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塔
赤铜塔已经完全显露出来,张宇清急忙上前用袖子一卷,就将这铜塔从炙热的乱转石中取了出来。
而后,火光一闪而逝,石碑猛地收缩,迅速就恢复了原样,而张宇初整个人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张宇清的怀里,显然他已经力竭了。
“师兄!”张宇清忍不住哀叫了起来,这二人虽是亲兄弟,但入了道门之后,张宇清便一直以师兄相称,在他看来,血缘关系不过是上天注定的一种缘分,而传道授业志向相同才是后天努力修来的情谊,所以师兄二字远比大哥来得更加珍贵,眼见自己的师兄为了开启穴眼耗费了巨大的修为,甚至还要折损阳寿不少,他有些痛心疾首道:“师兄,你何必如此啊!”
张宇初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一生再辉煌灿烂可现在也老了,神仙道术从来不可能让人长生不老,再好的丹药也只能拖延这衰老的时间罢了,张宇初突然觉得他一生都在追求长生的境界真是太可笑了,还不如现在,心愿已了,心无牵挂的好。他长舒了一口气道:“师弟,还好你来了,方才师兄一时力竭差点误了大事,快把这法器交给他,从今往后,我正一派便不再欠他人情了。”
“师兄……”
“快给他吧,此物对我们没什么用处。”
“拿去!”张宇清将铜塔狠狠地一甩,这法器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就落在了黑衣人的手里,黑衣人接了铜塔,俯首恭敬道:“未承想,此事要耗费张天师这么多真元,我实在过意不去,多谢了!”
张宇清扶起张宇初,回首恶狠狠道:“魏东侯,你也不必这般假惺惺了,当日我正一派欠你的,这几年我师兄都尽数还给你了,你想要做什么再与我们没有关系,我正一派虽然奉行忠孝诚信,行善积德八个字,但这一忠字却也只忠于大明二字,而非你家那个帝王!你走吧!”
这黑衣人正是金吾卫指挥使魏东侯,只是说起他与张宇初的交情,却又有一段故事。
当年靖难之役,坊间有传言神乐观的道人王升协助建文帝从鬼门水道逃到神乐观,而后再乔装打扮一起逃离南京,随后在泉水港坐船,远渡重洋,隐匿在南洋的某个小岛。这王升本身也是正一派的弟子,算是张宇初的同门师弟,他救走了朱棣最想杀的建文帝,自然令新登基的皇上震怒不已,朱棣下令彻查正一派,同时对神乐观留下来的二百十一五名弟子全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件事当时轰动整个道门,彼时张宇初虽然贵为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地位崇高,但毕竟自己的门人放走建文帝乃是重罪,他身为正一派掌教自己受到牵连倒没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神乐观两百多名弟子受刑确实叫人心如火焚,正当他焦灼不定时,魏东侯站出来力排众议,他搜集罗列王升叛逃的证据,表明此人背信弃义,早年更是无故击杀神乐观同门弟子十二人,乃是正一派的败类,与整个道门毫无关联。而后他建议张宇初以修葺大上清宫和编撰《道藏》一书为由,请求皇上免去神乐观道人的死罪,而改为到武当山修葺宫殿,劳作苦役,戴罪立功。魏东侯这一计,解救了神乐观两百多名弟子,作为交换的筹码,张宇初也答应了魏东侯一件事。
这件事,便是替魏东侯看管他找到的阳明穴铜塔。
只是魏东侯是如何发现这个铜塔,又为什么要保存这个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张宇初受人恩情,只管替他履行这个约定,至于其他已不在他考虑之列。在他心中,两百多条弟子的性命,足以让他做任何事了。
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切究竟是魏东侯的仗义相助也好,还是他的阴谋计策也罢,张宇初觉得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甚至对魏东侯都是心怀感激的。所以面对张宇清的呵斥,这老道人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俯首道:“宇清师弟性子急躁,言语多有得罪,还望魏大人见谅,当年魏大人危难之中向我正一派伸出了援手,无论是何原因,此大恩大德我张宇初都铭记于心,昔日你我二人有约,我今日自然是要全力回报,只是你我毕竟志向不同,不能坐而论道,如今约定已了,还望魏大人多多珍重!”
张宇初的话说得很客气,也很坚定,这约定已了,今后金吾卫与正一派便是各不相欠。魏东侯俯首拱了拱手,也恭敬道:“魏某多谢张天师鼎力相助!告辞了!”
魏东侯用锦布收好了铜塔正准备走人,突然神舞门处一道冷风疾疾掠来,只见一道阴影闪动,一记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魏大人取了法器这就想走了吗?”
“谁?!”所有人惊得脸色一变,现场的魏东侯、张宇初、张宇清三人都算是当世的绝顶高手,这三个人合力起来便是当世最厉害的武者恐怕也要畏惧三分,但不想三个人都未曾觉察出有人在跟踪他们,而且来人丝毫不忌惮,口气更是颇为狂傲,似乎根本未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那这人的修为究竟是何等之高?!
