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我在南纬55度的地方看见一些浮冰,那只是一些宽20至25英尺的灰白色碎冰块。它们形成了一块块露出海面的暗礁,任凭海水拍打着。“鹦鹉螺号”一直停留在海面上航行。曾经在北极海域捕过鱼的尼德·兰,对这些冰山景观早已司空见惯了。而我和康塞尔则是第一次欣赏到这些景观。
在空气中,南极的海平面上,延伸着一条炫目的白色长带。
英国的捕鲸手把这一景色称为“炫目冰带”。不论多厚的冰层,都不能使这些冰带变得灰暗。这条白色冰带预示着会有一座冰山或一层浮冰区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便出现了巨大的冰块,它们的表面光芒随着云雾的任意变幻而变幻。这些浮冰中有几块呈现出绿色的纹理,就好像是用硫酸铜在上面画下的起伏不平的波纹。另几块就像巨大的紫水晶,光线可以穿越进去。把阳光折射在无数的晶体面上。而之前那些微微带有石灰石的强烈反光的冰块,看上去完全足够建造出一整座大理石城。
我们越往南航行,漂浮的冰块就越多,体积也越来越大。数以千计的南极鸟类在冰块上面筑巢。海燕、羽毛黑白相间的海鸟和鹳鸟的叫声响彻云霄。
有几只鸟还把“鹦鹉螺号”当做长须鲸的尸体,它们飞到上面休憩,用坚硬的嘴把钢板啄得笃笃响。
在浮冰中航行的期间,尼摩船长经常待在平台上。他仔细地观察着这片荒芜的海域。有几次我看到了他平静的眼睛里闪闪发亮。难不成他在这片人迹未至的极地海域里,才感觉是在自己的家里,他认为自己是这片无法逾越的空间的主人吗?也许吧。但他一直沉默不语。他纹丝不动,只有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指挥“鹦鹉螺号”时,才会回过神来。于是他娴熟地指挥着他的“鹦鹉螺号”,敏捷地避开了大浮冰的撞击。其中有些冰块竟然有好几海里长,高达七八十米,海平面经常被它们遮住。到了南纬60度附近,连一条通道也没有了。但尼摩船长认真地搜索着,没多久便找到了几处狭窄的出口,他果断地指挥“鹦鹉螺号”从那里穿过去,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一旦“鹦鹉螺号”通过后,这些水道就会在他后面封冻起来的。
“鹦鹉螺号”就这样由尼摩船长那双灵巧的手引导着,穿越了所有的浮冰。康塞尔很兴奋地把这些可按大小和形状准确分类的冰块分类为:冰山或冰峰,冰原或一望无垠的冰田,浮冰或漂浮的冰块,层冰或碎冰,环形的叫冰圈,长条形的则叫冰流。
当时温度非常低。晾在外面的温度计显示为零下2—3摄氏度。我们都穿着暖暖的海豹皮或者海熊皮衣。而且在“鹦鹉螺号”里,有电器设备恒温加热,即使外面再冷也不怕。再说,只要潜入水下几米,就能够处于能够忍受的温度之中。
如果是提前2个月来到这个纬度上,我们就能享受到24小时的白昼,而现在这里的黑夜已经有三四个小时长了,再过些时日,6个月的黑夜看来就要笼罩在极圈地区。
3月15日,我们穿过了南设德兰群岛和奥克尼群岛所在的纬度。船长告诉我,从前,在这些陆地上曾生活着无数的海豹,但那些美洲和英国的捕鲸船,疯狂地屠杀成年海豹和怀胎的雌性海豹,在美洲和英国捕鲸人的屠杀行为结束后,往日生机勃勃的陆地如今已经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3月16日,早上8点钟左右,“鹦鹉螺号”沿着西经55度航行并穿过了南极圈。这时,冰山把我们团团围住,海平线也被封住了,我们的视线被遮挡了。然而,尼摩船长却总能够从一条通道转向另一条通道,一直朝南极行驶。
“可是尼摩船长究竟要去哪里呢?”我问。我们越往南走,就会有越多的浮冰……
“一直往前,”康塞尔回答说,“总之,当他再无法往前时,他就会停下来的。”
“这很难说。”我回答说。
不过,说实话,这些陌生区域的美丽景观着实令我为之陶醉,我承认我丝毫都不厌烦这次探险旅行。那些冰山群气势磅礴。在这里,它们构成了一座东方城市,有着无数的清真寺尖塔。在那边,则是一座像因为地震而沉陷的坍塌城市。在阳光的斜照下,这些景观不断地变幻,要不就消失在灰蒙蒙的暴风雪中。四周到处都有爆裂、崩塌、翻了几个大筋斗的冰山,像一幅透镜画一样变换着布景。
