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盛唐1:武后-你拿我当病猫,我就拿你当死猫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1

    官场之上有句至理名言,那就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当然这也是一句顶万句的废话。

    既然手握升迁大权,那就从以权谋私开始吧。

    李义府先是把自己去世多年的老爷子从棺材板里喊了起来封了个官。估计是担心老爷子在那边混不到一官半职,被下面的小鬼小叛们欺负,十八层地狱也按级别享受待遇。除了死了的,刚降临这个世界的小孙子,他也让过了一把官瘾。

    安排完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李义府很快就在自己的职务上觅得了商机,他居然开起个批发铺——专门批发官帽。生意达三江,财源通四海。想谋取一官半职的人,走门路想升官的人,罪犯的家人或朋友等,李义府家门庭若市。

    虽然生意好,批发铺里也没雇用其他人。他的母亲、妻子、儿子、女婿全家总动员就足够了,无非就是把顾客领进门,然后收收钱。根据钱的多少,李义府给他们选择大小合适的帽子,童叟无欺,一分价钱一分货,诚信经营。

    李义府开始创业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个暴发户。从最初跟着武后走自主创业之路到带领全家老小走共同富裕之路,李义府不断放大自己的人生价值。他已经非常富有了,但他对财富的追求好像永无满足。从他懂事,到赤贫如洗的青年时代,到以后为京官,由于生活困窘,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那些屈辱的日子使他确切地感受到钱财的威力。他不断地收取贿赂,就像是一个人憋足了劲在向过去的自己发起挑战。

    李义府很快就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拿他当回事,和他同一级别的常委班子成员(宰相)杜正伦就是其中之一。

    杜正伦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他在隋仁寿年间就与两位兄长杜正玄、杜正藏一同考上了秀才。在隋代,秀才可不是随便考的。整个隋朝,大约只举行了四五次考试,秀才加进士总共才录取12人,而杜正伦一家就占去了三个名额。

    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尚书右丞相魏徵在李世民面前推荐杜正伦,认为古今以来难有人比得上他。老魏说话很管用,于是杜正伦被提拔为兵部员外郎,从此步入仕途。

    杜正伦对李义府实在看不过眼,屡屡在朝堂之上与他针尖对麦芒斗得火花四溅。两名位极人臣的宰相,在高宗面前极尽辱骂对方之能事,甚至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非常失态。

    两个人经常这么吵来吵去,把唐高宗搞烦了。就找了个理由,将他们二人都贬黜外放,杜正伦为横州刺史,李义府为普州刺史。

    虽然双方都受到处罚,但横州离东都四千七百五十华里,乃岭南的蛮荒地区。而普州则距京城只有三千二百余华里,乃西南的蛮荒地区。

    由于气愤难忍,杜正伦到达横州不久就被活活气死了。吏部尚书唐临是长孙集团的人,他见李义府被贬出朝廷的权力核心,大为兴奋,想趁机扳回局面。他把素与李义府有怨的张伦调为剑南道(今四川云南一带)巡察使,准备好好收拾一下不知耻的李义府。

    唐临还保奏与来济关系不错的许炜为江南道巡察使,以保护被贬在台州的来济,等待将来翻身的机会。

    武后当然知道李义府不成器,但她还是对李义府施以援手,决不给关陇一派以喘息之机。她对高宗说:“唐临弄权,私自选人授官,朝中对此多有烦言。不罢此人,朝廷将蒙尘。”

    高宗相信了这话,立刻贬了唐临的官,断了关陇一派最后的幻想。不久唐临就死在了潮州刺史任上。武后接着又提议,让许敬宗代李义府为中书令,另派大理寺卿辛茂将兼任侍中。到显庆四年(公元659年)四月,武后的人事安排全部到位,宰相队伍差不多全换成了自己人。

    李义府是生活上的乐天派,人之所以乐观是因为他对忧患失去了应有的敏感度。

    四十多岁正值官场男人的黄金期,李义府要享受属于自己的极品年华。即使被贬外放,他也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重头再来。当然李义府的乐观主要还是来自于自己的主子,武皇后。

