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二大喘粗气,眼神有些涣散,他受伤不轻,此刻估计全靠毅力支撑,“你没跟上,我怕你出意外,跑回来找你。”
“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把她带回来了。”小崂山凑上前一看,发现弋之已经在言二怀里昏迷了,她的断手处白骨已经戳了出来,粘连着血肉,十分瘆人。
言二说:“把她藏哪儿我都不放心。”
“行行行,别说了,咱们快离开这鬼地方。”小崂山推着言二一起往前跑。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江淙雁贴着石壁蹲在角落,努力竖直两边耳朵倾听周围动静,嘴里也不忘絮絮叨叨,“我们就不应该分开,在一起才能知己知彼。”
弋之驱散鬼群时震动了防空洞,洞内有几处小塌方,为防退路被挡,小崂山把官长铭江淙雁和炽雨留在岔道上,既是为清除路障,也是为提防敌人设伏。
官长铭把一块大石头挪开,拍拍手说:“我也想跟着他们啊,恐怖电影里和主角分开后,落单的配角基本都得死。”
江淙雁呸了一声,“你就不能念着我们好?”
一直飘在隧道前方的炽雨突然出声,“别说话,他们来了!”
那两个人同时跳起,耳里听着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都有不好的预感。
江淙雁脑袋被块碎石砸中,他摸摸脑顶,用手电筒往上一照,惊道:“怎么坍塌的裂缝变多了?咱们不会被活埋在这儿吧?”
“这得打得多激烈啊……”官长铭嘟哝了一句,猛然看见前方闪现的身影,喜道,“来了!”
一看到言二抱着昏迷不醒的弋之,这三人都大吃一惊,再瞧见弋之的断骨和言二满身刀伤,他们反倒冷静下来,都明白眼下逃命要紧。官长铭从言二手里接走弋之,言二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江淙雁眼疾手快扶住他。
小崂山喘着粗气喊:“快走!这洞要塌了!”
炽雨警惕回头,“是他们追来要赶尽杀绝吗?”
小崂山急道:“不是,是弋之,她现在精神混乱,很有可能弄塌整个防空洞!”
其他几人这才注意到弋之身上散着若有似无的血光,血光轻飘飘触到洞壁,下秒便能激起滚滚烟尘,像把无形铁锤在哐哐击打石壁。
到处都在飞落碎石,一行人脚步凌乱地跑出防空洞,再见月光的感觉好似重生。防空洞坍塌的动静早引来附近居民围观,见他们这群人灰头土脸跑出来,都吓得往外退。
“叫救护车!”官长铭逮住一位面善的大叔,着急大喊,“我朋友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大叔见到弋之的骨头,又见到浑身是血的言二,吓得差点摔了手机,好不容易拨完电话,他又跑回家,抱出一条棉被平铺在地,让官长铭把弋之放上去躺好。
官长铭千恩万谢,把弋之小心翼翼放上去,对着她被血染红的断骨束手无策。
那边,江淙雁也在检查言二的伤口,不断庆幸,“这么多伤口,唯独没伤到主要血管,否则就他这身子骨,根本活不出防空洞。”
小崂山想起初见言二时这年轻人虽态度冷漠神情寡淡,至少是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短短半年过去,进了多少趟医院不说,光这命,似乎已经只剩半条了。再看那边向来从容的弋之也已变成半个死人,他心生唏嘘,心里涌起苍茫感,眼中发涩,突然很想找个僻静角落,默默垂泪一把。
一直盘旋在头顶的炽雨终于听见急救车的声音,等言二和弋之各自被抬上车,她对小崂山说:“我回去拿钱,你照看他们。”
小崂山默然点头,坐在车里看着医护人员给言二紧急处理伤口,一起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弋之被直接推进手术室,言二的伤倒还好,全身看着鲜血淋漓,好几处其实都已自动凝血,剩下不能止血的就缝合,倒也足足缝了五十多针,最后打完针,也被送进病房输液休息。
输完液,言二昏睡过去,小崂山把他交给炽雨,自己赶到手术室前,问官长铭,“还没完啊?”
官长铭摇头,轻声道:“医生问我情况的时候,我说是石头落下的时候砸断的。”
“她的手是被河神生生折断的,也算外力伤害。”小崂山没什么医学知识,颓然坐到椅子上,“应该差不多吧。”
官长铭坐到他身边,沮丧地垂着头,“弋之是妖,这样做手术,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也不知道她们妖怪的身体构造,是不是和咱们人一模一样,万一心脏血管什么的偏了少了,在手术台上是要出大事的吧。”
“这要问小江了。”小崂山唤来手术室门口徘徊来去的江淙雁,打听道,“你们妖怪的身体构造,和人是一样的吗?”
“别的不一样,要看他们各自原形是什么,但我是一样的,体检从来没问题,有次去测骨龄,也没被看出哪里不对。”
官长铭傻傻问:“你为什么一模一样啊?”
