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途-第二百三十五章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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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腊八,太后将曼罗召去了祥宁宫,近些日子,曼罗便是再忙,也会隔日来祥宁宫向太后请安,不是为了博一个贤德孝顺的美名,不管太后曾如何对她,皇上又曾如何待她,他们都毕竟是她的亲人,为数不多的亲人。

    昨晚祁渊劝说她良久,终究还是没能劝动,便也只好由着她了。然他接下去分析的关于周嫔的事情却让她多少有些不放心,幽瞳的力量毕竟太大了,周嫔只要见着人就能让幽瞳发挥作用,就能做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稍后见了太后,她还要向太后请一道旨意,由她来看管周嫔,方为妥当。

    “太女来了。”

    是宁贵妃的声音。曼罗缓缓睁开眼睛,见宁贵妃的肩舆停在祥宁宫门口,似乎是要走。她微微一笑,欲起身行礼,被宁贵妃伸手止住了,“你别忙慌,本宫听闻你这几日身体不大爽快,就免了这些虚礼吧。”

    曼罗并没理会她的话,只嘴角含着笑意,让听风扶她下来,周周正正的行了宫礼,这才说道:“不碍事,不过是感染风寒,咳嗽几声,那些太医就胡乱禀报,叨扰娘娘。”

    宁贵妃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这话便是说曼罗已知晓她在东宫安插太医为眼线的事情了,既然如此若她矢口否认或者佯装没听到,似乎都不大妥当,略作思量便想着承认了也罢,左右曼罗是个人精,瞒也瞒不了多久,迟早都会被发现。

    “太女也别见怪,本宫,本宫知晓你身子不舒服,这才隔三差五诏来太医问问的,本宫并没有什么意图,太女可不想多想才好。”

    “娘娘如今主理后宫,对宫中诸事是要了解清楚才好。”她顿了顿,眉眼掠过宁贵妃略显尴尬的脸庞,却又掷地有声的说道:“只是娘娘可要明白,这东宫并不属于后宫范畴,本宫素来不喜被人监视的感觉,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事情了,您若想知道我的什么事情,大可把听风或者本宫直接叫去问问清楚便好。”

    “太女这话可就严重了。”宁贵妃暗地里银牙咬碎,面上却也不得不笑,曼罗如今是储君,来日还要仰仗她才能走上那后宫的至尊之位,便是这些当众拂面子的事情,也只得忍下去了,“本宫是关心太女,往后太女多往我宫里走动,本宫便也不至于派人去你那里了。”

    说来,自从她当了贵妃,搬去康宁宫,曼罗可是一次都还没去过呢。

    “是。”曼罗乖巧的点头,她始终以最柔和的态度面对一切人,她不骄不躁,冷静沉着的一步一步按着既定计划在走,这样的她,最平和,却又最不容易出错,还能让人知晓她温婉的外表下并不是让人随意欺凌的柔弱的内心。

    宁贵妃上了肩舆,闷不吭声的走了。曼罗知晓,这会让她不舒服,可不说这些警告一番,她自己又不舒服。

    锡珠听到通禀说太女殿下驾到,等了许久却不见太女进来,便自己出来瞧瞧,方出宫门便见太女正信步而来,屈膝行礼后便问道:“外面寒风烈烈,太女殿下最是怕冷,怎的站了这么久?”

    曼罗微微一笑,“正要进去向皇祖母请安,碰巧在这里遇到了贵妃娘娘,便说了几句话,皇祖母这两日身体如何,用膳如何?”

    锡珠乐呵呵一笑,“劳烦殿下关心,太后娘娘这两日都好,吃了太女殿下让御膳房准备的药膳,人也精神了不少。”

    “如此甚好,本宫会让听风督促御膳房,日日做给皇祖母的膳食,务必精致。”

    “殿下如此孝心,难怪太后越发喜爱殿下了,这些日子,太后几乎日日都问奴婢您的事情,昨儿听闻您染了风寒,便要奴婢去东宫瞧瞧,待会儿见了您,可又要唠叨您了。”

    曼罗点头,“又让皇祖母挂心了。”

    锡珠瞧了眼四周,见婢子奴才们都跟的远些,便拉着曼罗说道:“贵妃娘娘方才没同您说什么吧?”

