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气洋洋的老新娘点点头,“是啊。”
弋之抖动肩膀,在焚身焰火里哈哈笑了起来。
高壮新娘奇怪道:“你笑什么?”
“我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名堂了。”弋之的手在身前比划,“东南西北,你们四个人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北边有湖有水,南边有草助火,西面房子里全是金属,东面又有你这么一片树林。奶奶们,你们年纪不小了,还玩五行啊。”
“北水南火东木西金,还缺了中间那块土地,你们四位镇守四方,那谢奶奶必定就在中间那栋小建筑物里了,说不定还会在地底下。”弋之起了揭秘的热情,兴致勃勃问,“你们是只在这一处这样分工,还是到哪都这样安排?”
她在火里蓦地转身,身上火焰猛地蹿高,就像在火里催生出一只巨怪,她面向高壮新娘,连声音都跟随跃动的火焰扭曲,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看来你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分工的啊,那你们是道门一派咯?”
言二也看向高壮新娘,满眼探究。
高壮新娘一开始被弋之气势惊到,很快镇定下来,自信地摇头,“我们不是道门一派。”
“也是,说你们是道门,人家道长可不认。”弋之撇撇嘴,任由火焰在她身上燃烧,自己则趴在风墙上好奇地打量高壮新娘,“你说你们四个也是谢奶奶?看你们的穿着,的确是正宫地位,可正宫不应该只有一位吗?”
言二说:“我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四位,谢家也只听说过一位谢奶奶。”
“看她们这穿着打扮,就算大白天出现,也能活活吓死人,平日肯定都藏得好好的。”弋之抿嘴笑,“你看她们在谢家藏了二十多年,你不都没发现吗?”
言二说:“我讨厌我奶奶,从来不主动往她那儿去。”
他提起谢老太太,弋之便想起谢奶奶那双无欲无求无情无感的眼,猛拍大腿,茅塞顿开道:“我知道了!”
言二问:“什么?”
高壮新娘也问:“你知道什么了?”
“你们东南西北四位奶奶,所谓的喜、怒、哀、乐,都不是你们自己的,而是当中那位谢奶奶的,你们四个其实是谢奶奶的分身,替她承担七情六欲,外能妖术敛财,内能驻守抗敌,四位一体,自成结界。因为你们已是谢奶奶的分身,受她驱策,所以终生以盖掩面,再没有自我,而谢奶奶自己四大皆空,如若非人,才能进一步掌管整个谢家。”
“四大皆空……四大皆空……”弋之受到自己提醒,反复呢喃,眼前霍然一亮,“地震、大风、火灾、水患,佛家说世间万物都会被四大灾难所空,四大违和人便会生病,矛盾便会归于毁灭,四大和谐事与物才能欣欣向荣,谢奶奶把你们四角定位,你们既是她,她既是你们,你们虽是劫,她却已四大皆空,是假非实,是幻非实……”
弋之自觉佛学粗浅,不敢再胡说八道下去,只哇喔一声,横眉竖眼,厉声谴责高壮新娘,“你们这样一锅炖,难怪炽雨说你们看起来像佛道正宗,实际上全是歪门邪道!难怪你们身上有阴煞之气,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已经走火入魔了!”
弋之在大火里义正辞严地谴责高壮新娘和她的同伙,却不知有第三位遮着白盖头身穿龙凤褂的老新娘从她身后的火焰里悄无声息冒了出来,言二看见她飘起的白盖头一角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新娘猛地从火中伸出双手,一把揪住弋之的头发,用劲之大,直接拽得弋之高高仰起了头。
同时,一把被火舌反复舔舐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弋之咽喉前。
弋之被火烧都没头皮被揪的疼,她嘶嘶倒吸冷气,余光瞟见身后的白盖头,暗骂自己大意,明知道共有四位陪嫁新娘,明知道这火是另外一位的法术,居然还是被暗算了。
高壮新娘会和和气气陪她聊天,大概也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头发被抓住,对弋之而言大概就像蛇被捏准七寸,她无可奈何,疼得龇牙咧嘴,只差举手投降,“我就剩这点头发了,求求你别再给我揪没了!”
言二想上前,手腕仍被高壮新娘擒着,她笑道:“别过去,那位奶奶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一言不合直接烧死你,也是很有可能的。”
言二皱眉,“她就是那位‘怒’?”
高壮新娘笑着点头。
言二看向横在弋之咽喉前的匕首,忧心忡忡。
从火焰里现身出来的女人也是白衣新娘着装,身材中等,与她两位姐妹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她白盖头的长度直达胸口。
这位新来的新娘嗓音沙哑黯沉,靠近弋之耳边,咬牙切齿地骂,“小贱人,你说谁走火入魔?啊?”