当“鹦鹉螺号”潜入水下时,冰山失去了平衡,巨大的声响以可怕的强度传到水下,冰山坍塌产生的涡旋一直卷到了海洋的深水层。“鹦鹉螺号”于是像一条在惊涛骇浪中失控的船一样,左右摇晃、前后颠簸着。
我时常会看不到出路,就会心想,我们要永远被囚禁在这儿了。但尼摩船长总是能出于本能,凭着最细微的迹象找到新通道。对于观察冰封原野中流淌的浅蓝色细水流这一方面,他是从不会出纰漏的。因此,我不由得怀疑:他曾经驾驶“鹦鹉螺号”在南极的海洋中探险过。
然而,3月16日一整天,冰原完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但这些还不是大浮冰群,而是因严寒而冻结起来的辽阔冰原。这一困难并未能阻止尼摩船长前进,他驾驶“鹦鹉螺号”开足马力冲向冰原。“鹦鹉螺号”像楔子一样插进这片易碎的冰块中,把冰层撞得咔咔发响。这简直是一只被一种无止境的力量推动着的古代撞墙锤。于是,碎冰被高高地抛起,像冰雹般落在我们的周围。“鹦鹉螺号”只靠本身的推进力,就凿出了一条航道。有时,因为用力过猛,潜艇猛地冲到了冰层上,依靠自身的重量就把冰块轧碎了。有时潜艇又钻到冰层下,仅仅做一个前后颠簸的动作,就将冰层破开一条条宽大的裂口。
在这些天里,我们饱受着强烈的暴风雪的袭击。加上有时候大雾迷茫,在潜艇的平台上,从一端都看不到另一端。有时狂风突然大作,大雪飞舞。层层积雪坚硬得要用铁锹才能凿开。温度才是零下5摄氏度,“鹦鹉螺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被冰雪覆盖着。如果是一艘帆船,那么滑轮就会被冻结在滑轮槽里,帆索有可能无法张开。看来只有一条不用风帆,并且装有不用烧煤炭的电动机的船才能到这样高纬度的海域上来冒险。
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气压计总显示为低数值,甚至降到735度。罗盘的指针则没有任何准确性可言。越靠近不能与地球南极混为一谈的地磁南极,罗盘的指针就晃动得越厉害,越指向相反的方向。的确,汉斯顿说过,地磁南极大概是在南纬70度,东经130度;而据杜佩雷的观察,地磁南极是在东经135度、南纬70度30分。因此,必须把罗盘挪动到潜艇的不同位置上,进行多次观察,再取各次观察的平均数,才能得出大概的方位。但我们也经常用这种方法来标注“鹦鹉螺号”走过的路线,然而在这种蜿蜒曲折、标位不断变化的水路中,用这种标注方法也实在难以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最后,3月18日,在二十几次徒劳的冲击后,“鹦鹉螺号”看来彻底停滞不前了。这回它不是陷入冰流中,也不是在冰圈、冰田中,而是陷入了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冰山之中。
“大浮冰群!”加拿大人对我说。
我明白,和那些在我们之前的所有航海家那样,在尼德·兰看来大浮冰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接近中午的时候,太阳露了一会儿脸,尼摩船长测得了一些精确的观察数据,指出我们的位置是在西经51度30分,南纬67度39分。这里已经相当深入南极地区了。
这时,我们眼前没有大海,不再有流动的海面,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景象了。在“鹦鹉螺号”的冲角下,延伸着一片广阔的跌宕起伏的冰原,平川上到处是东倒西歪、杂乱无章的冰块,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解冻不久、河面一片狼藉的大河,不过远远要比大河壮观。上面星罗棋布地屹立着一座座高达200英尺,像一根根细针般的陡峭冰峰。更远处,一片片灰蒙蒙的悬崖峭壁,就好像一面面大镜子,在透过云雾的阳光下光芒四射。在这荒凉的冰雪世界里,四处皆是可怕的寂静,偶尔间被海燕和鹱鸟的翅膀拍打声打破。于是一切都被冻结了,甚至是声音。
“鹦鹉螺号”不得不在莽莽冰原上停止它的冒险。
“先生,”那天,尼德·兰对我说,“如果你那位船长还能再走远点……”
“那又如何?”
