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雅在华盛顿租了新公寓，就在离菲丝家不远的地方。他领着我去看，很干净的新公寓，不大，但是处处都很干净，一些装修细节也很别致，让我很喜欢。赖雅有点心虚：“我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有一张床，我们需要一张床。”菲丝说：“这是一张好床。”赖雅说：“看，我还给你买了一张松木的书桌，后来又看到这个松木的书架，都不贵，而且很耐用，你可以在这里完成你的《少帅》。”
他似乎作了准备，我一坐下，他就端上咖啡和麦片粥，我热热地喝了一大碗，舒服极了。
这天风很大，但是因为开心，我一点都不觉得旅途劳累，出门和赖雅一同逛了国会大厦和国会图书馆，还有一个大公园。我喜欢大都市，华盛顿让我很喜欢。我们下午回到家，炒了个蛋吃着，赖雅又亲自下厨做了汉堡包和色拉当正餐，味道很好。为了招待我，他可能在家暗地里花了一点心思。我们吃着，我把和邝文美一家的合影拿给他看：“看，这个是邝文美，这个是宋淇，这个就是他们的儿子宋以朗，这是小姐姐，他们的女儿——”赖雅说：“你的信写得千愁万恨，我以为你潦倒得不成人样。现在看来，还是生气勃勃的样子。”我抚摸了一下脸：“是吗？可能是我的文笔太会描写了。其实，怎么说，一切都过来了。虽然没有采访到张学良，但是《少帅》我准备抓紧写作，资料我在图书馆查了很多，我会写好这部小说，我指望它。”赖雅点点头，看看表说：“哦，对了，菲丝请我们去她家吃饭。现在住在一起了，这样的机会今后会有很多。”我迟疑了一下：“我不去，行吗？”赖雅有点不高兴：“不去？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们一同去，菲丝是个很好的女儿，你没看出来吗？”我不忍扫了他的兴，决定去一次，唯一的一次，最后的一次。我绝对不是说菲丝不好，几年来她比过去改变了不少。但是再好我也不想去麻烦她，更主要的是，我没有能力在家回请他们一家：体力、精力、财力都不允许。
这一次我去参加了，我穿上一件孔雀蓝镶金线上衣，将腰部紧紧扎着，我喜欢这种女学生似的装束，让我看起来不老，显得年轻。我还将从香港带回来的小礼品送给捷乐米和他的两个小弟。捷乐米看到赖雅很开心，祖孙俩人交谈得十分投机。我因为担心误了《魂归离恨天》的写作，吃完饭就想回家。但是赖雅似乎贪恋与女儿一家在一起的时光，根本听不见我的话。我只好捧着一杯咖啡，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听着他们热烈的谈话，一直到赖雅觉得真的要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我烧了点热水泡了脚，就缩进被窝睡觉。身上盖着一条新买的毯子，十分暖和。赖雅正在记账，自我去了台湾之后，他就开始记账，他想弄明白我们一个月至少要花多少钱。他把这些天的账目记好，然后将小账本拿给我看，字迹密密麻麻的，我看得头昏：
1.意大利馅饼18，花生20，日用品2.10
2.意大利馅饼79
3.意大利馅饼18，糖果0.28，墨水0.10，电影0.40，日用品1.80
4.日用品1.98，洗衣0.35，房租83.22
5.葡萄酒1.49，日用品0.31
6.药4.23，剪头发1.75，意大利馅饼0.57，日用品0.98
7.书1.70，寄信0.15，车费0.15，相机15.00，派0.79，药2.60
8.杂志0.35，糖果0.26，意大利馅饼0.18，日用品1.52
9.意大利馅饼0.57，日用品1.81，墨水0.10
10.日用品1.08，寄信0.30
11.线0.18，日用品0.30，药品0.51
12.书0.25，意大利馅饼0.47，日用品1.06
13.意大利馅饼0.24，花生米0.10，日用品1.06
14.车费0.15，葡萄酒0.78，邮票0.26，日用品2.33
15.日用品1.01，意大利馅饼0.39
16.日用品1.03，意大利馅饼0.24
我往后面翻了翻，全是意大利馅饼。看来，我们的一大半钱全用来买意大利馅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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