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科幻小说精选1-海底两万里: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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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马冲上平台。是的,自由海,没有被冰封的大海。海面上偶尔漂浮着几块冰块和一些浮动的冰山,更远处,是一片碧波荡漾的辽阔的大海。根据深度不同,颜色由深蓝色逐渐变幻为橄榄绿色的海水中,有成千上万种鱼在嬉戏。天空则是鸟类展翅翱翔的世界。北面的天边隐约可见一群远远的大浮冰的轮廓,此时舱上的温度计显示为3摄氏度,这里就好像封闭在大浮冰群后面的相对的春天。

    “我们在南极吗?”我问尼摩船长,我的心跳怦怦跳个不停。

    “我不知道,”他回答我,“中午我们测定一下方位。”

    “可太阳能穿透这些厚厚的云雾吗?”我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问道。

    “只要太阳能从云雾中出现一会儿,就够了。”船长回答。

    在“鹦鹉螺号”南面10海里处,孤零零地耸立着一座小岛,大概露出水面有200米。我们小心谨慎地朝着它驶去,因为这片海域中可能有着暗礁。

    过了1个小时,我们到了小岛边。然后我们花2个小时环绕了小岛一圈。岛的周长是4至5海里。有一条狭窄的海峡把小岛和一片广阔的陆地隔离开--那也许是一片大陆,我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确,这个小岛的存在似乎是在为莫里的假说提供证据。这位有才学的美国人曾经指出,在南极和南纬60度之间,海面上遍布着一些体积巨大而且在北大西洋从未出现过的大浮冰。莫里由此而得出以下结论:因为冰山不可能在大海中而只能在海岸边形成,所以南极圈圈着一大片陆地。根据他的推算,覆盖着南极的冰群形成了一个直径有4000公里的圆拱冰盖。

    可是,“鹦鹉螺号”害怕搁浅,它在距离一个沙滩前600米处停了下来,海滩上堆满了一堆堆颇为壮观的岩石。船上的小艇被我们放到了海里。我、船长、康塞尔和两个带着仪器的船组人员登上了小艇。时间是早上10点钟,我还没有见到尼德·兰。这个加拿大人,他可能是不愿意承认南极就在他的眼前。

    桨手没划几下桨,小艇就搁浅在了沙滩上。康塞尔刚想跳到地上,我一把拉住他。

    “先生,”我对尼摩船长说,“第一个把脚踩在这片陆地上的荣耀应是属于您的。”

    “是的,先生,”船长回答说,“我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把脚踩在这片极地的土地上,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他的脚印。”

    说完这句话,尼摩船长就轻轻地跃到沙地上。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激动,心跳剧烈。船长攀上一块倾斜成一个小岬角的岩石上。他站在那里,双臂交叉着,目光炽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好像是占有了这片南极的土地的主人。他这样心醉神迷地站了5分钟后,才转过身来,对我喊道:

    “先生,您也请上来吧。”

    我跳下小艇,康塞尔紧跟着我,那两个船组人员却留在小艇里。

    这里大部分的土地是一种淡红色的凝灰岩,地上似乎是用碎砖彻成的,遍地覆盖着火山的岩渣、岩浆和浮石的石屑。可以看出,这里是一座火山岛。在某些地方,还能闻到一股轻微的火山气体散发出的硫黄气味,这证明火山内部的岩浆仍然有强大的爆发力。我们都知道,在南极地带,詹姆斯·罗斯曾经在东经167度,南纬7732度处发现过正处于活动期的埃里伯斯和泰罗尔火山的喷口。然而,攀上了一座高高的峭壁后,我极目远眺,几海里内都没看见有火山。

    在这片荒芜的大陆上,植物的种类看起来极其稀少。一些单条黑色的地衣稀稀拉拉地铺在黑色的岩石上。某些用显微镜才能看见的胚芽,一些栖息在石英质贝壳中间的细胞植物原始硅藻,一些贴在鱼鳔上的、任由海浪冲到岸上的紫红色和深红色的长墨角藻,构成了这个地区整个微小的植物界。