“他就会成为一位杰出人物。”
“为什么,尼德?”
“因为还从未有人能穿过大浮冰群。你的船长,他确实很有能耐;但,活见鬼!他不会比大自然更强大,在大自然划下界限的地方,不管你是否愿意,都必须停下来。”
“的确如此,尼德·兰,可我非常想知道在这些大浮冰群后面有些什么呢!瞧这个障碍物,可真让我气恼。”
“先生说得对,”康塞尔说,“这些障碍物被发明出来,只是为了激怒学者的。无论在哪里,都不应该有障碍物。”
“那好吧!”加拿大人说,“在这个大浮冰后面,任何人都知道有什么。”
“有什么呢?”我问。
“是冰,除了冰之外还是冰。”
“这个你很确定吗?”我反驳说,“我可不敢断言。这也就是我想去一探究竟的原因。”
“什么?教授先生,”加拿大人反驳道,“放弃这个念头吧。你已经来到了大浮冰群前,应该知足了,再说你不可能再往前走了,你那位尼摩船长和他的‘鹦鹉螺号’也不行。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我们得掉头北上,也就是返回安分守己的人居住的国家里。”
我应该承认,尼德·兰说得有理,如果“鹦鹉螺号”不是专门用于在冰原上行驶的船,那么它就不得不在大浮冰前停下来。
的确,尽管“鹦鹉螺号”开足马力,尽管它用尽各种方法想把大浮冰破开,但是大浮冰仍是一动不动。通常情况下,如果不能前进,就往回走。可在这里,后退和前进一样变得不可能,因为我们一通过后,那些通口都封冻了。只要我们的潜艇稍停一下,它就会被冰封住。更甚的是,下午2点左右,的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新的冰层以惊人的速度在潜艇的两侧冻结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尼摩船长的行为真是太不慎重了。
我当时正在平台上。船长观察了一会儿情况,对我说:“怎么样!教授先生,您有什么看法?”
“我想我们是被困住了。”
“被困住?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也不能向任何方向走。我相信,这种情况就叫做‘被困住’,至少在有人居住的陆地上是这样的意思。”
“这么说,阿罗纳克斯先生,您认为‘鹦鹉螺号’是无法脱身了?”
“很难,船长,因为已经是晚冬了,您不能指望冰块解冻。”
“啊!教授先生,”尼摩船长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您总是这样!只是看到了障碍和阻拦!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鹦鹉螺号’不仅可以脱身,而且它还要向前走得更远。”
“继续朝南走?”我看着船长问。
“是的,先生,‘鹦鹉螺号’将去到南极!”
“去极点?”我喊道,不禁做出一个不相信的动作。
“是的。”船长冷冷地说,“到南极去,到那地球各条经线汇集的不为人知的地方去。您知道我要用‘鹦鹉螺号’做我想做的事。”
是的,我是知道。尼摩船长用“鹦鹉螺号”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我还知道这个人大胆到鲁莽!但要战胜那些去南极途中的困难,到达比北极--连最勇敢的航海家还未能去到的地方--更不能到达的南极,难道不是一桩极其荒谬的事情吗?只有疯子才会想这样做。
于是,我突然想起问尼摩船长他是否已经来过这个开天辟地以来人类还未驻足的南极进行探险。
“不,先生,”他回答我说,“我们一起去揭开南极的面纱。在那里其他人都失败了,而我是不会失败的。我还从来没让‘鹦鹉螺号’航行到这么远的南极海中来。但我要重申一次,它还会再往前航行的。”
“我愿意相信您,船长,”我用略带点揶揄的口气回答说,“我相信您!我们一起向前吧!我们面前没有任何的障碍!冲破这大浮冰吧!让我们把大浮冰炸了,如果炸不掉,那我们就给‘鹦鹉螺号’装上翅膀,让它从浮冰群上面飞过吧!”
“从上面?教授先生,”尼摩船长平静地说,“肯定不是从上面,而是从下面。”
“从下面?!”我喊道。
船长的突然提示使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鹦鹉螺号”的卓越性能将再次为尼摩船长提供服务!
