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云暗风阙-说宫变纪昀布诚心 憾纪律提督整衙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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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海众生,三毒孽深十恶障重,死后打入地狱受尽苦难,永无出期;在世现报,灾疾重重,人不能堪。玄女娘娘本悲天悯人之慈怀,秉敬法自然之至理,于兹光大山门人天欢喜佳日良辰,广开方便之门,托梦千人指示,许以善行消当世业弥来世业。铜山西崩洛钟东应斯灵如神。南无阿弥陀世尊!南无观世音慈航真人!南无吕纯阳真人!南无济颠大罗汉真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道:场之上,亿万斯灵神佑护善人信民。切告李侍尧看得“扑哧”一声几乎笑出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章法,各路神仙都请来给这位娘娘弄钱!却见来捐供奉的人们都是栗栗战兢,有的遍身罗绮珠光宝气,十两八两的出手阔绰,有的衣裳褴褛老病贫弱,三两个制钱也塞进功德箱。两个庙祝也是一僧一道,都是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一个合掌一个执拂站在桌边,凡供钱者无论贫富多寡,一律稽首敬礼。李侍尧见来礼拜供献的多是妇女,有的携家带口一大家子来的,都不便问话。在旁等了一会儿,见一个中年汉子双手持着:个黄裱纸包儿,拜了又跪,塞了钱又叩头,这才起身。李侍尧跟了几步叫住了“这位大哥,来捐香火钱的么”

    那汉子眯着:眼看看李侍尧,见他穿一身八成新灰市布棉袍、千层底布靴是黑冲呢面儿,上身套着:件酱色江绸面大褂也是缝工精细——这身行头说贵不贵说贱不贱,倒似个应试举人,却又年纪偏老,因道:“我是还愿来的——这位爷台是求功名的么可着:您的力供娘娘吧,准给你个效验!”李侍尧笑指着:神殿问道:“灵吗”

    “灵!真真实实的灵!爷台千万甭轻慢了神 啊!”那汉子道,“我是西直门外卖烧土的。我妈病眼,媳妇儿生孩子血漏不止,德生堂的胡太医都说我女人不中用了。头十天我来许愿,好了我女人就好了我一家,愿把我妈压箱底嫁妆贡给娘娘。嘿!这就见效,这就好了!就是这儿的香灰儿圣药,服下去半个时辰,就说肚里受用,一天三遍儿连服三天,血漏没了,颜色回过来饭也能吃,能下地走道:儿了!昨个第九天,断了半年的奶水也下来了。更奇的是我妈的眼——女人一吃圣药那日她就眼疼,疼了五天又流泪,紧着:吃斋诵念神号,一天好一天,昨儿天不明,在炕上直嚷嚷娘娘托梦给她,说罪孽已经消完,说她的眼也好了。我还以为她说梦话,谁知一点灯她就叫‘看见了,看见了,真的看见了!南无慈悲无边大灵大圣九天玄女娘娘!’今儿找先过来还愿,她赶到门头沟姥姥家,要舅舅一家赶紧过来供奉娘娘。这可不是灵异!神圣就在这里头,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一门死绝!”他说得恳切至诚,眼中满是感激神色望着:神殿喃喃说道:“媳妇病好,三个孩子就有人照料了,我娘眼好使了,能看个门,媳妇能帮我刨刨烧土拉拉什么的,我们这一家不是又能过活了么这恩德呀……永世都不能忘了玄女娘娘的……”

    他一头说,早已围上一群来看热闹的闲汉。旁边的香客也七嘴八舌讲颂神道:灵异,这个说“我老爹的喘气包儿好了”,那个说“我哥的痨病都说过不了年,昨个已经起身进花房侍弄花儿了”“我娘……”“我姑父……”乱纷纷说得李侍尧直愣神儿,也有不少说娘娘托梦的,都是煞有介事。更有人忙着:去捐钱,进殿喃喃祈祷,出来趴跪在香火堆旁揽拢那“圣药”……此刻早已换了别人宣讲神仙灵迹,李侍尧回头看跟自己的从人,里三层外三层挤拥不动都是人,也找不见李八十五,仄着:身子挤出来,却见李八十五和小吴子几个人都在圈外等着,和和亲王府的管家王保儿正说闲话磕牙儿。王保儿一眼见他挤出来,笑着:迎上正要行礼,李侍尧摆摆手,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五爷身子热得邪乎,”王保儿道,“王奶奶急得没法儿,听二十四爷家姨奶奶说这庙神灵签儿应,着:我过来求签儿求药。这几日我天天往这跑腿儿。方才见马二侉子也来了,求了个签忙忙的就去了,也不知签上写的什么。”李八十五道:“这儿的签灵应,请爷也去抽一支吧!”李侍尧因见王保儿手里拿着:签票儿,取过了说道:“这是五爷的我看看!”展开看时是一首诗