    海岸边布满了软体动物:小贻贝、帽贝、甲壳光滑的心形光贝,特别是无数长方形、膜状、头部长着两瓣圆形耳叶的海若螺。我还看到了数以万计的长3厘米的北极触须贝,鲸鱼一张口就能吞下它们成千上万个。这些可爱的翼足目软体动物,是海中名副其实的蝴蝶,它们给在海岸边流动的海水增添了许多生机。

    至于其他的植虫动物,主要有浅滩上露出的某些乔木状石灰质珊瑚树,根据詹姆斯·罗斯的观察,南极海中直至1000米深处的水层仍然生长着这种珊瑚树;还有一些属于海胞类的小海鸡冠,和大量这种气候下所特有的海盘车,以及随处可见的海星。

    但在这里,最有生命力的地方当属天空。在天空中、海面上飞翔着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鸟类,鸟儿们的叫声震耳欲聋。另外有一些鸟聚集在岩石上,毫不畏惧地看着我们从身边经过,甚至亲热地飞到我们的脚边。那是一些在水中行动敏捷,而在陆地上就显得笨拙、行动迟缓的企鹅。它们在海里时,人们有时会把它们误认为是行动迅速的金枪鱼。企鹅们不好动,但叫得很凶,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叫声,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

    在鸟类中,我还发现了属于涉禽科的南极白鸻,它们像鸽子一般大小,浑身雪白,锥形短喙,眼睛周围有一圈红色的眼眶。这类飞禽如果烹调恰当,便是一道美味的佳肴,所以康塞尔就捉了一些南极白鸻,作为储备食物带回“鹦鹉螺号”。天空中飞过一些翼宽有4米的煤烟色信天翁,这类鸟,把它们叫做海洋秃鹫更恰如其分;此外天空中还飞着一些体形巨大的海燕,诸如翼成弯弓状的弓形海燕,它们可是捕食海豹的能手;还有属于像小鸭子一样的海棋鸟,它们的上身是黑白相间的;最后是一群群海燕,有些是翼端有褐色点缀的灰白色海燕,有些是南极海域特有的蓝色海燕。我告诉康塞尔:“那种灰白色的海燕有很多油脂,法罗群岛的居民只要在它们身上插上一根灯芯,就可以当做一盏灯点燃。”

    “只差一点,”康塞尔回答说,“海燕就成了一盏完美的灯!不过,我们毕竟不能要求大自然事先在它们身上插上一根灯芯。”

    走了半英里路后,地面上出现了许多企鹅的巢穴。这是专门用来产卵而做的巢穴,里面跑出不少企鹅,它们发出驴子一样的叫声。企鹅黑色的肉很好吃,后来,尼摩船长便下令捕捉了几百只。这些个头像鹅一样大,背部深灰色,下腹白色,脖子上镶有一道柠檬边的动物,并不知道逃走,任由你用石块打杀。

    可是,雾迟迟未散去,到了上午11点钟,还没有丝毫出太阳的迹象。太阳的缺席使我的内心焦虑不安。因为没有它,就不能进行观测。那如何才能确定我们是否已经抵达南极了呢?

    当我碰到尼摩船长时,我看到他正一言不发地倚在一块石头上,仰望着天空。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大胆万能而且又本领高强的人可没办法像操纵“鹦鹉螺号”那样随心所欲地操纵太阳。

    正午到了,可太阳一刻也没露面。我们甚至无法知道它是躲在这片浓雾后的哪个位置。不一会儿,这片浓雾竟飘起了雪花。

    “明天再说吧。”船长只和我说了这么一句。于是我们冒着鹅毛大雪回到了“鹦鹉螺号”上。

    当我们不在潜艇的时候,渔网已经撒下了。我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人们刚捕捞上甲板的鱼。南极海域是大量回游鱼的庇护所,这些回游鱼躲开了低纬度海域的风暴区,但说真的,却又掉进了海豚和海豹的口中。我注意到几条长10多厘米的南极杜父鱼,这是一种灰白色的软骨鱼,身上有青灰色的横条纹,并长着尖刺;还有一些长3分米的南极银鲛,它们身子细长,皮白,银光闪闪而且很光滑,圆头,背上长有3个脊鳍,喙的前部有一只向嘴部弯曲的喇叭鼻子。我品尝过这种鱼的肉,觉得没什么味道,可是康塞尔却觉得味道鲜美。

