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相见
锦衣卫的人逃了,姚广孝和玄门六子也走了。这洞穴之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方才还是杀声震天,尖啸连连,只是一眨眼间,就好似人去楼空,静如深海。
白齐呆呆地望着出口,脸色微微发白,像足了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
他慌的不是前途未卜,不是姚广孝警告他的日后更添麻烦,他慌的是自己身份的暴露,现在不知如何面对荆一飞和秦明。
秦明失血过多,虽然荆一飞暂时用玉肌膏药给他止住了血,但是这人早已昏迷过去,只是偶尔说几声呓语,似有些痛苦难挨。
如今,这地穴内清醒的,只剩下荆一飞和白齐,二人终于要坦诚相见。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自古男女之事本就十分隐晦,都是欲说还休,白齐方才一心守护,已经赤裸裸地将自己的爱慕之心表达得淋漓尽致,荆一飞这么眼明耳聪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眼下相比白齐的爱慕,还有另一件事让荆一飞更震惊,她率先打破僵局,问道:“所以,你的真实身份是姚广孝的徒弟!”
白齐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他不想逃避,也无法逃避,刚才姚广孝的一番话,任何有点辨识能力的人都能猜出他二人的关系,所以白齐直接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术法通天的姚广孝也是拥有四魂七魄阴阳心的人,他的双重性格,乃是佛道双性,一个是道教太清派掌门人贺知之,主杀戮,只收了白齐这个徒弟,另一个是佛教的独庵老人,主归隐,收了另外两位徒弟,这两位徒弟都是当朝极有权势的人。姚广孝身怀双性,年轻时虽是和尚,却崇尚诡道的杀伐决断,决心要成就一番大事业,但他又觉杀戮与佛性相违背,所以就自己造出第二个身份,贺知之,以杀戮入道,只可惜这杀戮之道却带出了一个生性善良的白齐,而讲究归隐和善的独庵老人却带出了两个勇猛的弟子,想来真是讽刺!
白齐的身份终于被揭晓了,荆一飞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猜出的,六合坊内,你能那么快得破除六公子的魇术,身份就该是大不一般。”
白齐努了努嘴,有些欲言又止道:“其实那次,我……”
荆一飞打断他道:“你不必说,我早知道了,那次是你故意与六公子串通了来试探我的是吗?你暗中与六公子达成协议,他送我们灵龟,而你就带我去他早已设置好的幻境中,六公子喜欢我,他想知道我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他,只可惜这结果好像并没有让他如意。”
白齐惊讶道:“你……你都知道了!”
荆一飞笑了一声道:“我荆一飞乃是兵马司的百户,你们的一举一动我自然都看在眼里,那日你说给我们制作了专门防止六合香的面罩,其实你是把六合香粉缝在了面罩之中,所以我们三人在围墙上就入了魇术幻境,我一开始并未察觉,可是等我看到了六公子,我就一切都明白了,因为他看我时眼神根本不会骗人,我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心里想的一切,所以我知道了你们的交易。”
白齐面色更加尴尬,低头道:“一飞,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其实我……”
白齐原本想说,其实他愿意和六公子达成这个协议,并非纯粹出于置换灵龟这一目的,其实他也喜欢荆一飞,他也想看看荆一飞的内心深处,只是这话他终究是不能说出口。
荆一飞面色已有几分凄然道:“白齐,你我各为其主罢了,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知道你入金吾卫肯定是姚少师的安排,我暂时不知道你有何意图,今天我也不想多问,我也暂时不会告诉魏大人你的身份,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各有天命时,可以不必拔刀相向!”
荆一飞说完,自己背着秦明离开了。
白齐呆呆地站在地穴内,他觉得自己离这个女子越来越远了。
他曾那么近地靠近过她,见过她的杀伐决断,看过她的重情重义,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太特别了,跟京城中锦衣玉食、绫罗加身的千金小姐大不一样了,她不是娇滴滴的公主,不需要男人的守护,她就像干脆利落的一阵风一团火,就像一只高高飞翔的孤独的鹰,可是白齐从第一眼看到荆一飞起,就偏偏喜欢她,喜欢她所有的一切。
可是现在,白齐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和荆一飞在一起了。
其实,从一开始,白齐就知道,以他二人的身份,他是永远不可能跟荆一飞在一起的,因为姚广孝要白齐刺探的不是别人,正是对荆一飞如师如父的魏东侯!
可是,明知结果如此,自己还是深陷了进去。
情一个字,只会让越聪明的人越糊涂,越着迷。
白齐呆呆地翻动着手中的扇子,有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这眼泪还未流出,他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白齐,你看你这么傻,不如让我来控制你好不好?让我替师父早日完成心愿吧!”
