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淙雁盯着他许久,没去接那个装着钱的牛皮纸袋。
言二不耐烦,“干嘛?”
江淙雁笑得有些古怪,“言二,你难不成真的要当我爸爸啦?”
言二把钱扔他怀里,“我可没想要你这么叛逆难搞的儿子。”
江淙雁捧着那厚厚一沓钱,心里溢满了酸酸楚楚的情感,让他想笑又有点想哭,“反正我没爸爸,等你老了,我来养你吧。”
言二从鼻孔里哼了两声,拳头作势要砸他脑袋,最后却只在他头顶轻拍了两下,“进去好好学吧。”
从补习班回来,言二想起好久没给弋之买好吃又好看的蛋糕了,便拐进路边蛋糕店,在蛋糕柜前左右看着。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从言二进门便一直偷偷看他,明显有些紧张。
言二选中一个铺满草莓的蛋糕,让店员帮忙包起来。
“是过生日吗?需要什么样的蜡烛?”店员俯身从柜台抽屉里抱出几个不同款式的蜡烛,一紧张,蜡烛落了一桌子。
言二帮她捡起地上几个,“不是生日。”
“哦……好的。”店员手忙脚乱要收起蜡烛,言二却捡起其中几个数字,噗嗤笑了。
“我要这几个数字,可以吗?”他问。
他一笑,年轻店员只觉得心里山呼海啸刮过风下起雨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所有自然灾害全来了,圆圆的脸涨得通红,她赶紧瞥了眼言二手里拿着的四个数字蜡烛,发现是一个2和三个0,有些不明所以,但已经满口答应了。
言二拎着蛋糕盒从店里轻快走出来,却迎面见到一位熟人从对面超市里走了出来,正是那日帮福小荣送行的中年道长,他忙迎上去打招呼,道长见是他,也笑着问好。
两个人聊了几句,就要道别时,中年道长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言二说:“对了,那天你们走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言二好奇,“什么事?”
中年道长捻须而笑,“小荣走出许久之后夜里突然回来托梦于我,说她在黄泉路口遇见个人,那人逢人便问认不认识一只叫做弋之的妖怪,小荣便说她认识,那人就托她进地府前回阳间帮她一个忙。”
听到弋之的名字,言二不由得严肃起来,“帮什么忙?”
“小荣只和我说,那人让她给弋之传话。”
“什么话?”
中年道长抚摸胡须的手垂了下来,“原话便是,‘那个人,就在这儿。’”
言二悚然而惊,提着蛋糕盒的手有一瞬间松了松,差点没抓住方盒上的系带。
中年道长看他表情,有些担心,“怎么了?那个人是哪个人?”
言二心里已经全明白了,他张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和中年道长道了别,独自回家去。
回家时,官长铭带着弋之和炽雨正在玩斗地主,弋之输得最惨,下巴上贴满了细长白纸条,像是留了长长胡子,滑稽又可爱。她最先发现言二手里提着的蛋糕,蹭地站起身,带的那些白胡子哗哗作响,“蛋糕!”
官长铭回头,他额头上横贴了三道白纸条,一笑全折在一起,“你怎么买蛋糕啦?”
言二把蛋糕搁在他们的牌局中央,“别玩了,都去洗手吃蛋糕。”
弋之手舞足蹈最先跳走,甩干手跑回来时炽雨已经打开盒子在分蛋糕,她一看就喜欢,“我要吃上面的奶油和草莓!”
炽雨闻言,果然把奶油给她刮走厚厚一层,又把别人份上的草莓拿走,全堆在弋之的盘子里。
官长铭随后跑出来,一见就嚷,“我的草莓呢?为什么弋之有草莓我没草莓?”
弋之嘿嘿笑,端着盘子躲到言二身后,一口一口吃得欢。
言二转身问她,“好吃吗?”
“好吃。”弋之笑道,“你怎么不吃?”
言二说:“炽雨,你给我小块的切一块吧。”
炽雨便切了块小的,递给言二。
官长铭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说:“言二,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言二也坐下了,他不喜欢吃奶油,正好旁边有个爱吃甜的,就全挖给她了。
官长铭说:“我和弋之说,要不然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重新找地方住下,如果是很喜欢的地方,买套房子定居下来也行。”
言二心里咯噔,“离开这里?”
