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思梦开着小车回到别墅，见门口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乡下女人，手里还挎着个布包，觉得很奇怪。
乡下女人见女主人回来，就起身迎上来问道：“姑娘，你要不要请保姆？我什么活都能做的。”
陆思梦一愣：“你这么大年纪，还专门出来做保姆？”
乡下女人说：“咱乡下人就是干活的命，在家呆着难受，趁还能干得动，就出来挣点儿钱，挣几个是几个。你若留下我，只管饭就行，钱给多给少我不在乎。要不，你让我先试着干几天？不行我就走。”
陆思梦很想有个人作伴，她现在做了人家的“金丝鸟”，住别墅，开小车，生活上样样不愁，可人家是有妻室的，虽然养着她，但不可能天天都来陪她，她一个人守着别墅实在是孤单，所以看看这个乡下女人面目还慈善，陆思梦就决定把她留下试试。
乡下女人于是就成了陆思梦的老保姆，她做事很麻利，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做的饭菜虽然有些粗，但乡下味儿很浓，陆思梦觉得换换口味也好。让陆思梦更称心的是，这个老保姆从来不问这问那，只管埋头干活，所以陆思梦对她很放心。
一个星期后，养着陆思梦的那个他来电话了，他是去南方开会的，今天晚上飞回来，说想死陆思梦了，下了飞机就要先来看她。陆思梦听了心里当然高兴，放下电话就立刻叫来老保姆，说今晚他回来，要多做几个好菜，多放一双筷子。随后，她自己就奔美容院去了。
从美容院回来，天已经黑了，陆思梦踏进门，见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碗玉米粥，还有一盆腌萝卜，她愣住了；再一探头，发现老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着，锅里好像还热腾腾地在蒸着什么东西。
陆思梦走进厨房，奇怪地问：“桌上那东西，是给谁吃的？”
老保姆回答说：“你不是说他回来，要我多放一双筷子吗？这东西就是给他吃的。”
“我的天！”陆思梦大叫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以为他是……”陆思梦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算了，你别忙了，我和他出去吃。”
谁知老保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一声断喝：“不行，就让他吃这个。”
陆思梦惊得目瞪口呆：“你……你让堂堂一个副市长吃这种东西……”
她话没说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不用说肯定是她刚才说的那个副市长到了，陆思梦气呼呼地朝老保姆一跺脚：“你等着吧！”就赶紧迎了出去。
来的果然就是副市长，他的名字叫罗胜强。罗胜强进门搂住陆思梦就要亲热，忽然闻到一股玉米粥的味道，忍不住叫起来：“香，真香啊！怎么，你学会煮粥啦？”边说边就迫不及待地走进客厅，走到餐桌前，盛起一碗就喝，嘴里还直嚷嚷，“哇，多久都没喝到这个东西了，香香香，真香啊！”
陆思梦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一碗玉米粥，居然会对罗胜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她没好气地朝罗胜强撇撇嘴，说：“你想让我做饭伺候你？哼，我才不干呢，这是我让老保姆给你做的。”
“老保姆？你请保姆了？”罗胜强一听，似乎有些不安。
陆思梦安慰他说：“你怕什么呀，她是从乡下来的，不爱说话，从来不问我什么，你放心吧。”说着，她朝厨房喊了声：“还有什么吃的，都端来吧！”
“来了，来了！”老保姆一边答应着，一边就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包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谁知罗胜强抬头一看，猛地一怔，手里的粥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妈，怎么……怎么是你？”
“妈？她是你妈？”陆思梦惊呆了。
老保姆却显得很平静，好像早料到会有这一幕，她看着罗胜强说：“罗市长，你尝尝我做的包子，味道怎么样？”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罗胜强一步冲上去，接过老保姆手里的盘子。
难道这老保姆真是罗胜强的妈妈？一点没错。住在乡下的罗妈妈一听说她那当副市长的儿子贪污受贿又养女人，真是又气又急，马上进城来找儿子。正赶上儿子出差开会去了，于是就决定以保姆的名义留下来，等儿子回来。
只听罗胜强叫她一声：“妈——”罗胜强说，“我现在是副市长，如果别人知道你在做保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罗胜强急得直跺脚。
可是罗妈妈却指着他的心口，高门大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坐了大牢，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妈，你看你，”罗胜强辩解道，“什么坐大牢的，妈，你在说什么呀？”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罗妈妈厉声训斥道，“你要是个清官，能买这么好的房子送人？老话是怎么说来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连我一个老婆子都明白的理儿，你念了十几年书，怎么就不明白呢？”
罗胜强一言不发。
罗妈妈拿过一个菜包子，掰开递给罗胜强，说：“你从小好强。你爸爸死得早，家里穷，吃不上白面，你怕同学笑话，不肯带杂面饼子去学校，我就去邻居家借点白面来，裹在杂面饼子外面做成包子样。你当时还哭着对我说：‘妈，我一定好好上学，将来有了出息，好好孝顺你。’可你……你……你现在就是这样孝顺我的吗？让别人戳着我的脊梁，骂我是贪官的妈？是流氓的妈？是……”
“妈，别说了！”罗胜强泪流满面，扑上去抱住他妈，终于哭出声来。
“大道理你比我懂得多，路是你自己走的，往哪儿走就看你的了。我也不想多说，我这就回老家去。”罗妈妈从自己带来的布包里拿出一叠钱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你陆陆续续寄回家的，我都存着。我这一辈子走得堂堂正正，这种来路不正的钱我不会花。”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过头来，对罗胜强说：“你要再做对不起我的事，就别再回来了，我不认你这样的儿子。”
罗妈妈走了，罗胜强抱着头蹲在地上，半天没动。
这时候，只听“叭”一声，陆思梦把别墅的门钥匙朝桌上一放，对罗胜强说：“我也该走了。”她走到门口，见罗胜强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了想，又转回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放到桌子上，说：“这是我和你在床上时偷拍下来的，是有人想搞垮你，花大钱让我这么做的。我知道这是你们官场上勾心斗角常用的伎俩。我这种人本没有资格讲什么道德，但刚才我看到你有这样一位母亲，我觉得我不能再对不起她，这盘带子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说完，她就朝门口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空空荡荡的别墅里，罗胜强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地上那摔碎的粥碗，桌上那盆没有动过一口的腌萝卜，还有那把门钥匙和录像带，他再也忍不住了：“妈——”这撕心裂肺一声喊，传得很远很远……
（刘六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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