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书包疾跑的小郭虎又接连跑过了两个站岗的警卫战士身旁,沿着伯延公社集体食堂大院的墙壁向前跑着,终于,气喘吁吁的小郭虎跑到了周总理一行人刚刚走出的那个食堂伙房小院的门口。
小郭虎正要往里闯,迎面看见房支书急匆匆地从院里走了出来。看见喘着粗气的小郭虎,房支书一下子抓住了小郭虎的两只胳膊,大声冲他喊道:
“哎,干什么去?虎子!”
一心只想进院的小郭虎一边挣脱着要进院里,一边大声说:
“听说周总理来了,俺要看周总理……”
房支书推着小郭虎,急火火地说:
“去去!”接着伸出食指指着小郭虎说:
“让你爹看见,一准儿揍你!”
说着,房支书一把推开了小郭虎,转过身急忙忙地走了。
虽说是跑了一大程子,累了半天竟落得房支书的这般“招待”,小郭虎可一点儿没懈劲儿,他看着房支书向食堂伙房奔去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只是瞪着两只黑黑溜溜的小眼珠抬起头,先往左边的高处瞄了一眼,又转过来瞄了右边一眼,就向右边跑过去了……
周总理和邓颖超,秘书马列、许明以及工作人员,还有郭凤林、房支书、几个大队干部一起走进了食堂伙房。
伙房里的灶台上垒着3个连在一起盖着锅盖的大灶锅,周总理一边热情地和炊事员们打着招呼,一边就沿着灶台直接走到了最里边的一口大灶锅前。后边的几个人也全都跟着周总理围在了大灶锅边。
那口大灶锅正在做饭,一缕缕不大的蒸雾顺着锅盖缝儿冒了出来……
这时候,院墙外面的小郭虎也终于爬上了隔着伙房外墙头的一座屋顶上,接着,他三跳两跳地就找准了地方趴在了房顶上。院墙里正对着房顶上小郭虎的,是伙房的那扇已经全都打开了的大窗户,这一下,小郭虎高兴了,趴在这个房顶上,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也不会挨说,更重要的是,在这儿不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周总理,还能一句不落地听见他们说话。
这时,走到那口大灶锅前的周总理已经掀开了大锅盖,锅里正熬着小半锅掺着野菜、树叶的玉米面糊糊,因为野菜树叶掺得多,原本应该是金黄色的玉米糊糊已经泛出了一股灰绿色。就着玉米糊糊冒出的热气,周总理顺手拿起灶台上的大铁勺,一边搅动着,一边捞起了一勺玉米糊糊,仔细地看着。
一直在旁边的郭凤林一直睁大眼睛看着,邓颖超和秘书马列、许明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柴锅里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
掺着野菜和树叶的玉米糊糊很快就顺着举起的铁勺子边流到了大灶锅里,望着稀稀拉拉泛着灰绿色的玉米糊糊,周恩来的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糊糊里的玉米面搁得太少了,才挂不住铁勺子……
扎着围裙的连福走到周总理跟前说:
“周总理,您还是把那屋的饭菜吃了吧,您也尝尝俺做的红烧肉……”
周总理仍然站在大锅前,他温和地对连福说:
“师傅,麻烦你把那碗肉和鸡蛋,晚饭给大家全都放在这大锅里一起煮了。他们比我需要……”
周总理的这几句话,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趴在对面屋顶上的小郭虎的耳朵里……
伙房里的连福听了,不由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小声儿地说:
“周总理……”
一旁的郭凤林立刻冲着连福说:
“照总理说的办……”
连福看着周总理,不禁接着问道:
“那馒头呢……”
周恩来看着连福,仍然温和地说:
“咱们伯延乡是长寿乡,送给年纪最大的几位老人吧……”
郭凤林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周总理半天。
周总理说完这些话,又转过头对身边的邓颖超说:
“小超啊,今天,咱们只能挤挤他们的口粮了……”
邓颖超点点头。
连福赶忙拿起一摞碗要去洗,旁边的老蔫儿也帮着一块拿起了一摞碗,却不知,他们两人一块拿碗碰出的声响让周总理听到了。
“洗过的碗就不要再洗了,一车水十几里路呢。”
周总理转过身冲着忙乎的连福和老蔫儿说。
郭凤林把两只带花的粗碗递到了站在大柴锅前的周总理面前,邓颖超连忙过来说:
“恩来,给我吧……”
一边说着,邓颖超接过了周总理手里的大铁勺。
看见邓大姐拿起了大铁勺,郭凤林连忙说:
“邓大姐,给俺,给俺……”
邓颖超微笑着说:
“不用。你快去陪总理吧,一路就听他念叨你父亲……”
伙房外对面房顶上的小郭虎,一边盯着伙房,一边从房顶上出溜下来,他要换一个地方接着看看屋子里的周总理……
秘书许明拿过大铁勺慢慢往碗里盛着野菜树叶玉米糊糊,邓颖超悄悄地对许明说:
“问清楚,那桌上的肉、鸡蛋还有馒头多少钱,回头悄悄补给他们。不收,就说是总理的指示……”
许明一边往碗里盛着野菜玉米糊糊,一边点着头说:
“明白……”
外边的小郭虎终于又爬上了一个带瓦的墙头,挪了几下,他终于紧贴在一处墙壁上,这里正对着伙房后面的一个窗口,仍然能够看见伙房里的周总理,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说话,小郭虎不动了,他又开始睁大一双眼睛盯着伙房了。
透过这个窗口,小郭虎看见了周总理、邓颖超、房支书,还有他爸爸,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喝糊糊。只不过这扇窗口只能看见周总理稍微侧着的后背。他看见周总理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正低头喝着野菜玉米糊糊,周总理的左边是露出整个背影的邓颖超,右边是侧着身子的爸爸,他能看见爸爸的脸,爸爸一边喝着玉米糊糊,一边还老是抬起眼睛看着周总理……
2.我掰一块,剩下的留给壮劳力
伙房里,周总理和大家一起端着大粗碗喝着野菜和着树叶子的玉米糊糊,郭凤林也端着碗坐在离周总理很近的板凳上,一边喝着,一边不时地抬起头,悄悄地看着慢慢喝着玉米糊糊的周总理。
周总理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坐在侧后边不断看着他的郭凤林,喝了没有几口,他就转过头看看大家,正在悄悄看着周总理的郭凤林赶忙低下了头,接着喝起了玉米糊糊。
周总理又接着环顾身边围坐在一起埋头喝玉米糊糊的几个大队干部,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大家,一只手端着那只粗碗,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深思。低头喝玉米糊糊的郭凤林仍然不时地抬起头悄悄地看着周总理……
此时此刻,伯延公社食堂的伙房里,所有人都在喝着野菜树叶子的玉米糊糊,从为人民日夜操劳的共和国总理到整日在黄土地里滚打的庄稼汉,从国家的普通工作人员到华北革命老区的公社干部,他们没有高低贵贱,也不分身份,大家围坐在小木桌旁,一起面对中华大地遭受的一场灾难……
这场景,构成了一幅感人的时代画卷,也让窗外十岁的小郭虎深深印在了记忆中……
炊事员连福端着一个花瓷碗走了过来,花瓷碗里装着的,就是在公社院门口郭凤林塞到二车子手里的代食窝窝头。连福先拿出了一个递给了正在低头喝玉米糊糊的郭凤林,正在看着周总理的郭凤林没言语,忙伸出手接了过来。连福又端着碗里的几个代食窝窝头,绕到小饭桌那一边,连着递给了两个大队长一人一个,坐着远一点的房支书忙伸出手,接过了一个。
接着,端着花瓷碗的连福转过身,对坐在小木桌另一边的周总理说:
“周总理,吃个这个吧,光喝糊糊,不顶饱……”
坐在周总理身后的郭凤林立刻变了脸色,他立刻抬起一只手,着急地冲着连福指责着。
可是周总理已经听清楚了连福的话,他看着连福端在花瓷碗里的几个透着树皮色儿的代食窝窝头,就直接向连福问道:
“这是什么?”
连福回答说:
“代食窝窝头。”
郭凤林终于压不住火了,他急吼吼地冲着连福喊道:
“连福!收回去!总理吃不了这东西……”
连福却没理会公社主任的发火,仍然看着周总理说:
“这是好东西,壮劳力哪个不是靠它顶着……”
郭凤林更急了,他终于提高了嗓门冲着连福喊道:
“壮劳力肠子直!……”一边说,一边翻着眼睛,使劲瞪了连福一眼。
看着郭主任真急了,连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端着花瓷碗看着周总理。
周总理没说话,他先放下了手里的粗碗,接着看看连福,又看了看连福手中花瓷碗里的几个代食窝窝头,就从碗里拿起一个代食窝窝头,一边掰着一边说:
“我掰一块,剩下的留给壮劳力……”
一直在伙房墙外房顶上看着的小郭虎再也忍不住,终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周总理!”
周总理转过了头,伙房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向窗外望去,没容得伙房里的人纳过闷儿来,又一声“哐啷啷”的声响从院墙外传进来。还是小郭虎,因为着急,尽顾着冲伙房里使劲喊了,小郭虎一不留神竟从房顶上掉在了地上。
摔到了伙房院墙外的小郭虎顾不得疼痛,马上又冲着院里的伙房喊着:
“不能吃那个窝窝头!拉不出屎……”
郭凤林立刻虎着脸冲着墙外喊:“滚……”
周总理回过头看着郭凤林,郭凤林立刻不好意思地对周总理说:
“俺儿子……这些个孩子没经历过战争,没见过日本鬼子咋杀人放火的……受点子苦,挨几顿饿就鸡鸣狗叫的。总理,您放心,俺们啥都好……”
周总理没说话,只是深思地一边看着手中的代食窝窝头一边问:
“这代食窝窝头是怎么做出来的?”