    “没有。”曼罗侧头看了眼锡珠,见她面色有些凝重,当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奴婢觉得还是要先知会您一声,方才贵妃向太后请安,说想去瞧瞧襄王,太后面上虽没有阻止,可奴婢瞧得出太后心中是不喜的。”

    周家谋反叛逆,已牵连诸多,该杀的杀了,该关押的关押了,可周素到底还没有处死,周嫔也只是降位禁足,宁贵妃却已经打起了襄王的主意,没想到她竟这般沉不住气。

    曼罗从未想过,宁贵妃说要与她联盟便不会做别的打算,周家落败,周嫔已没有资格抚养皇子,襄王年仅十岁,少不得要有人照顾,宁贵妃此时若将襄王收到自己宫中,那她手里便有了一位皇子,曼国唯一的皇子,还是被册封了亲王的皇子,她还是有机会再争一争的。

    兔未死,她便急不可耐的要落井下石了。到底是宁贵妃,思虑果然深远。

    曼罗不动声色,脸上情绪并没有丝毫变化,只说道:“多谢姑姑提醒,本宫自有打算。”

    “宁贵妃能在晴贵妃与玉贵妃相继倒台后而岿然不动,自然有她的心思和手段,她如今成了众妃之首,表面看起来不争不抢了,可暗地里仍然在做着打算,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嗯,让姑姑挂心了。”

    说话间已到了正殿门口,有眼色的宫人婢子见太女殿下来早已毕恭毕敬的行礼。锡珠领着曼罗到东暖阁里,太后正坐在那里看着一副棋盘出神,见曼罗到了不及她行礼便伸手招呼她坐到身边来。

    “丫头,你来帮哀家瞧瞧这棋盘。”

    曼罗坐在太后,嘴上笑着说:“这是和谁下的棋,竟让皇祖母这般意犹未尽。”

    “哼。”太后忽然冷哼一声,接过锡珠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方才宁贵妃来,瞧见哀家闲得慌,便提议与哀家手谈几局,结果她在这棋盘上毫不示弱,五局棋哀家只赢了一局,输的心里不大舒服,也不是哀家输不起,你瞧瞧这棋,步步紧逼,半点余地也不留。”

    曼罗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果见棋盘白子步步紧逼,杀气尽现,黑子始终处于弱势,半点翻盘的势头也无。心里不由冷笑,这宁贵妃原不是这般愚蠢的人,此番这般穷追猛打究竟是何意图?难道这样赢了太后,就能说明她往后也能赢了太后么?

    因小失大,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曼罗忽然伸手将整个棋局拂乱,在太后愕然的表情里温婉一笑,“这棋局既是惹了皇祖母不开心,咱们不看也罢。”

    太后忽然会心一笑,伸手点了点曼罗的额头,“你这丫头聪明,像你母亲。”

    母亲?这两个字忽然跳出来,登时将曼罗的脑袋撞的有些发蒙,母亲,当年叫了独孤皇后十多年的母后,到头来却发现她并非是独孤皇后的女儿,她的母亲是蝶妃,是那个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的蝶妃。

    太后也不是无意说到这些的,每个人生来都是有母亲的,曼罗纵然坚强的不似寻常女子,却也有柔弱的时候,在夜深人静也会想自己的母亲。当年的蝶妃纵然再不是,却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是曼罗的生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眼瞅着曼罗已经成为曼国的储君,将来就是曼国的皇帝,总不能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晓。她拉住曼罗的手,慈祥的笑着,“丫头,有件事情哀家瞒了你二十年,今日是你二十岁的生辰,索性便告诉你吧。”

    生辰?曼罗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皇祖母记错了吧,儿臣的生辰是在春……”

    “哀家没有记错。”太后摇摇头,却又坚定地说道:“你不是春天出生的,你是腊八出生的,你母亲也不是已故的独孤皇后,而是蝶妃,一个当年最得你父皇宠爱的妃子。”

    蝶妃,母亲。曼罗的心陡然一沉,太后是要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了么?这所谓的隐瞒了二十年的事情,今日要向她坦白了么?