    武后从来没有忘记在危难时刻拉自己的爱将一把,拉李义府就是拉自己。她常常派人偷偷送去关怀,送去温暖。这对于处于低谷的人来说,是一剂温暖的良药。

    李义府又笑了,妖气十足。一个男人能笑得如此艳若桃花,那就说明好日子还在后头。

    李义府在基层锻炼了不到半年工夫,就被重新招回京城,再度拜相,一步到位。

    武后是他命中的贵人,当年他冒着跌停的风险押宝于她,就是为了今天。在他心中,武后才是真正的靠山,至于那个走路都要扶着墙的高宗皇帝不过是舞台上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

    妖媚如李义府,也有感觉出错的时候,不过这一错,就再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在中国历史上,小人的下场无外乎两种,一是害死别人不偿命;二是害死别人要偿命。

    不偿命是因为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然会到。李义府是个小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真小人。这个世界,假货太多,伪君子多过真小人。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若少了这些官场小人,热闹的官场也就失去了生动的颜色。

    2

    李义府被贬之后,很多原来主动跟他攀亲戚、搞关系的人都在第一时间闪开。其中一个叫李崇德的人,之前和李义府也攀过关系,攀来攀去就攀成了一家人。这位仁兄很有诚意,竟然在自己的家谱中列入了李义府的名字。本来列就列了,续家谱无非就是攀名人、攀贵人。可在李义府被贬后,他又把李义府的名字删掉了。

    也该这位“缺德又缺心眼子”的李“崇德”先生活该倒霉,这件事后来居然让李义府知道了。等到李义府又重新站起来后,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李义府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出尔反尔的李崇德扔进了监狱,然后又找来一帮狱吏把李崇德往死里捶,李崇德扛不住最后选择了自杀。

    家谱不是乱续的,本家也不是乱攀的,搞不好就会要人命。重拾权杖的李义府内心又一次膨胀了,很多时候内心的膨胀犹如一匹受惊失控的野马,驮着人奔向灭亡。李义府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再度飞黄腾达的李猫,行事更像只猫,无所顾忌,狂放不羁,上蹿下跳,左挠右抓。

    在武则天的庇护下,李义府几起几落,用行动来诠释不倒翁是怎样炼成的。

    干过官帽批发生意的李义府对自己在资本运作方面的能力是相当自信的。我李义府还真是有眼光,当年为立武废后顶了一个帖子,靠此一项他半辈子也没有吃完。不管自己怎么折腾,有武皇后罩着,自己的世界就永远不会有阴天。

    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往往危险就会悄然逼近。

    李义府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比以前放得更开、做得更绝。李义府母亲去世,丁忧一年后,又复起为司列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

    不久,李义府决定改葬他的祖父,换换风水。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两点:一是自己的官当大了,要造点动静来光宗耀祖、装点门面;二是自己的官当大了,要显摆自己的能耐。他示意附近各县调派丁夫、牛车为他祖父修建陵墓。

    当时的三原县(今陕西富平县)令李孝节(看名字貌似大孝子)为讨好李义府,私下征集了大批民工,昼夜不停地为李义府修祖坟。别的县令见了,谁也不愿意做落后分子,人人效仿,个个卖命。

    其中高陵县令张敬业,是个干活特实在的人,白加黑,五加二。最后李义府的祖坟修好了,张敬业却累死在自己的岗位上(工地上)。看来这个名字可不能乱取,张敬业,死都死在“敬业”二字上。

    在长安房价日日飙升的时候,张敬业却在为别人的祖宗建造阴间大豪宅。对于这种为他人祖宗盖新房,累死不要命的工作态度,我们表示不理解的同时,也送上个人对此事的评价:累死活该。