旁边的连福回答说:“玉米芯、豆饼、玉米面和一块儿……”
周总理抬起头,看着连福问道:
“吃了它,真像孩子说的那样?”
连福说:
“不一样,有的人吃了一点儿事儿没有。”
周总理看着手中的半拉代食窝窝头,又问连福:
“吃了有事儿的壮劳力怎么办?给他们准备其他的东西吃吗?”
连福说:“糊糊,不吃这个多给一碗糊糊……这东西比糊糊金贵……”
周总理不再问了,他看着手中的那半个透着树皮色儿的代食窝窝头,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
3.俺看见了,俺看见了
一间破旧的搁放杂物的房子里,三十多岁的德胜一脸怨气地仰着颏,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房顶。房顶上有一扇半开着的天窗,那是这间昏暗的屋子唯一可以透进光亮的地方。
德胜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看着透过半开着天窗照进屋里的光亮和随着光亮飘进来的一缕缕的白色雾气。
这就是那间关着“那些好说怪话的,没话找话的落后分子”的屋子,按照主任郭凤林“都给俺关好了”的要求,大队干部们把他们“全关起来了”。
屋子虽然很破旧,却是伯延公社无人不知的地方,因为它的前屋就是伯延邮电局的营业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伯延邮电所的营业室,无论是它的面积和规模,比起正规的邮电局,似乎都显得小了许多。但是由于自打清朝道光年间它就成了中国的二等邮局,而且一直到民国年间,它始终承担着商业和经济都曾经十分发达的伯延地区的邮政投递任务。因此可以说,伯延邮电所不仅有着历史悠久的资格,更和伯延人的生活紧密相连。也因此,伯延的老百姓一直称它为邮电局。
这间邮电局的后屋里很杂乱,德胜坐着的地方身后就是一口大缸。屋子里还有装着粮食的麻袋,此外还有一摞破旧的花棉被摞在墙角的长凳上。那是德胜几个人被关进来时,临时从家里抱来的,因为晚上也不能回家,就只能从家里抱来被子了。
屋子没有其他的窗户,只有房顶上半开着的天窗射进来一缕光亮,越发显得这间搁放杂物的小屋的昏暗。盘腿坐在麻袋上的德胜,正好可以独自一人“享受”那一缕从天窗射进来的光亮。
一直气不忿儿的德胜仍然在仰着颏看着房顶,忽然就气哼哼地冲着房顶说:
“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多嘴多舌的咋就咱几个呀。咱落后,咱才是有觉悟呢。”
围坐在旁边的几个人都不接茬儿,只有盘腿坐在德胜对面的顺子,像平时的伯延汉子聊天时一样,两只手对插在袖子里,一边看着德胜,一边用用一只胳膊肘指着德胜说:
“你关起来最不冤了,平日里就你意见多。”
德胜听了,更来气了,他转过脸冲着顺子嚷道:
“那是平日里,关键时候你看看,咱这话一说出去,多大的首长听了都能放心咱了……”
屋里的几个人仍然坐着不动,没有一个人接话茬儿。只有憨子站在木板墙边,一个人不言不语地用一个小钉子不住地抠着木板墙缝,一边还扒着木板墙的墙缝使劲儿往外瞅……
屋里没有人注意憨子在干什么,只有气哼哼地德胜仍然在对顺子嚷着:
“就是毛主席听了,也一样放心……”
忽然,扒着木板墙使劲往外瞅着的憨子喊了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
德胜急忙转过了头,问了声:
“看见啥了?”
木板墙边的憨子正大张着嘴,扒着木板墙缝一个劲儿地往外看。一下子,德胜和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直冲着木板墙边的憨子过去了。
憨子仍然扒着木板墙缝往外瞅着,一边张着大嘴喊着:
“过去了!俺认识这人儿!俺认识这个人儿……”
“看见啥了?”
德胜又问了一句,一边说着,就挤到了木板墙边扒着墙缝儿往外看了起来。
原来,透过屋子的木板墙缝儿可以看见院门外的小路,刚才的憨子一个劲儿地用钉子捅,就是想把木板墙缝捅大些,好能够看见院门外……
这个时候和邮电局后屋里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伯延公社办公室外屋的会议室,伴随着轻松愉快的笑声,二十多个男女老少社员乐呵呵地挤满了会议室的门口。周总理仍然坐在上午大队干部们开会时他坐过的大方桌旁,微笑地看着一脸高兴的社员们。
看着就坐在对面近前的周总理,一个个笑逐颜开的社员们又是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激动。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只有在墙上挂着的画像上看到的国家总理,今天竟真真地,就坐在了跟前儿。望着周总理,社员们止不住地又笑了……
比起上午给大队干部们开会的会场,这时的公社会议室实在是热闹多了。
公社主任郭凤林更是一脸的高兴,他看着社员们一张张的笑脸,高兴地笑着看着周总理,一边就指着身后只顾咧着嘴乐的社员们给周总理介绍说:
“这都是各小队的小队长和小队会计,听说您招呼他们过来,呼一家伙全奔过来了。”
说着,又转过身冲着大家说:
“自己介绍啊……光傻笑啥呀!”