“我觉得,我们开始相互了解了,教授先生,”船长微笑着对我说,“您已经隐约地预感到这个计划实施的可行性,可我,我认为这个计划是必定成功的。那些对于一艘普通的船来说是无法克服的困难,对‘鹦鹉螺号’来说易如反掌。假如有一块陆地出现在南极,它将在这块陆地前停下来。
“但如果情况恰好是相反的,南极是沐浴在一片未被冰封的海里,那它就要航行到南极!”
“确实如此,”我被船长的推断吸引住,说,“虽然海面被冰封死,但是,按海水的最大密度比冰高出1度的理论,下层应该是可自由通行的。另外,假如我没弄错的话,这块大浮块没入水中的部分与它浮在水面的部分之比是3比1。”
“差不多,教授先生。如果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有1英尺,那在水下的部分就有3英尺。这样,既然这些冰山在水上的部分没超过100米,那它们藏在水下的部分就不会超过300米。300米的深度对于‘鹦鹉螺号’来说算得了什么?”
“是不算什么,先生。”
“它甚至可以潜入更深的水层,寻找一片温度均匀的水层,在那里,我们将不用忍受海面上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低温,而毫无损伤。”
“说得对,先生,说得太对了。”我激动地回答。
“唯一的困难,”尼摩船长接着说,“是得潜在水里好几天,无法更换我们的储备空气。”
“不难解决吧?”我反问道,“‘鹦鹉螺号’有巨大的储气舱,我们可以将它充满,它就能给我们提供我们所需的氧气。”
“想得好,阿罗纳克斯先生,”船长微笑着回答,“但我可不想让您将来责备我的鲁莽行为,我得事告诉您我考虑到的困难。”
“还有什么困难?”
“只有一个。南极可能有海,那里的海很有可能会完全被冰封住了,假如是那样,我们就不能浮出海面了。”
“好吧,就算是这样,先生,请别忘了‘鹦鹉螺号’装有威力无比的冲角,我们不能驾驶‘鹦鹉螺号’沿着对角线向冰层冲去,把冰层撞裂开吗?”
“哟,教授先生,今天您可真多主意!”
“此外,船长,”我越说越激动,“为什么不可能像在北极一样,在南极遇到可以自由通行的大海呢?不论在南半球还是在北半球,寒极和陆地两极是不应该混为一谈的。再说,在还没有相反的证据之前,我们应该假设,在地球的两个极点上,或者是一块大陆,或者是一片与冰分离开的海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船长回答说,“我只是想提醒您,您提出过那么多反对我的计划的异议后,现在又拼命赞成我的观点。”
尼摩船长说得对。我终于大胆地说服了他!是我鼓动他到南极去!我走在他前面,我想得比他多……其实不是的!可怜的傻瓜。尼摩船长对这个问题的正反两面思考得都比你更多,他不过是在捉弄你,喜欢看到你为这些不可实现的梦想而欣喜若狂的傻样子!
然而,船长刻不容缓。他发了个信号叫来了大副。他们两个人用他们那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地交流,或许大副事先已经知道这个计划,或许他觉得这个计划的确可行,总之他没有流露出一点儿吃惊的样子。
尽管大副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但比起康塞尔的反应还略逊一筹。当我向这个老实的青年述说我们想到南极的计划时,他竟然完全麻木毫无反应,只一句“只要先生愿意”便把我打发了。至于尼德·兰,如果要问自古以来谁的肩膀耸得最高,那肯定是这个加拿大人。
“瞧,先生,”他和我说,“你和你那位尼摩船长,真让我觉得可怜!”
“我们肯定能到南极的,兰师傅。”
“有可能。但你们将回不来!”
