不管不顾她的生死的,又是谁?她患天花,不及救治就被赶出皇宫,天地之大,却任由她自生自灭,她流落宫外多年,不曾有人过问她的事情,权当皇家没有这个子嗣,可如今皇嗣凋零,这才想起珍视,不觉得有些晚么?
慧空看着脸色苍白的曼罗,难得的阴沉着脸色。事实上,这几日他都不大说话,每日守在曼罗身边,把脉,施针,熬汤喂药,全都亲力亲为。
可曼罗依旧昏迷不醒。
后来,清宁送来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这些药材正是慧空让离尘等人去寻找的赤虎骨、火赤练蛇、天山雪莲、犀牛角和天然麝香。
清宁见曼罗依旧昏迷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痛,将慧空拉到一旁,低声道:“大师,这些药材若对她依旧无效,便用这位毒药吧。”
慧空豁然瞪大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清宁,他竟然还送来毒药?
清宁知道他误解,只得解释道:“这是鬼医根据噬心蛊配出的毒药,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解除噬心蛊,却一直寻不到,就找到了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可他只在猫身上实验过,在人身上却不知是否有同样的效用,不到万不得已,就先别用。”
“不知道效用的东西拿给我做什么?万一她死了呢?”
清宁面上一凝,却也侧过头不再说话。
慧空接过那瓶毒药,却叹道:“他们二人,皆是这天下最无情之人,她知晓他活着,只问了何时能回来,她如今生死未卜,他却不来看一眼。可他们又是这天下最用情至深之人,一个死了,一个愿意陪着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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