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虚什么?”言二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沉着,冷静。”
“可我知道了他心上人的消息却不告诉他……”弋之跺跺脚,想去拉言二的衣服,却被言二抵住脑门,无论她怎么伸手,都够不着对方。她划了几下胳膊,终于放弃,索性把言二的手掌当成支撑,歪歪地靠站着,“我觉得我对不起他!”
言二被她有气无力的态度逗笑,“如果报仇是水鬼的执念,她要去完成自己的夙愿,咱们谁也阻止不了,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水鬼明明就是被人谋杀后沉尸的,她的尸骨旁边还有大石头和绳子,官长铭不是说在水底还摸到过镇压符吗?杀她的人用心险恶,她去找凶手索命,法律上我虽然不支持,但情理上,我也不反对。”
“什么呀!”弋之皱眉道,“我担心的是,如果那老道士真像传闻里那么厉害,水鬼去索命,不是羊入虎穴吗?”
“螳螂捕蝉,道士抓厉鬼,这都符合生物规律。你说了,官长铭那直肠子必定要去。”言二说,“他去你也会去,假如你被抓走,怎么办?”
“我比水鬼厉害。”弋之扬眉,得意道,“比大部分的妖怪都厉害!”
“也比那道士厉害吗?”言二问。
弋之的眉毛又耷拉下来,“不知道诶……”
言二猛地缩回手,本想恶作剧让弋之踉跄,谁料他的手收走了,弋之却还是斜着身体纹丝不动,就像一棵长歪在地里的小树苗。
浴室门开,官长铭擦着头发走出来,见到歪斜而立的弋之,吓了一跳,“靠,大半夜扮蜡像,你们聊天还要角色扮演,会不会太透支激情了?”
言二抓起抱枕砸过去,“脑子里要么是蝇营狗苟,要么是淫秽猥亵,我当初怎么就把你背下山了?”
官长铭抱着枕头嘿嘿乱笑,“我思想淫荡为人却正直啊!”
言二捂住弋之耳朵,骂道:“滚滚滚,回你房里正直去。”
官长铭哈哈大笑往回走,关门前冲弋之挑眉眨眼,“小之之,晚安哟。”
言二把仅剩下的抱枕也砸过去,官长铭眼疾手快关门,抱枕撞到门板后掉在地上。
“没心没肺。”言二骂了一声,走过去捡起抱枕,转头却见弋之垂头丧气往自己卧室走,她的背影本来就瘦小,心情沮丧后更像一根蔫坏的胡萝卜,完全无精打采。
言二想唤她,却不知道唤住她后该跟她说些什么。
傍晚,花车停在广场上,附近服装店店长和言二商量着周年庆鲜花布置的事,官长铭听了两句就回到车上打游戏,见弋之独自蹲在水桶前,走过去拍她肩膀,“你在干嘛?”
弋之指着桶里两条金鱼,惊喜道:“这里有鱼!”
官长铭探头去看,果然看见一黑一红两条常见金鱼,“还真是,谁放的?言二吗?他买鱼干嘛?又不能吃。”
弋之仍旧蹲着,眼巴巴瞅着桶里游来游去的金鱼,“为什么要吃它们?它们这么可爱。”
“你看什么都觉得可爱。”官长铭拎起弋之一条细辫子,问她,“弋之,鬼真的很可怕吗?”
弋之头也不回道:“不会啊,每个鬼生前都是人,有什么可怕的。”
官长铭得到满意答案,也蹲下身,和弋之一起开心地看桶里的鱼,“对啊,我虽然怕鬼怕妖怪,但我也认为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妖怪,一点不矛盾,对不对?”
弋之察觉官长铭的意图,谨慎地点点头。
“所以,鬼里也有像你这样可爱的家伙,是吧?”官长铭循循善诱,“我已经遇到了最可爱的妖怪,一定也会遇到最美丽的鬼,对吗?”
弋之扭过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官长铭却把她的脸掰回来,诚心诚意又丝毫不容拒绝,“所以,你带我去找那个最美丽的鬼,好不好?”
言二拎着个玻璃鱼缸回到车上时,车里已经没有弋之和官长铭,他左右看了几眼,疑惑地给官长铭打电话。
手机很快接通,官长铭十分兴奋,“喂!言二!你猜我在哪儿?”
“你在哪儿?弋之呢?”
“我在出租车上!”官长铭说,“弋之不在我身边,但她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先过去,她说她会把我的梦中情人带来见我。”
“什么?”言二大吃一惊,“你这傻子!赶紧把弋之找回来,别让她去找你那水鬼!”