    暴风雪还在肆虐。站到平台上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我就在客厅里记录下这次在南极大陆的冒险之旅,这时,我在客厅里听到了海燕和信天翁在暴风雪中嬉戏的鸣叫声。“鹦鹉螺号”并没有停着不动,而是在余晖中沿着海岸线又继续向南行驶了10来海里。

    第二天,3月20日,暴风雪已经停了。天更冷得彻骨。温度计的显示是零下2摄氏度。这时雾霭散开了。我期待这一天我们可以进行观测。

    但尼摩船长还没出来,小艇把我和康塞尔载到了陆地上。陆地上的土质状况还是老样子,都是火山土,到处是熔岩石、火山岩渣和玄武岩,但我还未找到喷出这些东西的火山口。这里跟之前去的地方一样,数以万计的海鸟在南极大陆这片土地上活动着。可是海鸟是与一大群用温驯的眼光望着我们的海洋哺乳动物一起分享这个王国的。那是些不同种类的海豹,它们有的慵懒地躺在地上,有的在漂流的冰块上睡觉,还有好几只海豹刚从海里出来,又滑回海水里。它们从来没与人接触过,看着我们走近,它们也不逃跑。我大致估算了下,这里的海豹足能装满几百条船。

    “我的上帝,”康塞尔说,“幸好尼德·兰没跟我们一起来。”

    “为什么这样说呢,康塞尔?”

    “因为这个狂热的猎人也许会把这些海豹全都杀光。”

    “全都杀光,这也太夸张了。可的确,我相信我们没法阻止我们的加拿大朋友用捕鲸叉杀死几只这种漂亮的鲸类动物。这样可能会使尼摩船长不悦,因为他向来不会让这些无辜的动物的血白白流掉。”

    “尼摩船长是对的。”

    “当然,康塞尔。不过,”我说,“你是不是已经给这些漂亮的海洋动物进行分类了?”

    “先生很清楚,”康塞尔回答说,“在实践方面我还是个新手。如果先生愿意告诉我这些动物的名字的话……”

    “这些都是海豹和海象。”

    “这两属都属于鳍脚科,”我的康塞尔学者连忙说,“食肉动物目,趾甲动物群,海豚亚纲,哺乳动物纲,脊椎动物门。”

    “对,康塞尔,”我称赞道,“但这两属动物,海豹和海象,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又可以分为好几种,我们现在有机会对它们进行实地考察,走吧。”

    现在是早上8点。离太阳可以让我们有效观察的时间还有4个小时。于是我带着康塞尔朝着一处凹在岸边的花岗岩峭壁中间的宽阔海湾走去。

    到了那里,我可以说,目光所及之处,地上、冰上,黑压压一片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洋哺乳动物,我下意识地用目光去搜寻老普罗透斯,那位在神话故事中,给海神波塞冬看守羊群的牧羊人。这里的哺乳动物主要是海豹。它们分成不同的群体,群体中雄的和雌的都有,父亲照看着家庭,母亲哺育着幼崽。有几只已经成长得相当强壮的年轻海豹,在距离群体几步远的地方嬉戏。当这些哺乳动物移动时,它们的身体一收一缩,非常笨拙地靠着它们不发达的鳍,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跃。对于它们的同类海牛来说,海豹的鳍,则是一双真正的前臂。我要说,海水是适合海豹生活的场所,这些脊骨会动、骨盆狭窄、毛短而密、脚呈蹼形的动物,惬意地游动的姿态,不禁令人拍掌叫绝。它们一回到陆地休息时,就摆出一些非常优雅的姿态。因此,古人观察了它们温柔的容貌,和它们极富表情的眼神--就连最漂亮的女人的眼神也无法与之媲美,以及它们的清澈似水的明眸和迷人的姿态之后,就以他们的方式赞美了海豹,他们把雄的比作半人半鱼的海神,把雌的比作美人鱼。

    此时,我告诉康塞尔,这些聪明的鲸类动物的脑叶十分发达。除了人类,没有任何哺乳动物会有这样丰富的大脑组织。因此,海豹可以接受一定的训练,易于驯养。我和某些博物学家的想法一样,我认为对海豹进行适当的训练,它们就能像捕鱼犬那样为人类效劳。