接着尼德·兰说完“不要白白丢了性命”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我,回到他的房间里。
紧接着,这个大胆的计划的准备工作开始了。“鹦鹉螺号”的强功率抽气泵正在用高压把空气压进了储气罐。下午4点钟左右,尼摩船长通知我说平台的舱盖马上要关闭了。我向我们将要穿过的这块大浮冰看了最后一眼。当时天气晴朗,空气相当纯净,天寒地冻,气温是零下12摄氏度,不过风停了,这个温度好像还不至于让人太难以忍受。
10多个船组人员手拿铁锹,走上“鹦鹉螺号”的两侧,把潜艇周围的冰敲碎,不一会儿船身便松开了。新冰的冰层还很薄,所以清理冰冻的工作进展得很快。我们全都回到了舱内。通常使用的储水舱灌满了吃水线两边还没结冰的海水。“鹦鹉螺号”刻不容缓地潜下水中。
我和康塞尔一起坐在客厅里。通过嵌板打开的舷窗,我们看到了南极海的下层水域。温度计显示的温度又往上升。压力表的指针在刻度盘上不停地移动。
下潜到了300米左右水层,正如尼摩船长预料的那样,我们航行在了大浮冰下起伏不平的水波上。但“鹦鹉螺号”还在继续下潜。它一直潜到了800米深的水层。水温在海洋表面是零下12摄氏度,现在是零下11摄氏度。我们已经赢得了2摄氏度。由于“鹦鹉螺号”上的暖气机不断地加热,舱内的温度一直保持在1摄氏度以上。所有的操作都在极其精确地进行着。
“恕我冒昧,先生,我们一定会通过的。”康塞尔对我说。
“这我很清楚。”我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
在这片可自由航行的海底,“鹦鹉螺号”丝毫不偏差地沿着西经52度径直驶向南极。从南纬67度30分至90度,还要穿过225度的纬度,也就是说还要航行500多里的路。“鹦鹉螺号”保持每小时26海里的速度向前航行,这等于一列快车的速度。假如它继续保持这个速度,那只要48个小时就能够到达南极。
晚上有一段时间,新奇的海洋环境使我和康塞尔一直逗留在客厅的舷窗前。潜艇的探照灯光芒四射,照得海水通明透亮。但是,大海仍是一片荒芜。鱼类是不会居住在这片牢狱般的海域里的。它们要从南极地区的海洋游到没有结冰的南极海,只能在这里找到一条通道。我们的潜艇航行得很快,从长形钢铁外壳的震动中就能感觉到这一点。
凌晨2点钟左右,我去卧室休息几个小时。康塞尔也跟着离开了客厅。走过过道时,我没有碰到船长。我想他应该还待在驾驶舱里。
第二天3月19日,凌晨5点,我又回到客厅窗边的位子上。电动测速器标示“鹦鹉螺号”正在减速。它正非常小心地排出储水舱中的海水,慢慢地浮向海面。
我的心怦怦直跳。难道我们要浮出海面,呼吸南极的新鲜空气吗?
不。一声撞击声传来,我知道“鹦鹉螺号”撞到了大浮冰底部的表层了。
根据撞击声,我判断出冰层还很厚。确实,用航海术语来说,我们是“触礁”了,但是方向却是倒过来的,而且是在1000英尺的海水下。这说明在我们的头顶上,有2000英尺厚的冰层,其中1000英尺是露在水面上的。因此,大浮冰此时的高度已超过我们在它的边缘测得的高度。情况有些不乐观。
整整一天里,“鹦鹉螺号”做了好几次同样的尝试,而它总是撞在它头顶上那层天花板般的冰层上面。有几次,“鹦鹉螺号”在900米深的水层撞到了冰层,这说明冰层的厚度有1200米,其中300米是浮在水面上的。现在冰层的厚度是“鹦鹉螺号”潜入水中时的2倍。
我仔细地记录下这些不同的深度,于是便这样获得了延伸到水里的那部分浮冰山脉的轮廓。
到了晚上,我们的处境没有丝毫好转。冰层总保持在400到500米的深度。虽然冰层的厚度是明显减少,但我们和海面之间仍有很厚的冰层啊!
此时是晚上8点钟。按潜艇上的惯例,早在4个小时前,“鹦鹉螺号”舱内的空气就该更换了。然而,虽然尼摩船长还没动用储存罐里的储备氧气,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受。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希望和恐惧轮番折磨着我。我惊醒了好几次。“鹦鹉螺号”的尝试还在进行。凌晨3点左右,我注意到,大浮冰的底部表层只是在50米的水深深度才会被碰到。这么说,我们离水面只有150英尺了。冰山又渐渐变成了冰原,山脉又变成了平原。
我的视线再也没离开过压力表。我们呈对角线沿着被探照灯照的闪闪发光的浮冰底部逐渐上浮。大浮冰犹如一处延伸的斜坡,上下都在变薄。它正一海里一海里地不断变薄。
最终,凌晨6点,客厅的门打开了。3月19日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尼摩船长出现了。
“自由海到了!”他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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