“为什么呀?”
“你那水鬼行迹败露,人家找了个厉害道士来收她,你让弋之去找她,不是让弋之撞枪口上吗?”言二心急,几步坐到驾驶座,也顾不得放在车外的几盆花,开车就往女色鬼之前透露的凶手住址去。
“啊?什么道士?”官长铭也着急起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了,你赶紧往这个地方去!我在那里和你会合!”言二报出地址,想到弋之因为水鬼苦恼的模样,气得又骂一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弋之走进小区时,天色已经昏沉,大门处的保安正和一位怀抱孙子的大婶聊天,两个大人都没瞧见弋之,唯独那小孙子朝弋之伸出手,咿咿呀呀笑出两颗新长的门牙。
弋之走到小孩身前,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温柔地缠上小孩的手腕。
小孩好奇要去抓头发,那根头发丝却融入他白胖的手腕,消失不见。
“小家伙,保你平安的。”弋之莞尔一笑,摸摸小孩的脑袋,继续朝前走。
小区里路灯亮起,弋之沿着车道数楼栋,数到第八栋时又仰头数楼层,确定了南面的阳台位置。她心念微动,人已经站在十二层的阳台上,透过玻璃朝客厅里望。
阳台门框的正中央贴着一道黄符,弋之凑近细看,认出这是崂山一派的驱鬼符,她又往边上望,果然也在旁边的窗户上看见同样的驱鬼符。
弋之闭上眼感受道门结界,发现这结界全方位无死角,密密叠叠毫无破绽,看来这道士能力着实不弱,是个强角色。
弋之盘腿坐在阳台的防盗栏上,单手撑着下巴,想感受水鬼的气息,可这附近全是道士法术凝结的能量,衬得水鬼宛如夜色里的孤星,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一个五十多岁的微胖妇女端着盘水果走进客厅,招呼其他人出来吃水果,很快,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夫妇前后走出来,紧接着,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抱着个婴儿也走出来,一家五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水果,间或聊聊剧情逗逗孩子,若非门上的驱鬼符,他们看起来与寻常人家无异。
恶鬼侵袭的家庭通常阴气重,阴气重会导致活人抑郁多疑疲乏易病,可这家人却毫无症状,弋之心想,这道士不仅驱鬼,还消耗自己的力量镇压阴气,帮助这家人维持原有生活,看来是位良心道士。
胡思乱想间,弋之突然向后出手,抓住一只还来不及扼住她喉咙的手,一拽一拖,就把那位水鬼拽出身形。
“找到你了!”弋之喜道,“快跟我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水鬼不再是夜闯言二家的骇人模样,而是恢复原貌,一身白衣,果然如官长铭所形容的,是个姿容绝艳的美貌女鬼。
水鬼个子挺高,飘在瘦瘦小小的弋之身前,却怎么也挣不开她擒住自己的手。
“放开!”水鬼怒喝。
弋之忙捂住她的嘴,着急道:“你别这么大声,要把道士引来了,你怎么办?”
“杀人偿命!”水鬼咬牙切齿,美丽的脸跟着扭曲,“等我杀了他,不管道士和尚,我随他们处置!”
“那可不行!”弋之说,“我那儿还有个痴心绝对非见你一面的人在,我答应要把你带回去,不能食言。”
水鬼还要挣扎,弋之擒着她的手稍稍一抬,水鬼就被提到防盗栏上,被迫坐在弋之身边。
弋之朝客厅抬抬下巴,示意道:“趁那道士没来,你告诉我,哪个是害你的人?是那男的,还是那女的?”
水鬼咬住嘴唇,满脸阴沉,不吭声。
弋之又说:“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水鬼冷笑一声,“你能帮我杀人?你不是万妖冢出来的吗?你能杀人?”
弋之摸摸鼻子,“我是不能杀人,也不想害人,可这世上讨债的方法这么多,不是非要杀人这一种。”
水鬼冷哼,“这世上讨债的方法再多,我也只要杀人偿命这一样。”
“好吧,毕竟言二也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今天不行,今天我必须带你回去。”弋之说着站起身,“你和我一起走吧。”
她站起身,水鬼也被迫站起身,甚至跟她一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水鬼气得蛾眉倒竖。
弋之却冲她灿烂一笑,径直转身,谁料,就在她转身同时,一张守株待兔已久的黄符迅雷不及掩耳贴上她额头。
弋之傻眼,身体立即动弹不得。
于是她知道,自己中了那老道的定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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