六相司内,六件法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桃树下。
天宗穴内的鎏金塔,地泉穴内的青玉塔,龙盘穴内的白银塔,虎踞穴内的琥珀塔,阳明穴内的赤铜塔,以及太阴穴内的象牙塔,六件法器各由不同的材质或铸造或雕琢而成,每一件都是精细繁复、精美绝伦,便是在黑夜里也都是莹莹生光,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所有人围着法器环立一周,秦明在祝由师宋云的治疗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此刻,他与姚广孝、魏东侯、荆一飞、秦明、白齐一道,绕着桃树而立,而玄门七子和六相司其他人依旧守在门外。
此时虽然已近天亮,但在影障的掩护下,院子里依旧黑暗如墨,似乎看不清各自的脸,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矗立,没有一个人率先说话。
为了这六件法器,这些人几乎数次丧命,可以说是倾尽了全力,但如今这些东西真的就摆在了眼前,众人反而觉得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处,秦明更是觉得,不知道这两个多月,自己经历的腥风血雨是为了什么。
姚广孝的最终出马,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不知道这形容枯槁的老和尚究竟想做什么。良久,魏东侯率先试探道:“如今六件法器已全部得手,却不知下一步姚少师要如何安排?”
姚广孝并未回答魏东侯的问题,他独自沉吟,过了许久突然道:“此事只怕凶大于吉,这法器是留不得了。”
魏东侯愣了下,又问道:“少师的意思是?”
姚广孝反问道:“如今纪纲逃了,你说明日他会怎么做?”
魏东侯想了想,道:“以纪纲的性子,明日必然是跟皇上禀报,说我们拿到了风水六脉大阵的法器,隐瞒不报、欺君罔上乃是大罪!”
姚广孝点头道:“不错,皇上一旦知道了此事,我等留着这法器便是留着罪证,你说这是凶还是吉?”
这六脉风水大阵十分隐秘,朱棣未曾见过,也未曾获悉过太多这方面的消息,毕竟他没有能得到朱元璋的授权,是篡位朱允炆得来的皇位,所以一直很忌讳有人说他的皇位来路不正,其他人就算有听闻这些消息的,也从不敢与他深入讨论此事。
现在这六脉风水大阵真的现世了,就连六件主导风水大阵的法器都找到了,这情景可就不一样,若是纪纲明日上朝说姚广孝意图拥立太子谋反,暗中查找风水大阵的消息,并且如今六件法器已完全得手,这可就是弥天大罪!毕竟风水大阵事关大明江山,得法器者与得玉玺者有着一样的意义,试问一个谋士私藏玉玺,这不是意图谋反还是什么?
姚广孝虽然与朱棣是生死之交,平日里对姚广孝也信任有加,甚至多次公开发话不以君臣之礼相待。但是毕竟君是君,臣是臣,二者之间始终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想当年刘伯温不一样是朱元璋的左臂右膀,不也一样替朱元璋打下了万里河山,可最后却落得个被赐毒酒的下场。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面对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改变。
姚广孝对朱棣太了解了,这人太多疑、太谨慎了!若是朱棣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他姚广孝的性命能保全,但太子的皇位基本上就岌岌可危了,这可有违他此次介入的目的。他仰天叹气道:“太阴穴内,我本欲杀你们灭口,彻底封锁这些事情,如今事出有变,我杀了你们也没用了,相反你我几人已在一条战船上同生共死,想来真是讽刺,但却也是天意啊!”
魏东侯问道:“如今情景,不知少师要怎么应付汉王和纪纲?”
地穴内,慌乱之中,众人只盯着半路杀出的锦衣卫,却完全忽视了朱高煦,这人虽然受了伤,但料想以他的本事,早已趁乱逃了出去了。姚广孝道:“汉王那边不足为惧,此事皆是因他而起,他必然不敢多说什么。倒是纪纲,确实有些棘手,此人相貌阴狠,一派狼子野心,必然有更大的企图!这样,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六件法器上朝,我们不如抢先一步自己去与皇上说明情况!”
众人皆是一惊,这姚广孝要跟皇上主动汇报六脉风水大阵的事?那岂不是把众人的所作所为都告知皇上,这可不是自投罗网?!
姚广孝嘿嘿笑道:“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魏大人,七煞门人的尸体还在太阴穴中,我劝你趁天色还未大亮,将那里处理干净,明日一早,趁机将此案一并汇报,也解了你头上悬着的尚方宝剑!”
魏东侯点头道:“谢姚少师指点!”
姚广孝道:“这不是指点,而是你我只能同仇敌忾了。”
说罢,他自己推门而出,院子上空的影障逐渐撤去,天边已经微微有些发白,看来留给魏东侯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也来不及安排其他人,带着荆一飞、阿福、宋云、南淮安等人急急忙忙就往孝陵再度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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