魏东侯定眼瞧去,终于看到一团黑影立在巨大的龙虎花鼓之上,这人身着一身黑袍,身形比魏东侯都要高大,他就像夜色中的一只苍鹰一样神秘孤傲,不可亲近!
众人的眼光还落在他的阴影上,正想分辨他是谁,下一瞬间,他已经出现在石碑之上,行动如此悄无声息,速度又是如此迅捷,足可见来人轻功之卓绝。
他的身形终于完全暴露出来,一袭黑衣,带着黑面罩,腰带螭龙金镶玉佩,他的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的黑剑,剑锋处有一片片羽翎般的纹路,发出令人胆寒的青黑色光泽,这人正是七煞门的大剑师。
或者,应该称他为汉王朱高煦!当然,这一特殊的身份现场的只有魏东侯知道,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可怕的剑客。
魏东侯护紧了铜塔,心中一凛:“又是你!”
张宇清大喝道:“你是谁?!胆敢闯入神乐观!”
魏东侯替这人答话道:“他的身份可就太多了!我若没猜错,你可是池中金鳞,又何必做这等不见光彩之事?”
朱高煦哼了一声,伸手道:“魏东侯,你知道的再多又怎么样,识趣的就快把商阳塔给我!”这商阳塔正是这个赤铜塔法器的名称,魏东侯一手抱着铜塔,一手摸着自己的流光刀道:“你想要这宝塔,还应该先问问我的流光刀答不答应!”
朱高煦哈哈大笑道:“魏东侯,你这手下败将,怎么还敢与我较量吗?!”
魏东侯的右手已经拔出流光刀一尺有余,这刀面不过是映照着微弱的月光竟也能反射出灿烂的光华,果然是不可多得一柄神兵。他也毫不示弱道:“高手比试,胜负就在一念之间,不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这一次是胜是败?”
“那我便教你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朱高煦身子一掠,整个人如夜枭一般飞扑过来,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整个空气被他的身子一带,似乎都全部撕裂,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嘶!
魏东侯也毫不迟疑,单手拔刀,身子一旋,一抹璀璨的刀光就斩了出来,铮!两兵两交,一道道火花四射,着实夺目!
朱高煦嘿嘿笑道:“不如这次我把你的流光刀连根斩了,让你换一把兵器如何?!”
“灵鹤亮翅!”剑影突然层层叠叠而出,像是黑鹤展开了双翅,又像是黑色的莲花在夜里绽放。朱高煦的鹤鸣剑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每一次划破空气都会发出一阵鹤鸣,每一次穿刺而来,都会带出一阵残影,这剑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真叫人难以辨别。
魏东侯且战且退,原本他的修为与朱高煦不分伯仲,只是一来他兵器不如对方,不能硬抗;二来他现在一手还抱着铜塔,铜塔十分沉重,在手里就是一个负担,所以他现在只能用单手御刀,对阵起朱高煦的双手剑,必然是吃了一些亏!
繁复的剑影之中,突然有一道黑影猛地穿刺而来,犹如一剑东来!
这是鹤羽剑的特点所在,剑锋划过便会留下无数剑影,而这剑影之中只有一剑是真的,若是判断不清楚,就极易被剑招所伤!
魏东侯的反应也够快,急忙挥刀格挡,只是挡虽挡住了,朱高煦却仗着自己兵器更锐利,一路直逼而来,他用剑尖猛击,想要直接击断魏东侯的流光刀,魏东侯急忙换挡为缠,一招拨草寻蛇,以刀背猛地格住鹤羽剑,一阵猛敲,险险地躲过这一招。
朱高煦不依不饶,再画一剑,所有残影都回收过来,化作声势锐利的一击,他的剑本来速度就快得绝伦,现在又只攻不守,显然是仗着兵器好,有吃定魏东侯的信心。
这二人在祭坛之上过招,一个长剑黑如墨,一个弯刀亮如银,黑白绞缠,好似阴阳两分,刀剑相错,更似曲直难分,当真是针尖对麦芒,平分秋色!
只是张宇清一见这人的招式,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他问道:“师兄,你听,这怪异的鹤鸣之声可是道如师弟遇害那日所听到的声音?”
朱高煦每一次挥剑,兵器划破空气都有刺耳的声音,好似鹤鸣,当日青城派掌门蒋道如进京拜会张宇初、张宇清师兄弟,不想他人还未到神乐观,便遭遇了七煞门的截杀,惨死街头,张宇初兄弟虽未亲眼见到蒋道如遇害的情景,但当夜却也是听到了这一声声的独特的鹤鸣声,二人还只以为是哪里来的野鹤嘶啸罢了。
今日再闻这鹤鸣之声,自然就对上号了!
张宇初罕见地愤怒道:“正是这声音!”
张宇清立即勃然大怒:“原来是你杀害了道如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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