    这些海豹大部分睡在岩石上或沙滩上。准确地说,在这些没有外耳的海豹之中--由此区别于耳廓明显的海狗,我发现其中有好几种海獭的变种。它们长3米,皮毛呈白色,脑袋像猎犬头,上下颚各有10颗牙,上下各有4颗门牙和2颗形状像百合花的大虎牙。在海豹的中间,还掺杂着一些海象,那是一种有着能活动的短鼻子、体形巨大的海象,在海象种类中是体形最大的。它们身子的一圈就有20英尺,身长就有10米。它们瞧着我们走近,纹丝不动。

    “这些动物危不危险?”康塞尔问我。

    “不是危险动物,”我回答,“除非人类攻击它们。当一头海豹为了保护它的子女时,它发怒起来是很恐怖的,把渔人的船撞成碎片也不是稀奇的事。”

    “它们有权利这么做。”康塞尔说。

    “我并没说它们不能这么做。”

    我们又走了2海里路,被一座为海湾阻拦了南风的岬角挡住了去路。这座岬角垂直地矗立海中,海潮涌来时拍打在岩石上溅起了阵阵浪花。岬角那边传来了一声声令人恐惧的咆哮,就像反刍动物发出的怒吼声一样。

    “听,好一场水牛音乐会。”康塞尔说。

    “不,”我说,“是海象大合唱。”

    “它们在打架吗?”

    “它们也许在打架,也可能在玩耍。”

    “如果先生愿意的话,我们应该过去看看。”

    “是应该去看一看,康塞尔。”

    因此我们翻越一块块浅黑的岩石,走在一堆乱石堆里和结着冰块的滑脚的石头上。我险些把腰给闪了。康塞尔比我谨慎,或者说比我结实,一次也没摔倒,他一边把我扶起来,一边说:“要是先生愿意叉开双脚走路,就能更好地保持平衡啦。”

    我们爬上岬角的尖顶,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大片白茫茫的广阔平原,上面挤满了海象。这些动物相互嬉戏着,我们听到的是欢乐而非愤怒的叫声。

    海象的体形和四肢与海豹颇为相似。但它们的下颚没有虎牙和门牙,是两根长达80厘米的獠牙,牙根周长约为33厘米。这两根獠牙由结实无比的象牙质构成,它们比大象的牙齿还硬,又不容易变黄,所以非常受青睐。因此,海象成为人们疯狂捕猎的对象。猎人屠杀时不分怀孕的雌象和年轻的海象,他们每年就猎杀超过4000头的海象,所以,用不了多久,海象就会濒临灭绝了。

    当我走过这些好奇心重的动物旁边时,它们并没有被吓得四散逃开。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观察它们。海象的皮又厚又粗,是接近红褐的浅黄色,体毛短而稀疏。有些海象长4米。它们比它们的北极同类还要安详胆大,所以并没有派“哨兵”在营地周围把守。

    考察过海象城之后,我觉得应该回去了。已经是上午11点了,如果尼摩船长找到观察方位的有利时机,我想在现场看着他操作。然而,天边乌云密布,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我对出太阳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这颗多疑的星球似乎不愿意在地球上这个人踪难及的地方向人类露面。

    不过,我想回到“鹦鹉螺号”上。我们沿着悬崖上的一条小路往回走。11点半,我们就到达了我们下船的地点。小船仍旧搁浅在沙滩上,不过显然它已经把船长送到陆地上来了。我看到他站在一块玄武岩上。仪器就放在他身旁。船长注视着北边的天空,在那里,太阳正划出一条长长的曲线。

    我走到他身旁,一声不吭地等待着。已经到中午了,可是跟昨天一样,太阳始终没有露面。

    方位还是没法确定,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到了明天还不能观察,那我们只好完全放弃测定方位的打算了。

    因为我们那天恰好是3月20日。第二天便是21日春分,如果不考虑太阳的折射,那么,太阳将会从地平线上消失6个月之久。随着它的消失,极地的长夜便开始了。从9月份的秋至以来,它一直从北边的天边出现,呈长长的螺旋线形上升,一直到12月21日。那时候,正是北冰洋地区的夏至,而在南极,太阳又开始下降了,明天该是太阳向南极洒下它最后一丝光辉的日子了。

    我把我的想法和担忧说给尼摩船长听。

    “您说得有理,阿罗纳克斯先生,”他对我说,“要是明天还是不能测定太阳的高度,那么6个月之内我就不再着手做这项工作了。不过,也恰好是我这次航行的偶然性在3月21日这一天把我带到这里来。可是,只要明天中午太阳肯露个面,我们所在的方位还是很容易测定的。”

    “为什么,船长?”

