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选大国师
秦明愣了好一会儿,确认这张三丰不会再回来了,才叹了口气,稳妥地收好道袍往山下走去,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秦明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与胡濙约定的地点,很显然胡濙在此等了秦明很久了,此处天寒地冻,他却毫不知觉,一个人半躺在凉亭中饮着酒,脸色一片醉意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见秦明下来了,这才略略歪了头问道:“这么晚才下山,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耽搁了?”
秦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刚才的奇遇。
胡濙见秦明不说话,不似平时的他,这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对方,见他浑身都是伤,尤其这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一样,他顿时有些诧异道:“怎么,跟人恶斗了?莫非是遇到武当派的人了?”
秦明愤愤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饮酒,也不知道上山来找我,方才可是让我吃尽了苦头!差点都下不来山了!”
胡濙笑了一声,郑重道:“我胡濙答应在此等你便是要信守这个承诺,若是你真的遭了什么不测,不能来此赴约,我此生也不会离开这亭子半步。”
秦明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想不到这个胡濙是这么信守诺言的人,他收了不悦,如实道:“不过我刚才还真遇到了一些事,只不过这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胡濙听了这话明显来了兴致:“那你倒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我会不信。”
秦明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满脸兴奋道:“我刚才被张三丰给打了!”
胡濙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整个酒劲都消了一大半,嘴巴更是惊讶成一个大大的圆形,而后啪嗒一声,手里的酒壶直接掉在了地上。
胡濙着急道:“可是真的张三丰?你没有骗我!你看清了?”
秦明认真道:“我骗你做什么,那长相、气度、修为可是骗不了人的,还有他那招太极拳可比你厉害多了!喏,这几处就是被他太极拳打的。”
胡濙又问道:“那他为何打你?你怎么会惹恼了他。”
秦明悻悻道:“他说我假冒他,要给我一点教训……”
胡濙想确认清楚,再次问道:“那他是怎么出招的?”
秦明道:“他脱了我道袍,二话不说就让那道袍来打我,就跟分身术差不多。”
胡濙听到这终于信了,这脱衣分身的技法正是张宇初的御衣术,天下间除了张宇初也只有当年见过这一招的张三丰会了,他啊了一声就急忙往山上狂奔而去,秦明急忙叫住了他:“胡兄留步,张三丰现在早就走了,你这黑灯瞎火地去找根本找不到他了!”
胡濙稍稍顿了下,头也不回道:“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得去找他!秦贤弟,你不知道对我们练武之人而言,张三丰那意味着什么,劳请你自己回京了,恕我不能陪你了!对不住了!”说着,他也不顾秦明的劝阻,一个人向山上狂奔而去,再也不见踪影。
胡濙再次上山后就彻底不知所终,秦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过此人,仿佛此人已经不在大明界内了一样。这人一向来去隐秘,无影无踪,若是他要来找你,纵然你在天涯海角他也找得到,若是你要找他,当真是大海捞针无觅处。
秦明回京的途中也常常在想这人的身份,他猜想胡濙的身份必然不简单,他身上必然怀揣着某个很特殊的任务,这个任务甚至很可能是与朝廷有关的,只是胡濙不说自己也猜不出来,不过这人的为人倒是义气磊落,对自己也没有丝毫恶意,所以暂时自己与他交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秦明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逍遥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身份,他想了几天也理不清思路便也没再管他,他担心金吾卫那边的事,毕竟荆一飞还在南京城里等着自己呢,想到这,他这一路再也没有心思游山玩水,而是快马加鞭急急赶回京城。
路途遥远,秦明白天赶路,晚上就专心致志地研究张三丰给他的道袍,百衲衣一般的道袍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纹路,纵横交织,既像老根枯枝,又像是龟裂的大地,更像是经络的延伸,就是怎么看也不像某种文字或者功法,更不用说什么具体的图形了,秦明看了几天除了脑涨眼晕,也没看出什么其他有效的信息,这一路他连御衣术怎么入门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学会这御衣术了。
秦明参透无果,气得暗骂道:“会不会是这张三丰老儿故意骗他,张三丰知道教别人的功法是门派大忌,所以故意弄了这么个假的东西骗自己,反正看不懂那是你秦明悟性不够,跟他张三丰可没关系。”他愤愤了一阵,又高举起道袍对着月光又看了看,还是没什么特别之处,秦明想了想,自己又摇摇头道:“不可能,张三丰贵为一代宗师,不可能骗我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这玄机又在哪里呢?总不能真的让我去问张宇初这个老道吧,那他得杀了我!怎么办,难不成我就拿了件破衣服没任何用处?”