“对啊。”官长铭伸长胳膊戳了下弋之,“我们都觉得这里再好,终究是个是非之地,只有离开这里,日子才能平平顺顺,不仅有利于你养身体,也适合你们和我们过上新的生活。”
言二看向弋之,“你也想走吗?”
弋之吃得满嘴奶油,却也认真说:“我本来就居无定所到处乱跑,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没什么所谓。”
言二心里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激动地冲自己嚷嚷,不是没有所谓的,哪里是没所谓呢?
那个人,极有可能就在这里啊!
可他没办法马上对弋之说出这个话,这样的话说出口,每个字都会成为一把刀,刀刀割来,会将他划得痛不欲生。
见言二没说话,官长铭推了下他的肩膀,“弋之都答应了,你到底去不去?”
弋之盯着言二神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猜到他在犹豫,便对官长铭说:“你急什么?如果我们一下全走了,小江岂不是要哭死?”
官长铭终于想起许久不见的高考生江淙雁,用叉子挠挠下巴,“也是啊,老道走了,我们也走了,把他一个人丢下,他可怎么办。”
“就是。”弋之笑,“再商量吧。”
言二几口吞掉蛋糕,抽纸巾抹嘴擦手一气呵成,然后说自己累,返回卧室关上门,将自己与他们隔离开。
客厅剩下那三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了?”官长铭小心问弋之,“心情不好?”
“不知道啊。”弋之咬住叉子,皱眉,也没了先前振奋的食欲,瘪嘴愁起脸来。
到了夜里,言二始终不能入睡,他辗转反侧,心如明镜,因为内心清醒,更不能安眠。
他的脑子里都是福小荣传回来的那句话。
那个人,就在这里。
他毫无意外地肯定,传话的人一定是女鬼徐笑。在阴风阵里,是他让徐笑去地府里查徐倾的生死簿,弄清楚徐倾转世后再调查真相,后来徐笑果真去了地府,而现在,她既然传话回来,那么她所指的那个人,必然就是徐倾。
徐倾,就在这儿?
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这座城市?
真正让言二为难的是,他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弋之,如果弋之知道徐倾离她并不远,她好不容易决定好的心意是不是又会改变?
他现世的爱人弋之,会不会变回两千年前徐倾的妻子木云湮?
他不愿意这样,可他更不愿意隐瞒弋之。
那种欺瞒,会让他感到愧疚和不安,那是他不想要的东西。
言二对着漆黑的天花板烦恼整夜,到了黎明前,他总算昏昏然睡过去了,可这一觉也睡得极不舒服,耳里还隐约听见谁的争吵声,越吵越响,最后直接将他吵醒。
言二翻身坐起,脑袋晕乎乎地听见门外客厅有人在吵架,他推门一看,就见两个陌生鬼魂在地毯上厮打成团,同时嘴里一起开骂,不亦乐乎,直顶得茶几哆哆作响,上头茶杯果盘全翻倒开来,十分狼藉。
官长铭在那两个鬼的身旁想拦架,却因为抓不住这两家伙,气急败坏地也跟着骂。
距离言二最近的是炽雨,言二问她:“怎么回事?”
炽雨飘在半空中,冷冷道:“掐架,非要弋之给它们主持公道,弋之被烦得受不了,躲起来了。”
官长铭也很生气,“言二!别傻站着啊!过来帮忙!茶几要被掀翻了!”
言二走过去,抓了两下,也被那两个暴力鬼穿透,他的火气登时上头,返回卧室翻出小崂山留给他的黄符,走到俩鬼身前,冷哼一声,“再打?再打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王,让他给你们主持公道!”
俩鬼一看那黄符,知道是厉害东西,吓得扭头就跑,甚至还牢牢牵上手,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
官长铭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骂,“这都什么鬼啊?”
弋之从窗户外悄无声息溜回来,拍着胸脯道:“总算走了。”
官长铭气道:“弋之,咱们赶紧搬家,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省得这些猫猫狗狗成天来惹是生非,就算没危险,气也得被气出病来!”
站着的言二脱口而出,“不能走!”
弋之仰头看向他。
官长铭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走?”
言二手里的黄符落到地上,他似是卸下心头大石,面上却看不见一点轻松,反而十分沮丧,“……总之,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弋之走近他,“你怎么了?”
言二看着她,眼里有情深似海,眉间也有愁浓如雾,他终于下定决心,“弋之,我们不能走。”
弋之担心地看着他,“为什么?”
言二的嘴唇动了动,半晌后痛苦道:“因为转世投胎的徐倾,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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