    五十年来一梦清,黄粱未熟几番惊。

    衣裳冕旒与生俱,问君何须卜前程

    王保儿道:“我问里头老庙祝,说是上上大吉签。可爷病得颠倒不省人事。这是怎么说求爷批讲批讲,指点迷津。”李侍尧细详词意,无论如何都是凶兆,但事关乾隆亲弟弟生死卜问,他如何敢信口开河因沉吟道:“五爷是给自己作过几次冥事生祭的,所以有‘几番惊’这一说。详这词意,是让五爷顺天知命,五爷自己就是吉人天相,不必再问前程。”

    他说得顺理成章,王保儿心里想知道的仍旧语焉不详。死呀活呀的直言相问他又不敢,接回签子只是发呆。李八十五几个在旁极力怂恿“请爷也抽一根。”小吴子已颠到功德箱那边代李侍尧捐了香火资。王保儿几个人簇拥着:他进殿上香抽签,哐哐摇了几下,跳落出一根,也是一根上上签,换了签票出来看时,上头写道:

    朱衣紫贵少年头,从容步履侍龙楼。

    欲待凭栏眺烟江,碧水寒枫雨正骤。

    下注

    讼事宁 官运平 婚宜迟 慎远行

    李侍尧原本是个“姑妄”为之随意消遣的意思,见这签条竟触了心事,凭几个从人解说逢迎着,站着:只是发呆。许久才一笑说道:“小吴子说的是,我是最爱上高楼看江色的,不过这回是秋天,景致也太凄寒了些。”说着:便往外走。见王保儿要辞,叫住了道:“回去代我给五爷请安,我还打广州给五爷带的有冰片银耳,你回头到我府先给五爷取过去,看等着:用。小吴子李八十五他们回头还要找你有事商量——你回去侍候五爷吧!”王保儿连连答应着:去了。李八十五凑到李侍尧耳边小声道:“老爷,那个肖三癞子也在这儿——在庙后头指挥匠人们摆料桶码木材,像是个管账的,又像庙里的檀越居士。”李侍尧道:“今日走马观花。回去再说吧——你们把它庙里那张招贴告示记牢了,看外头如果还贴的有。悄悄揭一张带回衙门。”轻轻一顿足,去了。

    李侍尧回到衙门还不到巳末时牌。偌大的衙门空空荡荡雀啾鸟鸣连个人影儿不见,问守门的亲兵,说衙里司官笔帖式都开会去了,不知哪里召集会议,也不知谁叫走的。李侍尧不禁诧异,几步到书办房问管文案的马书办,才知道都去了军机处,听于敏中布置防务。李侍尧本就心思不畅,窝着:一肚皮无名火,闻言不禁大怒。“砰”地举拳一击桌子,笔筒儿、砚儿、镇纸、茶杯、手炉儿齐跳起老高“你——你是叫……”

    “标标……标下迟本清……”那书办冷不防这位提督突然光火雷霆大作,吓得几乎软倒了。一个顺势溜到桌下跪了,“军军门……这不干标下的事……”他突然疑心李侍尧“是不是犯了痰症”,偷眼看时,只见李侍尧面赤筋暴,脸上麻子都涨得血红,目光却晶莹有神,气势凛凛盯着:自己,忙低下头去。

    “好,迟本清,你办三件事!”

    “是……”

    “嗯!”

    “喳!”

    “通知大伙房,按人头做饭,这是一。”李侍尧喑哑着:嗓子道,“把护卫处、文案处和衙里办杂役的统统编队集合。由你传话,现在出去找人。到军机处开会的,在西华门外等着,回家的分头到家去找。现在是……”他看着:怀表,“差半刻不到午初。午末时牌我要升衙。这是二——第三,派人去顺天府,传令给他们府尹。我有奉旨要差,调他们刑名房三个师爷过来听用!”

    迟本清听他厉声训令,已是心旌摇动目眩神惊,腿肚子都直要转筋,强宁住了神,回道:“大人,集合叫人传饭都好办。里头还有几位堂官……我只是个未入流,怎么好给人训话呢请大人亲自……”

    “这好办。”李侍尧狞声一笑,拽过案卷撕了一张纸,提笔濡墨写道:

    即着:迟本清一员,委为步军统领衙门大堂理事协办,武秩从六品,提调衙门事务。此令——李侍尧

    交给迟本清,“训话前先叫人宣读这个——你去吧。”说罢踅身去了签押房。

    一时便听院中有动静,先是一阵    的哨声,饭堂那边破锅似的钟声也响起来,接着:听人吆喝呼应,脚步声急促杂沓向南赶去,遥遥从仪门传来列队口令声,衙东的伙房烟囱也滚滚冒出黑烟来。李侍尧站在签押房窗前 了 ,似乎气平了些,嘘了一口气,见小吴子和胡学庸、马玉堂几个戈什哈都站在檐下,叫道:“你们几个进来。李八十五呢还没回来”吴世雄和几个人一边答应着:进屋,一边说道:“方才见他和张师爷说话,敢情解手去了,一会儿准来。”说着:便见李八十五在前,张永受在后脚步匆匆赶进来。张永受将一张抄好的玄女娘娘庙告示放在案上,和众人却步靠墙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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