    “皇上幼年登基,朝政由哀家和哀家的族人把控,哀家那时一心为曼国着想,不想让你父皇仗着手中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就为所欲为,因而对他多有限制,以至于让他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事事悖逆哀家。”

    想起当年的事情,太后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愿去回忆。想来那些日子,母子失和应让她也烦心不少。

    “他二十岁的时候哀家仍不放心将朝中大权悉数交给他,怕他不熟悉而做错了决定,铸成大错,便想着一项一项的将权力还给他,可他却觉得哀家贪恋权力,迟迟不愿交出皇权,与哀家闹得很不愉快。可他是哀家的儿子,是哀家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错,可看着他一副视哀家为仇人的样子,哀家也很烦恼。便想着将朝政还给他也罢,谁成想哀家的那些族人因长期把持朝政,而盘根错节,已发展到即便哀家还政于皇帝,皇帝也不能堂堂正正做一个君主了。”

    这些事情曼罗似乎有所耳闻。父皇做了十多年的傀儡皇帝才慢慢将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这其中的艰难和风险,若非有步步为营的智计和胆识,只怕也很难成功。

    “哀家多次勒令家族不得干涉皇上决定,可那个时候哀家的本家兄弟面上虽对哀家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却与哀家打太极,嘴巴上说定为皇帝马首是瞻,可并不放权,致使哀家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直到他跑到宫外去求取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哀家与他的矛盾算是彻底激化。”

    太后看着曼罗的眼睛,慈爱中透着惋惜,“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她很美,美的很独特,像一只仪态翩翩的蝴蝶。她被你父皇带进皇宫直接册封为蝶妃,引得后宫嫔妃醋意大发,哀家想着如何缓和母子关系便也没有过多干涉,可你父皇竟专宠你母妃长达半年,蝶妃却都没能传出好消息,那个时候皇上已近而立,膝下却只有两个孩子,哀家瞧着心里着急,为了皇家子嗣绵延,也为了平息后宫醋意风波,哀家不得不出面干预,皇帝却不理会哀家的劝说,自那之后更是事事违背哀家。”

    原来那个时候父皇是那般宠爱母妃。曼罗低下头,恰到好处的掩去眸子里的情绪,可那种宠爱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为了让太后难堪?

    “蝶妃终于传出有了喜脉,后宫人人自危,若是蝶妃诞下皇子,皇上兴许会改立皇后,那个时候后宫动了鬼心思的人不少,起初哀家还防着,后来情况不断哀家便想着蝶妃若真诞下皇子,皇帝势必废后而改立蝶妃为皇后,出身商贾的女子,即便母凭子贵,也是没有做皇后的资格的。那时哀家对后宫诸人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想看看蝶妃有没有那个福气撑到生下皇子。”

    太后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水,也不管曼罗是何想法,只自顾自说着那些陈年旧事,“可后宫的动作太多太下作,皇帝看不下去当众说了要改立蝶妃为皇后,哀家纵然有心理准备,却仍旧感到震惊。那次哀家没有训斥皇帝,也没说任何反对或支持的话,却暗中找独孤皇后商议该如何做,独孤雨沫素来温婉,因为不受宠而一直未有子嗣,哀家便安排了皇帝与她同房,事后她并没有怀孕,可哀家仍昭告天下皇后有喜,那时哀家便有了除掉蝶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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