一直看着大家的周总理也笑了,他亲切地摆摆手,招呼着大家说:
“不用介绍,拿着本本的就是会计……来,大家坐,里边坐……”
一直站着的小队长和小队会计们纷纷走向大方桌旁,围着周总理坐下了……
那边关着德胜几个人的邮电局后屋里,刚才一直扒着木板墙缝儿往外看的憨子终于开始向屋子里的“难兄难弟”显摆上了。
他趴在地上,一边两手拍着地,一边乐的撅起了屁股,拍一下,就颠一下屁股地在地上转着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俺看见了,俺看见了,画像上,毛主席旁边的那个人儿……”
几个人全都围着憨子,不错眼珠地看着一边趴在地上转着圈乐,一边叨唠着的憨子。
德胜一下蹲到了憨子跟前,脸对脸地看着憨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一眼就能看清了?保证是周总理?”
憨子抬起头,看着德胜,有点儿得意地说:
“别说是个侧脸儿,就是个背脸,俺都能认清。”说完又美滋滋地一颠儿一颠儿地在地上转上圈了。
一旁的顺子有点急了,立刻整着脸子,自言自语地说:
“那俺要出去,俺爹整天说他见过刘邓大军,俺要看周总理。”
憨子一听急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门口堵住了门,接着转过身来冲着屋子里的几个人喊着:
“不能,你们哪个都不能出去……”
德胜没有理会憨子的话,只是一边琢磨着一边说:“周总理是管咱吃喝过日子的……”
4.在伯延公社会议室
几个小队长和小队会计围坐在周总理身边,看着周总理翻开他们拿来的账本。大方桌上还摆着一些账本,周总理一页一页认真地看着。
看着桌上摞起来的账本,桌旁的小队长和会计们不免有些担心,那么多的账本都拿到了周总理面前,总理工作那么忙,哪能都记得住呀……
一直跟在周总理身边担任记录的秘书马列、许明却远没有小队长和小队会计的那些担心。作为跟随在周总理身边工作的秘书,他们早就了解到,身为共和国的总理,周总理不仅思维敏锐,有着极强的记忆力,而且最喜欢算账,对数字更是过目不忘……
一直认真看着账本的周总理终于看完了小队的账本和给社员记录工分的小本,他抬起头,一边看着围在桌旁的小队长和小队会计们,一边摸着手里的账本对大家说:
“我看这每一个本本上记得都一样整齐,”
一边又拿起了一个记工分的小本接着说:
“工分的标准也是一样的,壮劳力十分,妇女五分……”
旁边的郭凤林听了,同意地点了点头
坐在大方桌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小队会计说话了:
“周总理,跟吃饭一样,壮劳力是两碗糊糊,妇女就一碗……”
周总理看着他说:
“如果有的劳力活重一些,包括妇女……”
小队会计接着回答说:“都一样……”
大方桌旁的老蔫儿又接了话茬儿:
“咋吃都饿不着,总理。听说苏联人这关口还逼着俺们还债,咱还他们!啃树皮、吃树根子俺都还,这算个啥呀……”
“是呀,这算个啥呀……”立刻有人小声接着说。
周总理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看看大家接着问:
“就是说,我们伯延乡这里从吃饭到生产都没有问题?”
老蔫儿赶紧接着说:
“没问题!”
听着老蔫儿这么说,马上有人跟着老蔫儿说:
“没问题……”
周总理看了看老蔫儿,又转过头看了看房支书和郭凤林这边,一直没说话的房支书看了看周总理,低下了头……
周总理问郭凤林:
“凤林,”
郭凤林立刻一脸认真看着周总理。
“你是主任,你也这么认为?真的不想把心里话说说?”周总理接着问。
郭凤林更认真了,他点了一下头,一字一句地对周总理说:
“总理,俺们说的全是心里话。您能下来看俺们、关心俺们,俺们几辈子都知足了!”
“就是!”大家附声说着。
周总理转过头,看着大家。
郭凤林看着周总理,又接着说了下去:
“总理,国家不少事儿等着您操心呢,看看俺们就紧着回吧,还是忙大事吧……”
“当”的一声,旁边的房支书猛地踢了郭凤林一脚。
虽然房支书这一脚踢得不轻,可郭凤林还是大着嗓门儿冲着房支书说:
“你踢俺也没用!俺说的是实话。”
周总理又看了看大家,接着说:
“是实话。可你想没想过,我们牺牲无数先烈才建立的新中国目的是什么?毛主席在转战陕北的时候就明确指出了,要让老百姓六个有,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有地种、有工作、有书读。是,我们新中国成立才刚刚十一年七个月,一切都在恢复,在摸索经验。我们的经验从哪里来,就是需要你们实事求是地反映情况。通过实践调整不足,完善各方面的政策,真正达到毛主席说的六有的目标。”
一直听着周总理说话的老蔫儿又马上接过了话茬儿:
“俺们早就达到了,前几年哪个不撑的肚儿肥,哪个不说共产党好,共产主义好……”
周总理听了,看着大家,又看着老蔫,然后慢慢地问道:
“现在呢?”