江淙雁白他一眼,“因为我过去是人啊。”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小崂山把他们在防空洞分别后的事说了一遍,等弋之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护士高喊家属在哪,小崂山官长铭江淙雁一窝蜂围上去,跟着护士往病房去。
进了病房,官长铭把麻药未醒的弋之抱到床上,护士叮嘱几句后离开,病房里便只剩他们几人。
听说弋之手骨里打了钢钉,官长铭抬她石膏手的时候轻之又轻,给她盖被子都怕弄疼她。
弋之静静躺在那儿,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像个没有灵魂的仿真娃娃。
官长铭难过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医院里照顾弋之,你们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超级大妖怪,就是个受了伤的普通小女孩嘛。”
小崂山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们过去都太依赖弋之,也把她神话了,其实她哪有那么厉害,也是会受伤会心理崩溃,甚至会死的。”
江淙雁瘪瘪嘴,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言二天微亮时睁开了眼,见到床边的官长铭,开口便问:“弋之呢?”
见他要起身,官长铭忙摁住他的肩,宽慰道:“你放心,弋之就在骨科的病房里,她的手不是断了吗?已经接上了,其他地方都没毛病。”
言二的心稍稍松弛,却仍坚持起身去看她。
官长铭只得让炽雨先拦住他,自己出门借来一副轮椅,让言二坐定推去骨科。
言二在电梯里数了下身上伤口,断言道:“我的腿没瘸。”
“你是没看见你这张脸,比炽雨还像鬼,您老就先克服着坐几天,你这身体已经孱弱的不像话了,考虑到弋之的后半生幸福,也请您老自珍自爱一些。到咯!”官长铭把言二推出电梯,熟门熟路地往弋之病房去。
病床上,弋之沉睡未醒,靠墙的小崂山和江淙雁头顶头歪着打瞌睡,听见官长铭他们进来,各自揉着惺忪睡眼坐直。
言二自己坐到床沿,摸摸弋之冰凉的脸,皱眉道:“为什么还没醒?”
“还早呢。”小崂山打了个哈欠,指着窗外天色,“至少等医生上班后吧。”
于是言二便守在弋之床边,从晨曦守到正午,又从正午守到傍晚。医生们推走弋之几次,做了几个检查,结果显示弋之除了断臂外并无其他伤处。
“这样看来,是她自己暂时不愿醒过来。”小崂山下结论,“她的伤在心里。”
“如果她一直不醒,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炽雨说。
官长铭忙把炽雨拖到身后,生怕那话被言二听见,又是新一轮的打击。
入夜后,鼠妖鬼鬼祟祟找来医院,见到弋之和言二的惨状,哭哭啼啼有话不敢说。
官长铭他们把它带到护士台外的休息室,踹了它一脚,它才委屈道:“你们不知道,昨晚下半夜,那女鬼和河神大人一起去了匪山,那些跟随他们的妖魔鬼怪也都涌上山去,说是要占山为王,第一步就要逼人类兑现当年划地而治的契约。匪山上有些妖怪不服河神大人,被当场活活打死了,城里的小妖怪们更不敢多言,尤其是往日和弋之奶奶有接触的那些,今天一整天都各自躲着,生怕被找着。”
它还说:“那些妖魔鬼怪在街上横行无阻,惹出不少祸端,今天白天光是抢劫斗狠的事就出了好几起,还有警察为此受伤。街上人心惶惶,大家都希望弋之奶奶能出面主持公道。”
他们几个今天都在医院休息,只有炽雨往来过医院和家中几趟,大家一起看向她,她不得不说:“我担心你们担心,所以没和你们说,今天确实不太平。”
鼠妖的话被得到证实,哭得越发伤心,江淙雁忙捂住它的嘴,让它别吵到别人。
小崂山望向走廊深处弋之的病房,无奈摇头,“这件事,弋之目前也是有心无力啊。”
鼠妖问:“弋之奶奶什么时候能醒?”
“我们也不知道啊。”江淙雁说,“这要看弋之自己了。”
夜里的住院楼没多少行人走动,大家都很泄气,小崂山坐在沙发上,捶了两下腿,沮丧道:“虽然说过我们不能太依赖弋之,可出了这样的事,我也真不知道除了弋之还能找谁……弋之若是再不能自我振作,不知道这城市接下去还会起什么样的大乱,毕竟徐笑和河神要做的,本来也不止现在这些。”
鼠妖走到小崂山身前,将脸趴在他腿上,痛彻心脾地哭着,恨不能代它的弋之奶奶受过。
官长铭被它哭得心烦意乱,上前对它后脑勺扇了几巴掌,骂道:“哭哭哭!不许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弋之死了呢!你这是自乱军心,再哭我赶你走了!”
鼠妖一听到弋之死了几个字,吓得跳起,一阵吐口水,呸呸呸直言不吉利。
“除了弋之,就没谁能阻止河神和徐笑吗?”炽雨正色道,“世上高人那么多,就没谁能出手相助吗?”
“世上高人是多,可遇见徐笑这样历久弥新的鬼,硬斗是斗不过的,甭管要打散还是超度,都没那么简单。”小崂山说,“更何况,现在这个节骨眼,高人还没找着,咱们就都要沦为徐笑的阶下亡魂了。”
“老道,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官长铭自己说完,又补了一句,“说来说去,还是得让弋之振作。”
江淙雁坐在小崂山对面,两手托腮,愁容满面,“可弋之都不是自己以为的弋之了,你让她怎么振作?这又不是大力水手,吃个菠菜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官长铭推推他,“你怎么知道弋之就不是她以为的弋之了?你相信徐笑的鬼话?”
“我也不想相信啊,可两千年前的真相,谁能弄明白啊?”
官长铭想了想,突然一本正经道:“如今只有一个人能解释清楚当年的真相。”
大家一起看向他,以为他灵智忽开,有了解决难题的方法,都眼含期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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