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政府大门口坐了一会儿,老七想把瓶子丢了回去。可他又舍不得这只瓶子,收废品的那里这瓶子也卖差不多一角钱呢,不能丢。里面的肥皂水也能洗半件衣裳呢,也不能倒掉了。他就把盖子找着重新盖上去。决定回家。
回家的路很远,有四五里远。老七来的时候是走着来的,回去还得走回去。刚才那一阵子折腾,老七有些饿了。看看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没有了,天快黑了。走了没多久他就没力气了,走到河边,干脆就坐下来不走了。要是河水没有上冻,他都想跳进去算了。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还不如死了呢!
转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老七想都没想到的转机。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在他身边下了车。那人瞅着他说:“你是那个上了电视的李老七吧?”
老七瞅瞅这人,有三十几岁,看模样像是个干部,但自己并不认识他。不过他老七上过电视,他不认识的人认识他,也是正常的。但现在他已经非常为自己被县长送过温暖这件事情后悔了伤心了,就决定不承认。他不理会这人,只把手里的瓶子瞅来瞅去。
这人很耐心的样子。刚才他是扶着车子跟他说话的,现在他把车子一支,过来坐到老七一边,掏出一盒香烟来给老七一支,说:“你现在是名人了,想认不出你都难哩。来,吸一支香烟,跟我聊聊,没准儿有个啥为难的事儿,我还能帮帮你呢。”
老七不接他的烟,也不理会他。他不相信这样的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能帮得了他。在乡里,能帮得了他的只有书记,乡里的书记。而乡里的书记是不可能骑自行车的。也不会见了他主动跟他打招呼,还掏自己的香烟给他吸。
这人见他这样,就笑了:“你不是上了一回电视就牛了吧?县长拉过你的手你就以为自己也是县长了吧?要是这样想啊,我就不跟你说话了。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老七就接过他的香烟。这人也给自己叼上一支香烟,先给老七点了火,才给自己点。烟吸了半支,老七说:“你帮得了我?”
“说说你遇到啥难事了吧?”
老七就说了一回。
这人啊了一声:“刚才我听说有人在乡政府大门口要喝农药,原来是你啊?可你瓶子里装的为什么是肥皂水呢?”
“我是舍不得农药。农药那么贵,我喝得起吗?”
“也是,如今这农药是越来越贵了,一般的人还真是喝不起。”这人沉吟了一会儿,说,“肥皂水是喝不死人的。你就这么糊弄政府啊?”
老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成心糊弄政府的。要不是他们抢了我的猪,我哪里有工夫跑这么远啊?我就是不明白,县长送出去的东西,又不是黄金白银的,干嘛还要再要回去啊?县长又不缺这么点东西。”
“县长当然不缺这么点东西。而且这又用不着县长掏自己的腰包。问题是县长他也不知道他送出去的东西,马上就会有人再要回去。要是县长支持这么做,这不是县长自己打自己的脸面吗?想想吧老哥,县长当那么大的官儿,会这么傻瓜?”
老七一想,县长应该不会这么傻瓜。那么这么傻瓜的难道是乡长?乡长的官儿也不小了啊!要不就是下面的人偷偷摸摸干的?可是刚才那个看大门的警察说,他的猪肉可是被乡里的干部分了吃了的啊!
老七就是想不明白。
“要是你想在村里被人天天嘲笑,像你自己说的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冒呢,你就干脆拉倒算了,猪咱也不要了,说法也不讨了。夹紧了尾巴把脸面当痰盂给大伙吐吧。要是你还想要这个脸面和那口可怜的猪呢,我还真能帮你一回呢。”这人又给了老七一支香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哥。”
老七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他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怕别的什么吗?这人说是要帮他扬眉吐气一回,他如何能够拒绝?老七就说:“你要是能帮我,你是我爹哩……”
这人哈地一笑:“我可不愿意当你爹。我就是路见不平,想拔一回刀哩。”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跟老七说,“你回去照着这上面的电话号码找这个人。跟他说说你遇到的这些事情。他定会帮你这个忙的。而且那些吃了你的猪的人都得吐出来。”
然后这个人就起身,捞起自行车,一撇腿,骑上去,走了。
老七就着朦胧的天光看名片上面的字,上面只有《烟城日报》社记者李红兵几个字,再就是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一个手机号码。
老七迷迷糊糊地想,打这两个号码,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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