老蔫儿好像没懂周总理的意思,又接着说:
“更好了!饿几天肚子,您都来了。毛主席连肉星星都不沾了,俺们还说啥?”
周总理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刚才房支书在桌子底下给郭凤林那不客气的一脚,显然是对郭凤林的不满。
虽然已经对社员们说了不少,可是郭凤林仍是一通“表白”,还有老蔫儿“机灵”地接话茬儿,都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是在刻意隐瞒着在伯延公社集体大食堂吃饭的伯延人的真实生活,还有他们对人民公社大食堂的看法等一些问题。
想到这儿,周总理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有一些着急,但他并没有挂在脸上,依然是心平气和地对大家说:
“占用大家不少时间,先去忙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钢笔插进了中山装口袋,站起了身……
小队长和小队会计也纷纷起身,晌午后的调查会就这样结束了……
5.带我去看奶奶好吗?
公社会议室门外,小连弟儿一个人走到了屋门口,半天的工夫,早上还扎着光溜溜两只短辫的小连弟儿,这时已是头发凌乱,两只小短辫也耷拉下来快到了肩膀。
刚刚开完会走出会议室的人一个个从她身前走过,小连弟儿仍然忽闪着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张望着。
周总理一抬头看见了小连弟儿,脸上不由稍稍露出了惊奇的神色,他微微弯下身,望着小连弟儿,亲切地叫了一声:
“连弟……”
小连弟儿睁大着眼睛看着周总理,仍然像上午在村口看见周总理时一样,不慌不忙地说:
“俺奶奶腿走不了路……”
周总理的脸色更加温和了,他微笑地看着小连弟儿说:
“连弟,带我去看奶奶好吗?”
急忙点了点头的小连弟儿顾不上说什么,就立刻转过身在前边给周总理带路了。
小连弟儿甩开了小胳膊小腿,高兴地跑在前面。后边紧跟着周总理、邓颖超,还有秘书马列和许明以及几个警卫战士。
原来,小连弟儿的奶奶虽然坐在炕头上走不了路,却已听说了周总理来到伯延的消息,无奈自己的腿动不了,只有坐在炕头着急。一旁的孙女连弟儿这才知道,她上午看见的那个亲切的“大伯”就是周总理。她告诉奶奶说,那个大伯可亲切了,还拉着她的手说话呢。奶奶对小连弟儿说,不能叫“大伯”应该叫周爷爷……
看见奶奶那样想见到周总理,小连弟儿说,她去告诉周总理,让周总理上她家来,周总理知道了,一定会来的,他待人可亲切了……
带路的小连弟儿很快跑出了公社的二门,想着能够把周总理带回家,小连弟儿高兴极了,临跑出公社大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看看周总理他们是不是跟在后面。
看着边跑边回过头张望的小连弟儿,紧跟着的周总理和邓颖超也不由笑了……比起上午在公社会议室开会时的焦虑和不安,此时的周总理显然轻松了不少。
走出公社大门,拐进小巷,带路的小连弟儿仍然晃着小胳膊在前面跑着,周总理和邓颖超及马列、许明、警卫战士紧紧跟着……
小郭虎忽然从拐角处跑过来,边跑边回过头看着,接着一下子就躲了起来……最前面的小连弟儿跑过来了,小郭虎看准了他们从眼前划过时,他上去一把就拉住了走在最后面的秘书马列。
小郭虎一边拽着马列,一边前前后后地张望了两下,接着急急地问马列:
“叔,俺爹呢?”
马列看着小郭虎,带点儿批评的口气说:
“又逃学了!你爹今晚上饶不了你……”
小郭虎却不理会,好像根本没把逃学的事放在心上,仍然是着急地对马列说:
“你们上哪儿,俺跟着行不?”