    “因为,当太阳划出这么长的螺旋线时,很难测出它在天上的准确高度,仪器会产生严重的误差。”

    “那您怎么做呢?”

    “我只要用我的精密时计就行了,”尼摩船长回答说,“如果明天3月21日中午,算上阳光的折射作用,正好被北边的地平线一分为二,那就说明我们的确是到达南极了。”

    “这样做当然是可行的,”我说,“但是,这个论断并非十分精确,因为秋分不一定正好在中午降临呢。”

    “可能是吧,先生,但误差肯定不会超过100米,而且我们也不需要那么精确的结果。明天见吧。”

    尼摩船长回潜水艇去了。我和康塞尔则留在沙滩上漫步考察和研究,我们一直待到了下午5点钟。除了一枚企鹅蛋外,我们没能收获其他稀奇的东西。这枚蛋是浅栗色的,上面点缀着一些线条和图纹,它们就像象形文字一样,使得这枚蛋成为一件罕有的摆设。我想,收藏家可能愿意为它付出不止1000法郎的价钱呢。我把它交给康塞尔,这个谨慎的小伙子就像捧着一件珍贵的中国瓷器那样,把它带回了“鹦鹉螺号”。

    回到潜水艇,我把这枚罕见的蛋放在陈列室的一个玻璃橱里。晚饭时我胃口大开,吃了一块鲜美可口的海豹肝,味如猪肝。然后我就上床了。入睡前,我像印度人那样祈求太阳施恩于我们,明天露个面。

    第二天,3月21日清晨5点,我登上了平台。发现尼摩船长已经在那里了。

    “天气有了点儿好转,”他对我说,“相信太阳会出来的。吃过早饭后,我们就回到陆地上选择观察的地点。”

    我和尼摩船长说定以后,就去找尼德·兰。我想带他跟我一块儿去。但是固执的加拿大人拒绝了。我认识到,他的沉默和坏脾气正在与日俱增。不过,我并不为尼德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固执而感到遗憾。说实在的,陆地上哪里都是海豹,但不应该以此来引诱这个不善于动脑的渔夫。

    吃完早餐后,我就来到陆地上。“鹦鹉螺号”在夜里还往上走了几海里。距海岸足有1里远,那边岸上矗立着一座高四五百米的尖峰。

    小艇在海上前进时,我见到了许多鲸鱼,它们是南极海中特有的三种鲸类:第一种是没有脊鳍的平鲸或英国人说的“直鲸”;第二种是驼背鲸,一种腹部有褶皱的鲤鲸,它们长有很宽的灰白色鳍翅,虽然被称作鳍翅,但并不是真正的翅膀;第三种是黄褐色的长须鲸,它们是最敏捷的鲸类动物。长须鲸是庞然大物,它们向高空喷射犹如蒸汽机般的水柱时,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声响。这些不同种类的哺乳动物在平静的海水中成群结队地嬉戏着。我明白南极海成了这些被猎人穷追恶杀的鲸类动物的庇护所了。

    我还看到一些樽海鞘,那是一种喜欢缠在一起的软体动物,还有一些体形巨大的水母,在海浪的旋涡中摇来摆去。

    9点钟,我们登上了海岸。这时天空晴朗,云流向南面的天边,雾气在冰冷的水面上逐渐散去。尼摩船长朝那座尖峰径直走去,很明显他是要把那座山当做观察点。

    在尖利的熔岩石和浮石层中行走,在经常含有火山硫黄味道的大气中攀行,真的很艰辛。但尼摩船长,这个不习惯在陆地上行走的人,攀登陡峭斜坡时的那种敏捷,那份利索劲儿,且不说我是不能和他相比的,就连专门捕捉岩羚的猎人看了也会自愧弗如的。