    祖宗的阴间豪宅建成后,李义府还专门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竣工典礼。

    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自王公以下的各级官员,拎着包,提着取款机给李义府送礼,赠送迁葬所需物品。赶来迁葬的车马,彩旗招展,从灞桥到三原绵延七十多里的道路上,人欢马嘶,场面相当壮观。

    高宗皇帝实在看不过去了,下诏让那些御史不要哭了(御史节哭),搞得跟自己的爹娘死了似的。史料记载,当时发展到“蠕媚刍偶,僭侈不法,人臣送葬之盛典无与伦比者”,成了唐王朝以来王公大臣们从未有过的“大腕的葬礼”。

    在这次典礼上,李义府收礼收到手抽筋,赚得盆满钵满。这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能想象到祖宗们会发挥余热,却没想到会如此火爆。李义府又开始得意了,这就是魅力,个人魅力在起作用。

    高宗皇帝不能再拢着袖子装病猫了,不然发展到最后,天下人只知李猫卖官,不知他这个李皇封官。

    就拿卖官这件事来说,价格提高之后,就会让买官的人陷入痛苦的深渊。为了谋取一官半职,他们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一点一滴地积攒,甚至要向亲朋好友,或放高利贷的人借钱。

    也有些人送了钱,却没有得到理想的职位,或者是送的钱太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怀恨在心,于是有人秘密上奏。如果是以前的高宗,可能脸上会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不予理睬,或者是应付一声“知道了,”就不再过问。如今高宗受武后强烈牵制,对武后的一些做法也心生反感,对于恃宠而骄的李义府,态度上已和过去大不相同。虽然李义府是第一个上书拥护武氏为后的人。

    高宗已经忘了当初最盼望武氏立后之人,是他这个皇帝。等到武后在文武百官面前显露峥嵘,抢了他这个皇帝的风头,他又把心中的这份不快记在了李义府的头上。认为之所以会有帝弱后强的局面,都是李义府造成的。

    高宗决定敲山震虎,他喊来李义府说:“有人举报你的儿子、女婿干了不少违法之事,我还在为你遮掩,你最好警告一下他们,让他们收敛一下。”

    李义府听到高宗的话后,脸色大变,平常那种面带微笑,看起来非常温和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他满面怒容,犹如一只弓背龇牙的怪猫。李义府睁着一双猫眼打量着高宗,一直以来,高宗对李义府还是比较宽容的,这次绕着弯子说他,就算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

    可李义府却不领皇帝的情,怒道:“是谁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

    高宗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驴肝肺,李义府这句话有些顶撞的意思,高宗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是不是事实,不需要问是谁告诉我的?”

    李义府无言了,无言有时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平日里跳脱好看的笑容被活生生地拍死在脸上,成了一只恶心的苍蝇。李义府见高宗皇帝生气了,赶紧赔上笑脸。他以为靠着自己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能够舒缓君臣之间的尴尬。

    李义府笑了,可高宗皇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高宗皇帝等着李义府给他一个解释,谁知道李义府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把衣服袖子甩得啪啪作响,转身扭头便走,把高宗当场就晾在了那里。

    就是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当年也没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飞扬跋扈。也许为了虚张声势,李义府根本没有正眼看高宗一眼。他故意放慢脚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高宗气急败坏,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直喘气。

    从此以后,高宗皇帝开始对李义府不太感冒了(上由是不悦)。同样是猫,你拿我当病猫,我也就只能拿你当死猫了。

    如果一个皇帝在大权没有旁落的情况下,把一个活人看成一只死猫,那么这个人的路基本上算是走到了尽头,既然是尽头,那么机会很快不请自来。

    3

    李义府请阴阳术士杜元纪为自己望气。“望气”属于玄学。判断阴阳宅吉凶,最简单的方法是利用晨昏日出日落之时,观察宅舍顶上岚态状况,这就是望气之术。

    善于“望气”之人,都有气功的底子。练功时瞄准目标的远处,半阖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做到天人合一。等到两眼看得发干发涩,就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的岚雾,这就是大自然的环境之气和阴阳宅内气相沟通的气,也称之为晕。