小郭虎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
和小郭虎一样充满期待的是小连弟儿的奶奶,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国华北平原革命老区的老太太。这时的连弟儿奶奶,正盘腿坐在自个家的炕头上纳着鞋底。
这是河北农村最常见的农家炕头,最显眼的是炕头上一张有年头的小炕桌,一个大粗碗,一盏煤油灯是小炕桌的主要摆设,靠里边的炕柜上整齐地摞着一摞花棉被……
纳鞋底儿是中国农村妇女最常见,也是最拿手的针线活儿,可今天的连弟儿奶奶纳起这鞋底儿来却没有往日那么利索。虽说也是使劲地扽着穿过来的麻绳,时不时地也拿起锥子往脑袋上的头发抹几下,但她总是一小会儿就要抬起头向院里张望一下,显得有点心神不定的,没错,她在等着孙女连弟儿回来……
院子里终于传来了连弟儿的脚步声,连弟儿奶奶立刻又抬起了头,小连弟儿奔跑着进了院门,跑过了影壁墙,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着:
“奶!奶!你想见的人来了……”
坐在炕上的连弟儿奶奶赶忙把手中的鞋底儿和锥子搁到了炕桌上,接着就双手杵着炕,向前挪动着,睁大了一双眼睛,激动地往院里看着……
与此同时,伯延公社会议室的外屋,主任郭凤林和支书房友德带着几个大队干部又匆匆忙忙回到了大方桌旁。
郭凤林却没有坐下,他正准备给几个大队长说几句,趁着这会儿周总理和邓大姐去了连弟儿家,大家伙儿碰碰头儿。都大半天了,怎么着也得磨叨磨叨,哪句话该说不该说的,好让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
大概是刚才连紧张带忙乎的,郭凤林觉得系了一上午的衬衫领口有点箍着脖子了,于是他抬起手,打算解开脖领子。几个大队长也边坐边摘下了头上戴了一上午的蓝帽子,顺手放在了大方桌上,挨着郭凤林最近的老蔫儿还放松似的用两只手拢了拢脑袋上不长的头发。
郭凤林抬起眼睛向会议室外边望了一眼,解开了湿漉漉的脖领子,就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撑在大方桌上,看着几个大队长总结式的说上了:
“今天,”
郭凤林顿了一下,接着就把目光挪到了老蔫儿,同时伸出手一边指着老蔫儿,一边说:
“老蔫儿表现得最突出了,别看平日里蔫儿,当口儿上全是机灵劲儿了。”
老蔫儿抬起头看着郭凤林,一只手捻着脖领子有点儿不自然地说:
“俺觉着不行……”
郭凤林立刻冲着老蔫儿说:
“你行!”
一直坐在大方桌旁,连帽子都没摘的支书房友德沉着脸,瞪着老蔫儿说:
“你说你咋不行了?”
老蔫儿转过脸看着房支书说不出话,他的脸上有不安,也有羞愧。
房支书接着盯着老蔫儿说:
“跟总理说了假话,心里不安生吧。”
老蔫儿仍然不安地看着房支书,一只手还在捻着脖领子……
郭凤林急了,立刻唬着嗓门儿嚷道:
“谁说不行了?啊!谁说不行了?”
房支书仍然沉着脸不说话,一双眼睛使劲儿地盯着郭凤林。
郭凤林更火了,一边用手指敲着大方桌,一边指着房支书说:
“俺可告诉你,你要敢给总理心里添堵,俺就揭发你。”
郭凤林说着,一双睁圆了的眼睛瞪着房支书。
此时的郭凤林,心里没有别的,唯一想的,就是不能把老百姓对大食堂吃不饱肚子有意见的事让周总理知道,还是那句话,不能给周总理添堵,不能给革命老区抹黑。那是郭凤林发自一个革命老区公社干部的质朴感情,也是他对人民总理的热爱……
6.周总理唱咱们落子戏啦
周总理和邓颖超已经坐在了小连弟儿家的炕上,连弟儿奶奶坐在中间的小炕桌旁边,小连弟儿挨着小炕桌坐在了炕里边,屋里边地上的方桌子旁边还坐着几个闻讯过来的村民……
地上的方桌子上摆着一把高帮的大花茶壶和一盏比小炕桌那盏小煤油灯高出不少的、带着玻璃罩子的煤油灯。炕边上几扇大窗户透进来的光亮正好照在了炕上的连弟儿奶奶、周总理、邓颖超和小连弟儿的身上,让昏暗的屋子里亮了不少,更为这间不起眼的农家小舍增添了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
盘腿坐在炕上的连弟儿奶奶乐得合不上嘴,炕中间的小连弟儿高兴地一会儿看看张嘴乐着的奶奶,一会儿看看一脸笑容的周总理和邓颖超,平日里一向敢说话、爱说话的小姑娘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抱着小孩,包着头巾的年轻农村妇女走了进来,接着,又是好几个不同年龄的村民紧跟在后面走进了小连弟儿家那不算宽敞的房子里……祖祖辈辈都在黄土地里辛苦种庄稼的村民们,都想看一看从北京城远道来的国家总理……
盘腿坐着的连弟儿奶奶终于在周总理和邓颖超面前拉开了话匣子:
“周总理,当年刘伯承、邓小平的队伍来这儿带着俺们抗日那会子,俺还给他们唱过落子听呢!女的不能唱,俺就把自己装扮成男的再唱女腔,唱了三天三夜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弟儿奶奶高兴地已经止不住地笑出了声儿,一直看着她的周总理和邓颖超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边乐着,连弟儿奶奶又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日本鬼子打跑了,打老蒋的时候,刘将军又来了,还有那个国民党起义的挺大个官……”
周总理看着连弟儿奶奶,笑着说:
“高树勋,当年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爱国将领,做过冯玉祥将军的骑兵师长、新八军军长。四五年十月,他和刘伯承将军在这里会晤,揭开了历史上著名的‘邯郸起义’序幕。”
刚才终于挤进了连弟儿家的小郭虎,也已经坐在了秘书马列的身边,兴奋地看着周总理,看着唱落子的连弟儿奶奶,他只觉得眼睛和耳朵都不够使……
连弟儿奶奶听完周总理讲的那个“国民党起义的挺大个官”的事,立刻不住地点着头,笑着对周总理说:
“对对!胜利那会儿俺又扮上了,高将领、刘将军他们都说这男娃唱的比女娃儿还像女娃儿,哈哈……他们咋知道,俺就是个女娃儿……哈哈哈……”
看着笑个不停的连弟儿奶奶,周总理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炕上的邓颖超笑了,小连弟儿笑了,一屋子的村民也跟着一起笑了。
就在中国北方最普通的一间农舍里,共和国总理周恩来坐在农家的炕头上,和最普通的种庄稼的农民们一起聊着、笑着,把他的微笑,他的关怀,他对祖国人民无限热爱的一腔热血和激情,全都献给了从战争年代就为中国的解放事业做出贡献的革命老区人民……
笑声中,一直看着周总理的连弟儿奶奶忽然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在炕上不能动弹的双腿,又抬起头看着周总理,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遗憾的神色:
“周总理,”周总理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可惜了呀,您今儿来……”连弟儿奶奶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着周总理说:
“俺动都动不了啦。”
周总理不由也低头看着连弟儿奶奶的双腿,一时说不出话。
秘书许明连忙对连弟儿奶奶说:
“婶子,您要是想给总理唱几口儿,您就唱,总理也喜欢听落子……”
连弟儿奶奶好像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许明,又转过脸来看着周总理问道:
“是啊?”
周总理边点着头,边笑着说:
“最有名的,应该是‘端花’吧?”
连弟儿奶奶抬起手就照着自己大腿拍了一下,接着又挥着胳膊说:
“当年俺唱的就是‘端花’。”
说着,连弟儿奶奶终于忍不住,兴奋地张开了嘴,对着周总理唱起了她当年扮上装、登上台,曾经给刘伯承将军演唱的落子调:
“进花园迎春扑面精神爽,百花盛开翠绿层层。你来看,昙花虽好人少见,金花银花遍地盛……”
虽说已是头发花白,老态龙钟,但连弟儿奶奶不单嗓音清脆,吐字清晰,还一个人又唱丫鬟又唱小姐,那不断摆动着的双臂更是像她当年在台上表演一样,连连伸出了像模像样的兰花指……
连弟儿奶奶唱着,布满皱纹的脸上乐开了花,唱着唱着,连弟儿奶奶陶醉了,她忘了自己是坐在自家的炕头上,忘了自个已经不能动的双腿,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战争年代,成了那个革命老区唱落子的女娃儿……
看着动情唱着落子的连弟儿奶奶,周总理感动了,他不由抬起了手,也随着那婉转熟悉的“端花”落子轻轻地打起了拍子,跟着连弟儿奶奶一起哼唱了起来……
这情景也感染了邓颖超、秘书许明、马列和小郭虎,还有屋子里的所有村民,他们都跟着周总理,随着连弟儿奶奶唱着的落子,挥着手打起拍子,哼了起来……
周总理和邓颖超去连弟儿家和连弟儿奶奶一起唱落子的消息也很快由小郭虎传给了他的爸爸郭凤林。正在公社院子里的郭凤林听完儿子的“汇报”,立刻转过身向会议室屋内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就扯开了大嗓门:
“你看看!你看看!”
听见院里郭凤林的话声,屋里的老蔫儿不由转过了头,向院里望着,接着他站起身,走到了屋门外,房支书也走到了屋门口。
就见郭凤林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冲着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几个大队长大声说:
“俺咋说的?就是不能让咱总理堵心!”