七日后,秦明带着一脑子的疑问终于回到了南京,只是他一到京城,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张宇初上武当山恭请张三丰下山无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内,虽然张宇初还在路途之中尚未回来,但宫中已是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尤其是张三丰在大殿上说的那段话已经被人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带了回来。汉王朱高煦第一时间向皇上建议,希望可以按照张三丰的意思,摒弃门派之见,在大明内公开遴选大国师,重新主持天地祭祀大典,同时重新设定六脉风水大阵。这个建议让朱棣一时间有些犹豫,毕竟明朝虽然有佛、道、儒等教派的领军人物,但是还没有一个大师能真正统领这些教派,让佛、道、儒等门派真正为朝廷所用,同时重新设定六脉风水大阵,也必然要挑选一名道法高超又忠心耿耿的大师,若是被外人所窥视到六脉风水的奥妙,可不是给自己又平添了许多麻烦?眼下姚广孝杀戮之心太重,不符合德高望重的要求,那该选谁最合适呢?朱棣想不出人选,只得叫道,罢了罢了,一切还是得等张宇初回来再作定夺吧。
又过了几日,张宇初率领三百名弟子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带来的消息果然与汉王的一模一样,正是张三丰不愿意下山主持大局,希望皇上可以摒弃门派之见,公开遴选大国师,以德才兼备之人服众。
眼见恭请张三丰无果,自己身边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朱棣终于听信了汉王的意思,下令公开遴选大国师之位。翌日,京城内贴出告示,告示称为敬天重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三个月后,春分之时,皇城内将举行隆重的祭拜天地仪式,仪式前十日将公开遴选百名高僧、道士,并选中德行最优、修为最高的一名封为大国师,并封六名国师,引领天下百僧、百道主持祭祀活动。
这消息一出,立即震动了整个宗教界,无论佛、道、儒各个门派,无论中原大地、海外蓬莱还是西域藏地,皆是有所震动。朱棣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要公开遴选大国师之位,这大国师便是当朝宗教的第一人。
永乐时期,佛道分庭抗礼、势均力敌,眼下释教的统领是被朱棣封为西天大善自在佛的藏区活佛五世得银协巴,而道教的统领则是被明太祖朱元璋封为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的正一教掌门张宇初,由于得银协巴远在西藏,远不如张宇初近在京城方便,所以这些门派中以正一教势力最庞大,在声望上略占优势,尤其是张宇初为人博学仁厚,精通儒学,不论在佛、道、儒三教中威望都极高,他虽然因为王升一事遭受过朱棣的信任危机,但是若是说三教之中谁的拥趸者最多,那自然还是张宇初。
祭拜天地的这等大事,请不来张三丰,也必然是要请张宇初这样的一代宗师来主持的,但如今张宇初年龄偏大,近些年身体又抱恙,再勉强让他出来主持大局也不太妥当,所以朱棣才同意了朱高煦的建议,要在全国范围内公开遴选大国师。只是外人不知晓,这次遴选的大国师可不仅仅是要主持祭祀天地大典这么简单,这人还将肩负一项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主持设定六脉风水大阵,重新为朱棣的王朝设定武象脉象,这也算弥补了当年朱棣仓促登基的一个遗憾吧。
遴选大国师已成了南京城内的一场盛事,虽然比试还要在三个月之后才开始,但京城之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三教九流人士,看衣着打扮,有禅宗、密宗、云台宗的高僧,也有龙虎山、閣皂山、三茅山、太和山的灵官、提点,还有在老子化胡中失利,几乎隐匿山野江湖的全真教派弟子。当然,一些奇装异服不知流派的方术、异士也积极踊跃地参与到这场狂欢之中,毕竟天子开口了,此次国师遴选要摒弃门派之见,有德有能者居之,一部分修真、修道人士其实并没有那么六根清净,这些人一生修行,练到了一些呼风唤雨的本事便不甘寂寞,都想在国师遴选之中能够得到帝王的垂青,从而平步青云,光大门派,让自己的道与法能够让天下人广为得知,甚至成为明朝第二个刘伯温、姚广孝。
古来有读书人科举考试,鱼跃龙门上青云,现如今,这大国师之争也自然就成了修真人士的化龙桥,能否一朝成名便在这三试之中。只是这些对金吾卫而言,这举行什么祭祀大典真不是什么好事,所谓人多事杂,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必然就会有争端有矛盾,尤其是这些理念不同、习性不同的教派人士,目的不一的江湖人士混居一地,京城之内打架斗殴、失窃起火的案件骤然多了起来,想来这些修真之人也都是性情中人,面对挑衅,也是一样会口出恶言,以牙还牙,甚至打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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