    初修习“望气术”,最好选择水泽之地,因这种地方水汽充足,岚气变化比较明显易望。缠绵于绿水青山的山巅峰腹之间的气,必是生气和旺气,此种地方一般可以立穴建造。

    而寸草不毛之地的大气升腾,则为凶气合死气,除非存心谋害他人,或者准备私人养个僵尸当宠物玩玩,可以考虑选择这种地方。

    李义府请的这位气功大师(术士)一通捣鼓,下了个结论:李义府宅第之上有不祥之气,弄不好就会中头彩,摊上大险大难。要驱走这种不祥之气,需要20万缗钱。

    李义府笑了,原来鬼和自己的兴趣爱好差不多,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阴阳通吃。李义府开始变本加厉地搜刮民脂民膏用来打发那些阴间的厉鬼。

    那时正值李义府的母亲去世,但他仍旧在天刚亮的时候,化装后悄悄地和杜元纪离开洛阳,到了洛阳之北四华里出北邙山。北邙山上有许多东汉王族和贵族的坟墓。李义府和杜元纪登上一个古坟,看看四周的云势。他几乎每天都如此,根本没把丧母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久,坊间便有了李义府占卜天变地动、秘密造反的流言。

    当时,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正想方设法谋取官职。

    李义府就派儿子李津去找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长孙延原本流放岭南,勉强保住的性命,不久前才遇赦回到洛阳),索取贿款。

    几天之后,长孙延果然谋得从六品的司津监的官帽戴。这让他非常开心,看来坊间流传的那些话都是靠谱的。李义府卖官,童叟无欺。本来五品以下的官职是不必报知皇帝的,然而涉及的是长孙无忌的后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时候的李义府已经走到了疯狂的边缘,无所顾忌。很多坏事都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毫无遮掩。李义府从来就不是低调之人,他的性格原本张狂,第一次见李世民便可以吟诵“上林多少树,不借一枝栖”的诗句,公开发牢骚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怀才不遇,尚且如此;如今得势,可想而知。

    李义府的行为方式完全符合狂人的标准,没有最狂,只有更狂。同年四月,大臣杨行颖将李义府批发“官帽”的事奏了一本。高宗这时候正坐等机会发泄心头之恨,李义府就这样因为自己的百无禁忌,自动撞在枪口上被下了大狱。

    虽然如此,李义府还是相信在紧要关头,武后还是会伸出援手,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次李义府错了,武后本来还想设法营救他。可是看见高宗皇帝脸上决绝的表情,她知道,从高宗皇帝到满朝文武大臣对李义府的怨恨,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虽然她也知道,李义府行为恶劣,可毕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力挺自己的人,是他成就了自己今天的荣耀。武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于那些和自己为敌的人,报复的手段极为残酷;但对于那些在自己陷入困境时伸出援手的人,她也会竭力保护。

    可是这次,她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了。李义府这次触怒的是高宗皇帝,如果自己非要干预的话,搞不好会危及自己。

    这年夏天,高宗下令将李义府除名,长流嶲州(今四川省西昌市);几个儿子和女婿要么流放振州(今海南省三亚市)、要么流放庭州(今新疆奇台县),分散到天南地北,想串联都够不着。

    李义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多官员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任何时候,允许出现问题;但在任何时候,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往往是致命的。

    李义府刚倒台的时候,东台(以前的门下省)侍郎薛元超便奏请破例让流放中的李义府骑马,而按照唐律,流人是不允许骑马的。

    薛元超本来是想拍拍武皇后宠臣的马屁,怎知高宗是真要动李义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自己也被一脚踢飞,被发配到了外省去。

    李义府始终找不准自己的人生定位,充其量他当年就是高宗和武后放出去的恶犬,兔死狗烹。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的人在官场上都很难混,何况是如此疯狂的赌徒。

    高宗皇帝没要他的命都已经是他李义府祖上积德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