看着几个大队长都愣愣地看着自个,郭凤林又提高了嗓门冲着大家说:
“唱落子啦,周总理唱咱们落子戏啦……”
一边说着,郭凤林又兴奋了,他的眼睛又瞪圆了。心底里,这个憨厚耿直的老区公社干部仍然是抑制不住地对人民的总理无比热爱的质朴情感……
7.连弟儿奶奶的述说
小连弟儿家的炕头,连弟儿奶奶伸手接过了周总理手中的半块代食窝窝头,那是晌午在公社食堂伙房和郭凤林、队干部一起喝野菜玉米糊糊时,周总理从炊事员连福手里掰下来的那半块。
邓颖超坐在一旁看着连弟儿奶奶,秘书马列站在后边拿着本和笔做着记录……
一边看着手里的半块代食窝窝头,一边连弟儿奶奶就对周总理说:
“周总理,不用问了,这东西呀,是不能老吃,可吃上这东西呀……”
说到这儿,连弟儿奶奶摇了摇头,又看着周总理说:
“可吃上这东西,怨不得旁人了……是自己作的呀!”说着,连弟儿奶奶把半块代食窝窝头放到了小炕桌上。
邓颖超微微皱起眉头,她伸手拿起了小炕桌上的那块代食窝窝头,低头凝神看着……
连弟儿奶奶看着周总理,又接着说:
“不困难那会子,比着浪费,大白馒头,咬几口就满地扔,一碗一碗的菜,就那么往泔水缸里倒。有多少家底儿,也扛不住这么败坏呀!”
看着连弟儿奶奶掩饰不住的满脸心疼的神情,沉思的周总理点点头。
“虽说,俺们这儿是老区,可觉悟高低还是不一样……赶上大灾,明白了,晚啦……”
连弟儿奶奶一口气说完,沧桑的脸上仍然满是心疼、感叹。
周总理看着连弟儿奶奶,又点了点头,终于问道:
“听说,也有不入大食堂的?”
连弟奶奶说:“入不入的,一样吃不饱。”
周总理立刻接着问:“会不会好一些呢。”
连弟奶奶听懂了周总理的问话,她知道总理问的是谁了,于是一点儿没留着心里的话:“那要问他自己个了。差不了哪儿去,还是个精瘦的老头儿。”
周总理不再问了,只是看着连弟儿奶奶,又点了点头。
旁边的邓颖超也一直在看着连弟儿奶奶,她拿着手里的半块代食窝窝头,边看着,边问连弟儿奶奶说:
“老人家,听说吃了它……肠胃没办法通畅。您怎么解决的?”
连弟儿奶奶稍稍裂开嘴角,带着一股不在意的神情看着邓颖超说:
“有法儿……”
说着,她转过脸,看了看周总理,随后转过脸,趴在邓颖超的耳边,小声地悄悄说了几句,声音很小,周总理只看见连弟儿奶奶的嘴附在邓颖超耳边在动着……
连弟儿奶奶说完了,转过身看着邓颖超,眼睛里仍然是一点不在意的神情,邓颖超难过地说不出话,她含着泪水望着这个慈祥的老人,不由心中感慨万千。是啊,当她还是个青春年少的“女娃儿”时,就把婉转悦耳的落子演唱献给了为社会主义打江山的人民子弟兵,如今国家遇到了困难,她老了,走不动了,却毫无怨言……
原来,连弟儿奶奶悄悄告诉邓颖超说的“有法儿”,就是吃了代食窝窝头后,大便解不出来卡在肛门,好多人就找一根小木棍去抠……
忽然,院里传来了“连弟儿奶……连弟儿奶……”的喊声,沉思中的邓颖超急忙转过头往院里望去,一旁记录的秘书马列、许明也都转过头看着院里,周总理急忙从炕头上往地下挪动……
随着喊声,一个头上包着白羊肚手巾的中年妇女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边比画着一边冲着连弟儿奶奶着急地说:
“连弟儿娘在地里头又昏倒了,喊叫半天也不理。他爹让俺来找你要个东西……”
连弟儿奶奶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的空儿,就用双手杵着炕,一点点挪到炕尾的柜子前,麻利地打开柜子,接着就拿出个深颜色的小布包……
邓颖超仍然在看着连弟儿奶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连弟儿奶奶的身影,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感慨中……
连弟儿奶奶用双手把那个小布包递到了中年妇女手里,告诉她说:
“放鼻子上闻几下就醒了……”
中年妇女拿着小布包,急匆匆地跑出了屋。
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连弟儿奶奶又不忘冲着她大声嘱咐了一句:
“缓缓再回来……”
“哎……”已经跑出去的中年妇女答应了一声。
周总理和邓颖超,秘书马列、许明仍然望着院里,邓颖超忽然转过身向连弟儿奶奶走近几步问道:
“那是什么?好像是麝香的味道……”
连弟奶奶说:
“就是那东西。”
邓颖超接着向连弟儿奶奶问道:
“听连弟儿说她母亲怀孕了。”
连弟儿奶奶不在意地说:
“七个月了,不碍事儿了……”
邓颖超急了,一边转身往外跑一边说:
“不能用……”
秘书许明也跟在邓颖超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周总理立刻对秘书马列说:
“马秘书,让司机师傅开车跟过去,送县医院……”
“哎……”马列答应着,紧跟着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周总理和连弟儿奶奶,周总理看着屋外,一动不动地站着,炕上的连弟儿奶奶看看外面,又转过头看看周总理,不知说什么好,终于低下头埋怨着自个说:
“你看这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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