    我们花了2个小时才到了这座云斑岩和玄武岩混合的尖峰顶上。站在尖峰上,我们看见了一片汪洋大海,一直延伸到北边水天相接的地方。在我们脚下,是一片耀眼的冰田。在我们的头上,云雾中透出一丝淡蓝色。在北边,太阳的圆盘像一个被地平线这把利刃削去了一个角的火球。海水中,喷出上百束美丽的水花柱。远处,“鹦鹉螺号”像一条酣睡的鲸鱼静静地躺在海上。在我们身后,南方和东方都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上面是望不到边的乱岩石堆和冰块。

    尼摩船长一登上峰顶,就仔细地用晴雨表测量出它的高度,这是在测量中必须要考虑到的一个因素。

    11点45分,在这之前还只能看到折射光的太阳像一轮金盘一样出现了。它向这块荒无人烟的大陆和人类还未涉足的这片海域洒下它最后的光芒。

    尼摩船长举起那副有一块纠正折光镜片的网形线望远镜,观察那轮正沿着长长的对角线渐渐落入地平线下的太阳。我手拿精密时计,心跳得非常快。如果精密时计指到正午时,太阳的圆盘刚好消失了一半,那我们就是在南极了。

    “正午到了!”我喊道。

    “南极!”尼摩船长庄严地回答,他把望远镜递给我,我看见太阳正好被地平线对半切开。

    我凝视着最后几缕阳光落在山峰上,阴影沿着斜坡慢慢地爬上来。

    这时,尼摩船长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

    “先生,1600年,荷兰杰里特克被海流和风暴带到了南纬64度并发现了新设德兰群岛。1773年1月17日,著名的库克沿着东经38度,抵达南纬67度30分;又于1774年1月30日,沿着东经109度,他到达了南纬71度15分。1819年,俄罗斯人别林斯高晋走到了南纬69度;1821年,在西经111度处,他到达了南纬66度。1820年,英国人布朗斯菲尔德停在了南纬65度的地方。同年,美国人莫雷尔,在他不可靠的叙述中记录他沿着东经42度,在南纬70度14分发现了未被冰封的海域。1825年,英国人鲍威尔没能超越南纬62度。同年,一个普通的海豹猎人,英国人威德尔,沿着东经35度一直走到了南纬72度14分,又沿着东经36度走到了南纬74度15分。1829年,英国人福斯特驾驶着‘雄鸡’号船,在南纬63度26分,西经66度26分的南极洲靠岸。1831年2月1日,英国人比斯克埃在南纬68度50分发现了恩德比地;在1832年2月5日,他在南纬67度发现了阿德莱德岛;2月21日,他在南纬64度45分发现了格雷厄姆地。1838年,法国人杜蒙·杜尔维勒在南纬62度57分的大浮冰前受阻,测定了路易·菲利普地的存在;2年后,他到达了南纬66度30分发现了一个新海岬;1月21日,他命名了阿德利地;而8天后,在南纬64度40分,命名了克拉丽海岸。1838年,英国人威尔克斯沿着东经100度深入到南纬69度。1839年,英国人巴莱尼在南极圈边上发现了塞布丽娜地。最后,1842年1月12日,英国人詹姆斯·罗斯率领埃‘里伯斯号’和‘恐怖号’在东经171度7分,南纬76度56分发现了维多利亚地;同月23日,他抵达了南纬74度,当时能到达的最高纬度;2月27日,他到达了南纬76度8分;28日抵达了南纬77度32分;2月2日,抵达南纬78度4分;1842年,他回到了无法超越的南纬71度。瞧!我呢,尼摩船长,在1868年3月21日,我到达了东经90度的南极点上,我占领了这块地球上相当于已知大陆的六分之一的陆地。”

    “以谁的名义呢,船长?”

    “以我自己的名义,先生!”

    说完这句话,尼摩船长展开了一面黑色平纹布旗帜,上边绣有一个等边的金黄色N字。然后,他转身对着在海平面上泛着余晖的太阳喊道:“再见吧,太阳!消失吧,光辉四射的恒星!在这片未被冰封的海面上安息吧,让6个月的漫长黑夜的阴影降临到我的新领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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