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县政府乔迁新楼，办公室侯主任收拾出一大摞王县长以往在各种会议上的发言稿，拿过来请示怎么处理。王县长瞧一眼，感叹道：“怪不得我整天觉得累，这几年光是作的这些报告，恐怕出本书也绰绰有余哩！”
侯主任听了忽然眼睛一亮，说：“王县长，那何不就出本书哩？您想，老百姓要全都脚踏实地地按您报告指示的精神去做，咋还会受穷？出，这本书一定要出。我看书名呀，就叫《致富之路》。”
王县长听了立刻连声叫好：“行，这事儿就由你去办了。”
侯主任做事雷厉风行，书很快就印出来了，而且一印就印了四十万册。
王县长知道后吃了一惊，责怪侯主任说：“你没脑子啊？印这么一大堆，以后往哪儿弄去？”
侯主任却安慰王县长说：“王县长，您放心，我还觉得印少了呢！”他心里早就想好了推销的法子：和以往一样，摊派。县里往乡里摊派，乡里往村里摊派，村里向党员摊派，党员必须带头购买。
侯主任原以为通过行政摊派，这事儿不难办成，可谁知几个月过去，却还有一大半书堆在那里，而底下已经怨声载道一片。侯主任急了，于是又绞尽脑汁让各村、乡派人到乡镇集市上去设点，吆喝卖书。
话说这天，山洼乡逢集，五里长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侯主任这天也“赤膊上阵”亲自下来坐镇。一时间，吆喝卖书的喇叭声震耳欲聋，盖过了集市上所有小贩的叫卖声，来来往往赶集的人开始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待走拢去一看明白了，一个个都十分反感。
这时候，有个老汉牵着两头牛和一头驴子走了过来，问侯主任：“同志，我想用两头牛换你们的书，中不中？”
旁边人都以为老汉在开玩笑，于是都跟着起哄。谁知老汉却一脸认真地对侯主任说：“同志，我是真的想换。”他指指他牵着的那两头牛，“你算算，它们能换多少书？”
大家这才发觉老汉好像真要用牛来换书，顿时惊叫起来：“这老头疯了？书能下崽？能生钱？”
可老汉却越发认真起来：“这两头牛，一头610斤，一头820斤，刚过的秤，我就是要拿它们来换书。”
侯主任也愣了：“老爹，你是哪村的人？你把书换回去干啥？”
老汉涨红着脸说：“你别管我是哪村的，赶紧给我算算，我又不会让你们吃亏。”
于是，旁边就有热心人掏出计算器给老汉算起来。一算，老汉这两头牛可换王县长的书572本。侯主任两只眼睛直瞪瞪地望着老汉，那意思好像是说：我就不信，你真舍得用两头牛换这么堆书？
可老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对侯主任说：“发啥呆哩？点数呗！”
侯主任如梦中惊醒一般，赶紧命令那几个摆摊的办事员：“小王，你把老汉这两头牛牵到乡政府去；顺子，你把书点出来；桂林，你快去拿几个编织袋，再找根绳子，等会儿捆书。”
小王把侯主任拉到一边，悄悄问他：“侯主任，也不知道这牛有病没有？够不够斤秤，真就换给他了？”
顺子却在后面推他一把：“牵吧，牵吧，就是弄头死牛，也比这一大堆书强。”
几个人于是就忙活起来，最后把一大堆书打成了包。他们正要往驴身上扛，忽然被侯主任拦住了。
侯主任对老汉说：“老爹，既然你把两头牛都换了，干脆把这头驴也折成价换书算了。”
老汉摇摇头说：“那不行，没驴我咋回去？”
侯主任一摆手：“这没问题，我们派车送你回去。”
老汉一听慌了：“不中，不中，俺家路远，你们又不知道在哪儿哩。”任侯主任百般劝说，老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就是不答应，侯主任没了辙，只好让老汉走。
老汉走了之后，侯主任立即兴冲冲地给王县长打电话，详细地讲了老汉用两头牛换书的事情，还说：“这老汉肯把牛牵来换书，其中必有原因，不管他是不是想转手倒卖，从中牟利，但对我们来说，只要做好宣传，书的销售应该不是问题。”
王县长一听，兴奋地说：“你立刻把这事儿写成材料。下午我上你们集市去，把附近那些乡、村的一把手都叫来，开个现场会，我要亲自讲话。”
说来也是巧，这山洼乡集市就在离王县长老家王家庄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所以去集市之前，王县长抓紧时间回了趟家，他让司机把车停在村口，自己一个人步行进了家门。
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年迈的父亲正在地灶前烧火做饭，王县长埋怨说：“爸，我给你买的液化气灶你怎么不用，又烧起柴火来？”
父亲不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往灶膛里塞东西，王县长凑上去一看，这才看清地灶旁靠墙那儿，放着一地的书，全是他的《致富之路》。王县长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跑去牛圈看，只见圈里空空的，一头牛也没有，他顿时全明白了，气得转回身去，冲着父亲就嚷嚷：“爸，你亏不亏呀？你图什么呐？”
父亲瞥了他一眼，说：“图什么？只要老百姓少骂你两句，我做啥都不亏。”
（李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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