最后那声语气词把她老人家激动的,弋之都能听见自己头发被拔出发囊时的响声,她急了,心说自己头发到底和谢家人何仇何怨,先前已经被言二剪短一半,现在难不成还要被这老新娘再拔掉一半?
弋之这边正哀痛不绝,身后怒气蓬勃的老太太还不收敛,好似故意和年轻貌美小姑娘的头发过不去,直接上手烧发尾了。
阴狠仇怨的笑声从长长的盖头后传出来,老新娘甩甩弋之发尾,骂了句,“小狐狸精!”
弋之一闻到头发焦味,彻底怒了。
火圈外的言二低声道:“糟了!”
高壮新娘笑道:“你那小妖怪确实要糟了。”
“不是她,是那老太太要完了。”言二眉头紧锁,面色也沉下去,心想老太太真完蛋,弋之也绝对好不了。
弋之独自游走世间,至今活了两千年,她不重权势不慕名利更不在意钱财,唯独固执地想要找回自己父母,和父母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她的执念,她的头发据说是全身上下唯一像她母亲的地方,因此弋之格外看重自己的一头青丝。
当初刚进言二家,因为头发被言二剪掉,好脾气的弋之差点让碎发淹没官长铭,如今这鬼一样的新娘故意烧她头发,其行径比伤口撒盐更叫人愤慨。
弋之确实很生气,她双足跺地,原来阻挡她的风墙顷刻瓦解,散落的风像撕裂的碎布落在林地上,卷起一小堆一小堆枯枝败叶,扑扑簌簌朝弋之身边刮。
第三位白盖老新娘怒极斥笑,“这些叶子只会让你烧得更厉害,你这个傻子!”
弋之冷笑,“谁是傻子还不知道呢!”
风卷来的残叶一碰到火果然马上被点燃,它们在火球周围兀自燃烧,就像一小簇一小簇飘升的火堆,将弋之紧紧包围。等到枯叶堆被火烧到最旺,弋之突然斥道:“去!”
十几团火焰立即射向树林四面八方,火堆撞上大树,盛绿的树哗地一下立即燃起大火,好似整棵树都曾被汽油灌溉过,就等着这点火将其引燃。
很快,第三位新娘便发现,不过是点燃一棵树,弋之身上的火便减弱许多,随着着火的树越多,弋之身上的火已经趋于熄灭。她转向不远处的高壮新娘,勃然大怒,“看好你的风!”
高壮新娘重新伸手,意图收回她的大风,可平日乖巧如宠物的风此刻已经全然失控——它们不断地拆分组合,似乎只听弋之的指令。
弋之却已经划动手指,驱使风携卷火焰,拧成一股有形的绳子,直接绕上背后第三位新娘的脖子和执匕首的手腕,将她分开一拽。
脖子和头发可不一样,弋之被拽头发还能忍受,老太太脖子被轻轻一勒,几乎就能要了她的命。
匕首哐当落在地上,老新娘当即撒手,反拽住自己脖子上的风绳,拼命挣扎,“呜!呜!”
她头上长长的白布摇曳,弋之看不见她的脸,想来此刻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的头发……”弋之抓起自己发尾,看见上面已经发黄蜷曲了一截,心疼地直跺脚。因为生气,受她驱使的风绳得到感应,无意识更勒紧了老新娘的脖子,老新娘整个身体悬空,穿着白色绣花鞋的双脚一阵乱蹬,不出几秒估计就要窒息而亡。
“弋之!”言二大呼,“弋之!别杀她!”
弋之却像没听见,隔着风和火,她确实听不见言二的声音。
“弋之!”言二不顾高壮新娘的阻拦,一味往前挣扎,“弋之!别杀她!”
高壮新娘以为言二是念在谢家,要去救第三位新娘,始终攥着他手腕的手一松,还他自由。
言二没了后劲的拉扯,整个人直接扑进风火围墙里。
好在风和火都已经为弋之所控,言二身上一热,倒也没受什么伤,他扑进火圈,一把抱住弋之,大喊,“弋之!快松开她!别杀她!”
他从头到尾只劝弋之别杀对方,却没说出半个“不能”和“小心”,也是怕被对方知道弋之不能杀伤人类的弱点后,对方直接反击,弋之会无路可逃。
真正提醒弋之不能杀人的是她心口突然涌现的密集针刺疼,那种疼很快沿着胸口爬上脖子,在她原先的暗红刀疤上又重重割了几下。
“啊!”弋之痛呼出声,意识到自己手上正系着人命,慌忙松开风绳。
第三位新娘从两米高的地方咚地落在地上,因为窒息,已经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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